第17章 识字
小院本就位于楚府后院,那裡地方偏僻,一般下人丫鬟们无事都不会随意過去,无人打扰的环境最是清静。
楚瑶用過膳趁着辰时天气還尚凉爽,早早就去了后院,她本以为翎儿贪懒,這個时辰该還未起,却在小院外一眼瞧见了那抹挺拔瘦削的身影。
院内移栽来的几株紫藤花,新的花叶已经开了不少,垂柳似得发着新芽花枝,犹如一串串紫色风铃,那是楚瑶偶然见花园裡紫藤开的繁茂,便让下人们移栽到了小院之中去的。
紫藤花下的少年,望着远处走来的女子,露出了难得的笑意,楚瑶轻抚上了少年的肩,替他拂去掉落肩头的紫藤花。
“這花很美。”楚瑶笑着跟楚翎說道:“等它长出更多的花叶,以后很远外就能看见這间小院了。”
楚瑶說完就走进了屋内,楚翎若有所思的转头望了一眼紫藤花叶,很快便跟着她一同去了。
小院裡屋除了一张四角方床,就只有楚瑶不久前刚让下人们搬来的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
楚瑶挑的桌子很大,在上面读书写字,吃饭都不成問題,“你不愿搬去前院厢房住,這张桌子也正好一物多用。”
說完楚瑶就拿過桌上早就摆好的纸笔,一笔一划的写下‘楚翎‘二字。
“你的名字。”她像是很喜歡這两個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把写好字的纸递给了楚翎。
“阿姐是要教我写字嗎?”楚翎把笔握在手心,满眼等着的样子。
楚瑶有些好奇,问他,“堂兄难道沒有教你写過字?”她记得每回翠竹从葳蕤亭回来,都說的是楚翎学的很好,夫子对他很是满意,难道都是翠竹在骗她。
“沒有写過名字。”楚翎颇为认真道。
在他看来就算夫子教了些横七竖八的字,可沒写過自己的名字就不算。
楚瑶低头浅笑,觉得他果真是孩子气,可還是依了他,将毛笔递给他,轻握起他的手,带着一笔一划道:“好,那今天就从翎儿的名字开始写。”
纸上很快又写出了‘楚翎’二字,只是笔墨重了些,看起来像团黑雾。
“這笔不用握的太紧,手腕稍用力就好。”楚瑶替他调整了握笔的姿势,然后带着他又重写了一遍。
想起昨日听到丫鬟下人们說起關於周岐离开楚家后的谣言,楚翎心裡就涌出阵阵悔意,早知如此他倒是该换個更张扬的法子让周岐离开。
“還有這個瑶字,是我的名。”
楚翎看着握住他的手,教他写字的楚瑶,此时只能乖巧懂事的在旁安慰她,“阿姐,外头传的话,你莫要伤心,等我能识字了,一定赚很多银子给你。”
楚瑶微微一笑,她知道翎儿应是听說了外面的那些谣言,现在担心她来着。
什么狐妖转世,吸人精气,這些话编的比說书先生還要离奇,楚瑶她自己根本沒当回事。
不過翎儿能有這份心思,倒是沒枉费自己疼他一场。
楚瑶见他目光灼灼,像是要看清自己听完后的反应,忍不住逗弄起他来,“那翎儿长大后,不如替阿姐寻一個文武双全的夫君可好。”
楚翎怔愣了下,脑子忽然变得空白,像是完全沒有料到似的,仰头满脸疑惑,讷讷的回了句,“阿姐,什么是夫君?”
楚瑶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思索了一会儿,解释道:“就是能和我一同照顾翎儿的哥哥。”
“我可以照顾自己。”楚翎压低声音道,“不需要旁人。”
此时俩人身后的窗外正好吹进一阵清风,桌上写着名字的纸被吹落到了桌下。
楚瑶伸手按住快要滚动的毛笔,等风停下后才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纸,并沒有听清楚翎最后的低语。
…
翠竹守着时辰,准备去给楚瑶他们送吃食,却在离开之前,碰见了火急火燎找不到人的翠环。
“咦,其他人都去哪了?我一上午都沒见着新来的几個丫头?”翠环有些生气,扯着嗓子同翠竹抱怨,“她们這是知道姑娘不在,就学着偷懒去了,還真是一点规矩都沒有。”
松雪阁其他丫鬟一早就被茹茹带走的事,翠环并不知情,她還当新来的丫鬟全都偷懒跑沒影了。
翠竹听不得她胡乱嚷嚷,忙上前嘘声告诉她,是茹茹把人带去问话了。
她略显惊讶,好奇道:“茹茹姐带她们去哪了?”
“我看着好像是去了庖厨后的那间柴房,不過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
翠竹本是好心提醒,却遭翠环一阵横眉冷眼的数落,“都是松雪阁的丫鬟,人沒了难道咱们不该问问,你這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性子還真是半点沒变。”
“我不是那個意思。”翠竹被她說的急了眼,委屈的辩解道,“我也是为你好,松雪阁丫鬟们的事姑娘都是交给茹茹姐在管,她不喜歡别人多嘴的。”
翠环啐了口唾沫,而后恶狠狠地瞪着她,“行啊,姑娘若是问起,你也這样答她才好。”然后一把推开挡着自己的翠竹,夺门而去。
翠竹被她推搡到门边,肩膀重重的撞在门框上,却也只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气。
楚瑶在小院已经感到有些饿了,却始终沒见着翠竹的影子,心裡還纳闷她怎么還沒来送饭时,就听见了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楚翎皱眉朝门口望去,他和阿姐等翠竹送饭,可等了有大半天了。
松雪阁的這些丫鬟還真是平时放纵惯了,沒把楚瑶這個主子当回事。
翠竹拿着食盒从门外低头走了进来,她一路回避楚瑶的目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将食盒小心翼翼地摆上桌,“姑娘,今日厨娘做了你最喜歡的翡翠卷……和冬瓜竹荪汤。”
楚瑶对她姗姗来迟的事本想责问,可见她一副怯懦害怕的样子,心裡的那点气也发不出来了。
“沒你事了,下去吧!”
翠竹听到楚瑶让她退下的话,前一刻還紧张到不行的头,瞬间就抬了起来,“多谢姑娘。”
“等一下。”楚瑶看着眼前這张左右不一的脸,用手抬起她的下颌,问翠竹,“是谁打你了?”
翠竹不住的摇头,生怕楚瑶多问似得,“沒人打我,姑娘,真的是我不小心撞到的。”
楚翎在旁看了一眼翠竹浮肿的脸颊,那上面赫然留有几根清晰可见的拇指印。
這還能叫撞的?那大概是脸撞人家手裡去了吧!
“你是因为這個才迟了。”楚瑶松开翠竹的下颌,当即明白過来是怎么回事的她有些气恼。
還沒等她继续开口,只听翠竹扑通一声跪倒,眼眶很快噙满眼泪,摇摇欲坠,她声音哽咽,双眸闪动着晶莹泪光,连声保证自己這浮肿的都快成包子的脸,其实并无大碍。
“姑娘,我沒事,真的沒事,回去用井水敷一会就会好的。”她肩膀微微耸动着,說话抽噎的十分严重,能看出這打挨的并不轻。
楚翎从她为其分辨的话中已猜出七七八八,知道那下手之人是谁,她们同样是松雪阁的丫鬟,翠环招惹是非的能力,向来不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茹茹呢?她去哪了?”楚瑶扶额神伤,她记得茹茹早上說起要去教新来的丫鬟们规矩,只是如今身边的人都如此,還有什么规矩可教,“罢了,你先回松雪阁歇着,其他的事明日再說。”
翠竹抹干眼裡的泪,对着楚瑶屈膝行礼后才慢慢走出小院。
楚翎见楚瑶暗自喟叹,忍不住在旁劝說她,“阿姐,這丫鬟就是丫鬟,你不必为她们劳神费力。”
這样的锁事交给茹茹,凭她的手段,怎会收拾不了一個翠环。
楚瑶明白他话裡的意思,只得娓娓道出其中隐情,自己并不是想要偏帮翠环。
“翠环她的舅母曾是我的奶娘。”
她早就知道翠环的性子不能容人,楚翎的事如此,翠竹的事也是如此。
可从小母亲早逝的楚瑶,是奶娘一手将她照顾带大的,后来奶娘患病不得不离府,曾請求看在她的份上,多多照拂翠环,无论如何也不要赶她出府。
楚翎一直以为楚瑶是因为对谁都狠不下心去,所以才会在知道翠环投井后,再肯给她一次改過的机会。
原来竟是因为翠环的舅母。
“阿姐,那如果将来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也会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嗎?”
“怎么扯到你自個身上去了。”楚瑶觉得二者之间沒有任何可比性,但她依然信心满怀的告诉他,“翎儿是最懂事听话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做错事。”
“那若是真做错了,阿姐会给翎儿机会嗎?”楚翎好像非要问個明白才肯罢休,楚瑶沒有办法,只得点头应允他,“若是翎儿将来做错了何事,阿姐也会原谅你一次。”
“阿姐,說過的话可不能反悔。”
“好,我不反悔,可你总要先填饱肚子再說。”
看着把筷子递给自己的楚瑶,楚翎在這一瞬竟有了想要永远留在永济,留在楚家的念头。
可三年的時間已经够久了,他在今年的生辰日過后,已不能在继续留在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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