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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作者:柳暗花溟
顶点美人谋律!

  春荼蘼上前阻拦,却哪裡拦得住。幸好,白卫听到动静闯进来,强行把白世林架起来。

  “不孝子啊。”白敬远仍然慢吞吞的,但声音裡有压抑不住的颤抖,“养不教,父之過。你生了這样的孽障气我,若你自己再有個好歹……你大哥沒了,你三弟在外头,白府一家子老老少少,妇孺女子,你要交给谁?”

  如醍醐灌顶,白世林呆怔了。

  白卫和春荼蘼借机把他扶在椅子上,沒人去管唇鼻流出血来的白毓秀。

  春荼蘼也跪下,“祖父,二伯,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和您们通個消息才是。但我人手不足,怕拓拔有其他暗线与大哥联络。若泄露了风声,大哥逃了,避开祖父和二伯的监管,以后還不知做出什么事来。”白毓秀是不能送官府的,不然对白家的伤害太大。

  情与法,這一次,她選擇了前者。因为伤害已经弥补,死者中除了春村的身边人,也沒有完全无辜的,所以她沒必要大义灭亲。

  “起来,难为你了。”白敬远挥挥手,小凤和過儿立即把春荼蘼扶起。

  “万幸,祖父還有你,你二伯伯也有你,不然我們家都会被這個孽障带累。”白敬远說话公道,因为知道若非抓住包藏祸心的毓秀,以后白家会更倒霉,說不定很快败落。

  “你是怎么怀疑我的!”白毓秀如今破罐破摔,牙齿掉了两颗,含糊不清的问,“我自认安排得细致完美,不可能有漏洞!”

  這话,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包括拓拔在内。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春荼蘼冷冰冰地說,“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若要问及此案,疑点有三。第一,是那個郑有为。”

  看到白敬远和白世林疑惑的神情,春荼蘼解释道,“当时那七個人在咱们安国公府门前自杀,孤儿寡妇的哭诉,有一個人貌似正派敢言,其实极尽挑拨煽动之能事。”

  “是他!”白敬远记了起来,“面相看着斯文,眼神却很油滑。”

  “正是如此。”春荼蘼点头道,“我不相信他是仗义执言之辈,一直叫人查他的底细,可是查来查去查不到。后来,還是康正源大人叫人来暗中告诉我,郑有为和咱们家有关系呢。”

  “是毓秀!”白世林一拍椅子的扶手,“当年他学人家养门客,還沒当家作主就這样,让我說了一顿,那几個门客也就散了,根本沒闹出动静。难不成,郑有为是当时的门客之一?”

  “二伯猜得好准。”春荼蘼哄着白世林說,生怕他气上加气。娶了那样的老婆,生了這样的儿子,虽然他也要负上点责任,到底他本意不坏,令她心软了。

  “疑点之二,是船和航线。”春荼蘼继续道,面向白毓秀,“咱们大唐,造船技术高超,但大部分为官营,少量私营船厂,也有官府监督,并多数在泉州那边。那边造的大海船,结实且操驾性能好,又耐风浪,极少发生海难的。我派人去调查,发生海难前后,有两只泉州出产大船舶出海去东瀛,一條是杜罗两家的船,从文登出发,名满丸号。另一只叫金星号,是从扬州出发的。那條航线新开辟不久,从扬州、明州出发,横渡东海,直航日本值嘉岛(今之平户岛与五岛列岛),再前进,经松浦、博多就可到筑紫(北九州)。這條航线比北线、南岛航线航程短,中途沒有停口岸,一路顺风只需六七天就能到达日本值嘉岛,十天左右便可至高丽。你說巧不巧,两條船出自同一個船厂,其船型、用料、外貌、甚至出产年月都是一样的。”

  她說到這儿,停顿了下,看到白毓秀面如死灰。再看拓拔,对她的崇拜之情简直都从眼神中流出来了。他们大约沒想到,她查個案子,居然连這些也要研究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的事還在后头。

  “第三個疑点,是受益人。”春荼蘼摊开手,“這件案子,看似因为海难,每個人都承担了损失,是老天不作美,沒有人受益。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嗎?沉船的那些日子,海上并沒有大风暴,以大唐海船的质量来說,是不可能沉沒的。大哥想到了這一点,所以那些生還的海员们的說辞是,遇到海底的暗流,加之大雾,于是与顺风号相撞。我的人为此询问過行船多年的渔民,都对這种說法并不确定。也就是說,很是特殊的现象。于是我又想,真的有海难嗎?拓拔管事真的死了嗎?而整個案子最早被撇清的,不正是大哥你嗎?人,思维都有盲点,或者因为亲人而相信,或者因为利益的缺失而忽略。但利益到底在谁的身上,這才是关键!”

  “所以你怀疑了我,重点调查了我。”白毓秀也不跪下,就歪在一边问,“你又是怎么查出来的?若要我死,也得死個明白。”

  “出港口的船,是要载货的,不然会被怀疑。我查得清楚,满丸号出海时无异常。而你不可能真的把货物全葬送在大海裡,所以必然要调包,或者到东瀛做生意,再换回别的货物。无论是哪一种,你得有回来的船。這條船,還得冒满丸号的名,在顺水号船员面前真的沉沒,這样才能掐断证据链。船沉,债烂。进一步說,你需要一條一模一样的船。于是我顺着這條线索查,发现了金星号,它恰在满丸号应该返程的時間出发。照例,這條船出港时也吃水很深,证明带着好多货物。奇怪的是,金星号装船都在晚上,码头上的苦力们开玩笑說,箱子死沉,像是装了石头。而返回扬州时,有人又发现這條船的船员很多,比其他船多出一半。我甚至拜托一位要回东瀛的和尚,带一刀跑了趟海外,得知金星号根本沒到目的地。這是什么原因呢?拓拔管事,還是你来說說如何?我会向祖父求情,我們家也不私设公堂,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大不了放你离开,你以后再不踏足中原就行了。”

  拓拔抬起头,望着春荼蘼,居然笑了下,虽然人到中年,真是艳光四射,怪不得大公主当年看上,也怪不得那两個宫女被他操纵。

  “满丸号带着大唐的货物从文登出发,到东瀛的港口换回原木。其中,那些真正的金银珠宝是沒动的。”拓拔缓缓的說,直言不讳,声音也很好听,“然后沒有直接回文登,而是在海上一個无人的孤岛暂停。這时,金星号从扬州出发,在航线上拐了個弯,也到达那個孤岛。此地是一個多年航行于大唐到东瀛的老船员,于无意中发现的。两船在那裡一起停泊,金星号把船上装的石头都都沉入海中,把满丸号捎回的原木运過来少许。正如春六小姐所言,两條船一模一样,只要把名号重新漆過,外人根本什么也看不出。然后,已经改名满丸号的金星号故意寻着顺水号撞上去,当然之前也是打听到顺水号会经過這條航线。這样,顺水号的船员可以作证确有海难事故发生。若朝廷查问起来,甚至有原木漂流到岸,做为旁证。白大公子想得非常仔细,参与此事的船员是我找的,从前全是海盗,我也跟了穿,借此死遁。這也就是为什么金星号回岸后船员多出来的原因,因为除了部分‘被救’的船员外,其他报了死难的人,其实从另一個地方回来了。而改成金星号的满丸号却去了扬州,带回了大量已经被洗白的赃物,连保留的金银珠宝加上生意所得,足足有十万两。”

  十万两!当初白家赔偿给苦主们三万有余,如今是整整三倍!拓拔說得虽然很拗口,但每個人心中都想着一句话:白毓秀,你丫实在是太狠了!

  话說到现在,事实已经全部清楚了。

  但白世林又问,“六丫头,你怎么找到這批财物的?”若沒有捉到赃,也就沒有办法抓到拓拔,继而揭穿他儿子的大阴谋。

  “二伯,刚才侄女說了,我人手不足。派出大萌和一刀出苦差就很是捉襟见肘,封况和小凤還得跟我去西域。所以,我用了笨法子,就是等。既然把目光盯在扬州,就坐等大哥和拓拔管事上钩。毕竟得了這么多不义之财,必然是要取出的。不過大哥和拓拔管事相当谨慎,足足半年多不动,這份沉稳功夫真是难得,直到我回长安后,他们才动手。功夫不负苦心人,封况留下的侍卫一直死守扬州,紧盯金星号的动静,现在终于可以结案了。那些财物和大哥,全凭祖父和二伯处置和定夺。”

  她虽爱钱,却不贪图别人的。正所谓,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最后的结局是,白家扣下四万两银子,用来补之前的亏空。其余的,說是发现杜罗两家藏匿的财物,交给了户部处理。葛氏“重病”,白毓秀孝心可嘉,送母亲回老家,决定在家种田读书,侍奉床前。白敬远派了人跟去侍候,实则是监视和控制。估计,白毓秀是不用想回长安了。能在乡下娶個好老婆,一家子安稳度日已是大幸。拓拔被遣送出大唐境内,之后不知所踪。

  春荼蘼相信,外祖父和皇上是不会隐瞒引事的。白家的生存之道,就是无论什么,都坦白在韩谋面前。因而,才从来沒有被猜忌過。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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