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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吾有白袍

作者:水煮江山
类别:穿越小說 作者: 书名:__ 公元313年,春末。风云小說閱讀網 永嘉帝亡,司马邺即帝位于长安,诏兵诸镇以迎怀帝灵柩。右丞相司马保率秦、凉、雍三州之兵,共计三十万至长安;左丞相司马睿率江左精兵二十万至洛阳。司马邺令司马睿提兵长安,共战匈奴刘聪;司马睿不允,言:江东未平,难以北伐。 与此同时,江东三吴之地(吴兴、吴郡、会稽),暗流汹涌。军咨祭酒王恢联合流民帅夏铁、吴兴周玘,欲起兵诛杀北地世家。谁知周玘還未起,夏铁已先乱,被暗中觉察的临淮太守蔡豹擒斩。夏铁一死,部下流民军纷纷四窜,作乱于江东! “呜,呜……” 凄厉的牛角声回荡四野,惊起寂静的夜。无星,无月! “锵!” 剑出鞘,刘浓身着箭袍从室中窜出,沿着回廊直步疾行,一眼瞅见罗环正带着白袍部曲飞速爬上箭楼。 “小郎君……” 碎湖在身后惊呼,脸上神情慌张。 刘浓回头,扬着剑大呼:“莫慌,去照顾娘亲,我稍后就回!” 转身往箭楼冲去。 院中,到处都跑着人,李催打着火把,提着把砍柴刀,站在假山顶,大声的吼着:“莫乱了,莫乱了,青壮上箭楼!” 一個身影斜栏,刘訚手裡捉着刀,他的神色沉重,低声道:“小郎君,贼人来了,趁夜烧了栅栏!” “有多少人?” 刘訚沉声道:“尚且不知,小郎君請回屋安待!放心!有庄子在,他们突不进来!” 刘浓眉头倒竖,从他身旁穿過,边走边道:“前哨都死了么?竟然让人烧了栅栏!来福呢?” “来福,来福在岗哨!” “什么?!” 刘浓唰的回头,大惊:“他去岗哨作甚?” 不待刘訚答话,回身疾速的奔向箭楼。 一支箭窜来,钉在箭楼的外墙缝隙处,箭尾疾速的颤抖。箭楼的火把孔,吐着熊熊的火光,透得罗环半张脸硬冷如冰。 他透過箭洞口一眼扫去,前山口的栅栏正在燃烧,四处都闪着火把,也不知有多少贼人,隐约還听得有厮杀声。 谁在外面? 岗哨只有三人,多半已死! 贼人夜中执火把,說明人数不多;若是兵力足够,直接扑過来就是,何必点着火把四处晃。庄子只有正面才逢敌,有這排箭楼在,這群乌合之众想要进庄,休想! 他一声大吼:“控!” “控!” 五十個白袍部曲齐声大吼,提弓,抖箭。异口同声的吼叫,瞬间驱除了惊慌,更激荡起一股莫名的血性! 整齐雄浑的吼声从箭楼砸出,几束奔近的火把被声夺志,一怔之后,转身便逃。 罗环吼道:“来得,去不得!” “嗖!” 话音落地,有人应声而倒,肩上中箭,箭穿過薄薄的肩胛骨,带起一缕血线激射。 “吼!吼吼!” 五十個白袍部曲放声闷吼,声势更雄。這是罗环的练兵之法,每日晨操之时,先吼上一通,众皆不解,唯他自知:声先雄,势携雄,方能锐不可挡! “呜……” 庄外牛角响,四落的火把向中聚集,自那火把海洋中,传出一個声音:“打开庄门,免尔等不死!如若不然,烧個稀烂,鸡犬尽屠!” “嗡!” 一声弓鸣如潮! 罗环踏至箭口,虚崩了一下弓,随即放声喝道:“人数尚不足千,便敢口出此等狂言。来,敢至庄门五十步者,我罗环提头给你!” 庄外哗然! 庄内哄笑! 罗环此举,意在夺彼志,激已励。不說白袍,就连李催带着的那些青壮,一個個脸上的惊慌之色也渐隐去,随后哄然大笑。 “罗环!” 廊上传来一声呼,罗环听了眉头一皱,疾步迎上前,沉声道:“小郎君,你怎地来了?放心,贼人不到五百,他们破不了庄!小郎君速回,待到天明,贼人就会退却!” 刘浓疾问:“可有看见来福?” “来福?” 罗环摇头道:“未见来福!” 刘浓更急,窜上箭楼。 刺拉拉! 箭插中楼壁,箭头有火!幸好箭楼为青石垒就,刘浓又曾让人以浆土刷于四壁,区区零星火箭,還烧不得它。 一時間,乱箭四飞。 罗环顾不上刘浓,大声嘶吼:“上弦!” 五十名部曲同时搭箭! “引!” 同时拉弓! “稳住!” 咬牙,扣弦! “放!” 簌!一排箭雨急突。 冲到近前的贼人,猛地顿住,随后一矮,倒了一地。 火海大惊,倒卷了浪,纷纷四退。 看着战果,罗环摇了摇头,操练的時間還是太短,看似骇人,其实只倒了七八個,幸好对方都是乌合之众! 刘訚不知上哪寻了张木盾,紧紧护着刘浓,劝其离去。刘浓却靠着箭洞口,寻找着来福的身影,一颗心直沉、直沉。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 李催眼尖,一眼看见在那火海后方,有人正冲杀。火光猛地一闪,他看清其人身影,大声叫道:“来福!” 来福? 刘浓掂起脚尖张望,火海后方的混乱愈来愈盛,有一小群人在朝着某個地方乱冲乱砸。 当先一人,极是勇猛,怀中抱着一根长有两丈的木棍,四下乱扫,无人敢撄其锋。不是来福,又是谁? 来福,你個蠢货,怎么不躲起来! 刘浓大怒,腮帮子一阵急速跳动,眼瞪欲突。 猛地,外面再传一声闷响,李催扑近一瞧,只见在远方爆起一团火光。火舌卷了人,卷了木桶。 他叫道:“糟糕!” 刘訚也跟着皱起眉,叫道:“来福在冲他们的内腹,那,那是桐油捅!!” 庄外,一群贼人顶着案面,滚着木桶,正在缓慢前进。火海中央,有人哈哈大笑:“烧,一把火烧了干净!裡面的东西,抢光!男人杀光,娘子都是你们的!” 庄门乃厚木,顶不住油桶的燃烧! 众人皆惊! “锵!” 罗环拔刀,大吼:“落木准备!” “锵锵锵!” 十名部曲拔刀,站到系着滚木的剁口,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斩断绳索,砸死那些顶着案面的贼人。 刘訚舒了一口气,暗道:小郎君让罗环做部曲首领,果真是慧眼独具,怪道乎前段時間部曲们都到后山去砍柴,原来是作這等用途。 李催看着远方,皱着眉,惊道:“小郎君,来福被围住了……” “得去救他!”刘浓紧紧的抓着剑柄,太阳穴嗵嗵嗵的乱跳,脑中混乱无比,闪现的尽是来福的身影。 刘訚沉声道:“此时去救,犹为不智!” 得下决定了! 刘浓提着剑,重重的砍在横栏上,火星绽飞,吼道:“不智也得救!罗环!!!” 罗环按刀而至,重重顿首:“小郎君!待贼人靠近时,落木滚下,我会趁此机会打开庄门,携死士三十人,前往相救。” 這时,有個声音飘来:“你去救了,便是倾刻见胜负,太過弄险!再說,来福亦撑不到那個时候!何须开庄门,我只要三轮箭雨,将弓手逼在八十步外即可。” 声音越来越近,青袍、白海棠! 十九個青袍!十九柄剑!他们紧凑成列,齐行,却只听见一個人的脚步声! 李越行至刘浓身前,沉声道:“我要你的承诺!” 刘浓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咬牙道:“先生,只要你能把来福救回来,我答应你!” 李越眯了眯眼,嘴角扬起笑,也不言到底要何,朗声道:“很好!放飞钩!罗环,我等你的箭!” 黑影迎面贯来,来福大惊,侧身避過。拿眼一看,锄头! 锄头深深的挖在泥土中,对方想拔出来,来福一脚踩在木柄中央,顺势挥剑。 人头飞起,激起一股血线扑了他满脸。来不及抹脸,就地一滚,几柄乱七八糟的刀枪砸在地上。 “啊!!”惨叫声传来! 两支削尖的木棍将一名庄中部曲扎透! 一把砍柴刀横着一劈,来福提剑架住,猛力一磕,将那人磕得倒退。三個部曲已死,只剩他一個了。這批流民流窜已久,原本的羔羊让血浇成悍匪。十几個人团团围住他,眼中突着凶狠,不杀他誓不罢休。 火海中央,匪首叉腰大笑,早听說這庄子有钱,庄中部曲亦不多,是個新士族。只要砸破庄门,便抢他個精光,再拉一批部卒。若是有上千部卒,就是高门大阀的庄子,亦可尝试抢抢! 突然,一個眼尖的流匪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纵目而视,箭楼上急促飞出三轮箭雨,将已方的弓箭手逼得后退。高低对射,高处占忧!随后,在那墙壁上,爬出了十几只黑蜘蛛。 几個起突,那些蜘蛛便借着蛛绳荡在了黑夜之中。火光再晃时,蜘蛛已不见! 一個流匪滚着油桶,三個流匪扛着案面保护油桶,眼见离庄门只有三十步了。突然,地上横着拉起一道雪光。 咔嚓! 滚着油桶的人,头飞了! 唰!唰唰! 青袍在绕着案面舞动,转眼,案面一低,血渗了满地! 与此同时,黑暗成了最佳的掩护,四处皆是厮杀声,充耳尽是惨叫声,火光辉耀之时,青袍灼灼,青袍约约! 匪首大惊,指着远方一個露形的青袍,叫道:“放箭!” “别放了!”冰冷的声音响在背后。 “嚓!” 匪首惊赫欲死想回头,脖子猛地一凉,舌头触碰到了冰冷,随后眼珠瞪突,看不见,听不见。 有人在他的背后抽剑,剑身至后脖拉出,带起一截血线。 周围的流匪這才晃觉,看着青袍剑客,像见了鬼一样,大呼:“夏归死啦!” “啊!!” 来福双手持剑,左脚站桩,右脚急蹬,疾速发力,环着一挥,击退几柄同时刺来的木枪。 “扑!” 背后有人挺刺,闪不過了,肩上中了一枪! “呃!” 那人猛地用力,想把他扎到地上。 “碰!” 一块棱角坚石飞来,击中持枪之人的太阳穴,强大的贯力瞬间直突,便见那人的眼珠剧烈放大,随后七窍流血。 未断气! 一剑横拉!头飞! 火海在乱!火海在摇曳!四处皆在战!匪首已死! 罗环按着刀柄,指节发白,双眼急跳,敏锐的临战直觉告知他,战机已至! 放声大呼:“白袍何在?” “在!” “打开庄门!随我杀敌!” 噶吱吱! 厚重的庄门开了!五十白袍踩着门口的尸体,踏着那些燃烧着的案面,像一柄白色的长剑,扎进了火海! 罗环打头,白袍如龙! 刀光! 火光中的刀光!在起伏,在起落!每道刀光落下,必有惨呼!每次刀光闪烁,必有火把坠落。 次日,阳光射着血水,火把头冒着烟,血腥味洒满四野,四下皆是残肢断体。 一战,溃敌! 庄中的荫户们,拉着木板,拖着一具具的尸体,他们要将這些流匪拖向山外。小郎君說了,葬在外山口,竖個碑。 庄内。 来福按着肩,跪在地上,刘浓跪坐在案后。两侧,跪坐着罗环、李催、刘訚、還有白海棠。 罗环耳朵少了半只,却浑然不觉,按着刀盯着青石上的纹路。 李催在最后也参予追击了,领着二十几個青壮,一個人沒杀着,倒差点让人要了命。暗道:果然是兵凶战危! 刘訚默然无语,在罗环出击时,他负责带领庄中老幼防守;此时,看着小郎君,他有些不明白,在那個时候,小郎君为何要去救来福,那实非智者所为啊。 白海棠染成血海棠,有别人的,亦有他自己的;经此一战,十九名千锤百炼的剑客,只余十五人!可他认为值,他得到了刘浓的承诺! 刘氏在祈祷,祈祷着流匪退却,日子回归安平。 夜裡,喊杀声震天,敲得她的心一直跳個不停。可她始终忍着,沒有去找儿子,她知道自己懂得不多,若去,只会给儿子添麻烦。 幸而,杨少柳来了。 杨少柳来找她绣花!夜拂、嫣醉、革绯、红绡守在门口,巧思和碎湖、留颜陪在屋内。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刘氏哪裡绣得进去花,锈针扎了三次手指头。 天将破晓时,杨少柳绣好了一束海棠,她抖了抖那套小小的箭袍,问碎湖:“碎湖,這箭袍他穿着怎能合身?我觉得,好像過小!” 碎湖答道:“小郎君试過的,合身!” “哦!” 安静了! 稍后,有低低的哭泣声传来,刘氏再一次扎破自己的手指。杨少柳拉過她的手,看了看,含住轻吮。 夜拂悄悄的走进屋,低声道:“主母,娘子!小郎君逐退了贼人!” 刘氏急急的问道:“虎头呢?咱们庄子,死人了嗎?” 夜拂愣了,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主母但請宽心,小郎君安好。” 此战虽胜,可极是弄险,伤亡也過重。十九名青袍剑客死了四人,白袍部曲亡十人,青壮三人。伤者,二十余人。 众人鱼贯出厅,气氛压抑。来福将在战死者的坟前,跪三天。 刘浓行于前,面沉若水。若不是来福一时兴起,跑去守岗哨,大可以逸待劳,安稳守到天亮,贼人则会自行退走。若不是自己大意,且暗存侥幸,早日在前山口建庄子,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境地。若不是…… 吃一堑,长一智! 别再大意了,得尽快把前山口的庄子建起来! 伤者要抚,死者更要抚恤,重抚! 整整半年,流匪四处作乱,只是,再沒有任何一支流匪,敢靠近华亭刘氏庄园。皆因在刘氏庄园的外山口,竖起了一座大碑。 碑上,刻着四字:犯我者死! 碑下,是百人坑! 公元313年十月,匈奴刘曜兵袭长安,司马邺溃逃,一败再败。曲允于危难之时,引兵八千独战刘曜,大败匈奴,收复长安。 江东流民大乱,司马睿引军至洛阳退回建邺,改建邺为建康;兵出四处,江东夏铁之乱彻底平复,周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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