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燃木生火
全國各地的城市慘遭淪陷，小半個地球都被不可視之物所籠罩，一時間十多億人口通通化爲了泡沫，深淵讓高山化爲平地，平原變爲沙丘，大海擡升爲湖泊，整個地球都變成了橡皮泥，在深淵意志的手中肆意變化着形態。
自此人們徹底認清了一件現實。
在神祇面前人類微弱的反抗與螻蟻無疑。
人類最強的大範圍殲滅類武器只是洗一遍地表，去摧毀人類所賴以生存的家園，在覈冬天之中，人類走向滅絕，而地球始終還是地球，這顆星球所經歷大滅絕可比人類核武器轟炸地表嚴重的多。
而深淵使徒們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卻足以殲星，一發通天光束，便可以炸燬上千公里範圍內的所有建築，讓人類的肉體在高溫之中全部汽化。
人類匆忙所構建起來的防禦線，燃燒自己所有光芒而矗立起來的屏障都沒有抵擋住深淵咒獸們的合力攻擊，四五百米之高的屏障直接破碎。
一個慘痛真相擺在眼前。
沒有人能去阻止深淵繼續前進了。
人類將要徹底滅絕，與整個星球一同陪葬。
作爲限制星神被深淵侵蝕的最後封印手段，自己卻因爲深淵而暴走了，何等可笑。
世界危在旦夕，地球岌岌可危，所有人都在等着救世主出現，一道光明能夠劃破天空，幾十億人類的祈禱在蒼焰耳邊嗡嗡作響。
她能清楚感受到祈禱中所蘊含的情緒。
悲傷、恐懼、絕望、憎恨、不甘、敵視、憤怒、怨念……
可是這種負面情緒卻又無處可去，只能通過另外的方式釋放出來。
強者抽刀向更強者，弱者抽刀卻向更弱者。
在混亂無序的大環境之下，人性中所有的惡意都一股腦涌現出來，善良從來都是源自社會和道德的束縛，人類是最聰明的生物，也是最陰險狡詐和爭兇鬥狠的動物，趨利避害纔是本能，如果只是憑藉善意又怎麼能從弱肉強食的大自然中脫穎而出？
正是因爲衣食無憂得到穩定和諧的生活環境，飽暖思O欲，猴子才懂得了羞恥，穿上衣服變爲了人。
人類從來都是在混亂中建立秩序又在秩序中尋求混亂的矛盾物種。
等到蒼焰回到地球之上，她所見所聞，更有深刻的認知。
愈發讓蒼焰痛恨無能爲力的自己。
她見到世界迎來的破滅。
她見到Joker突然出現。
她見到註定的結局。
黑色系的卡牌持有者佔據了天空，黑joker難以去控制身體本能的戰鬥慾望，開始仰頭嘶吼，意圖對蒼焰發起挑釁。
局勢變得更加錯綜複雜起來。
黑Joker象徵着毀滅，而紅Joker象徵着創造，深淵的意志開始將地球當做鬥技場，互相去廝殺，爭奪最後的權能，血色的榮耀。
而這一切的根源便是創星神克麗絲託。
這是神明間的終局之戰。
終局之戰的戰鬥現場已經不是人類所能觸及的領域。
黑Joker已經成爲毀滅的象徵，反抗者沒有放棄希望。
雖然人性爲惡，喜歡被混沌所支配，但是仍然會有極其璀璨的閃光點，蒼焰奮戰至今的理由，也正是如此。
在紅楓和青檸節節敗退的時候，蒼焰來到了她們面前，伸手擋住了黑JOKER的攻擊。
JOKER的力量非常誇張。
一拳砸下來讓蒼焰都有些難以接受。
只能先帶着極少數的倖存者先行撤退了。
但是，紅楓卻有不同的看法，她認爲冥月現在的狀態算不上完全體的JOKER，還有戰勝的辦法，如果再拖一段時間，那才叫沒有任何餘地了。
梅花K還在青檸身上，這也成了她們戰勝黑JOKER的關鍵。
無論是左月還是菲特的靈魂都在JOKER的體內，現在只是遭受到深淵的壓制，只要喚醒兩者的靈魂說不定就能戰勝這位破滅主宰了。
在說話間，黑JOKER的力量擴散，地球的基本結構開始了坍塌。
“並且，就算我們躲，又能躲到哪裏呢？”
紅楓苦笑着。
最後，她擡頭望向蒼焰，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美麗的殘破世界。
無數的人們相繼離開。
紅楓也下定了決心。
“所以說，左蒼你使用我們的力量吧。”
容不得蒼焰拒絕，紅楓也知道蒼焰無論如何也不想犧牲自己。
可是，現在情況緊急，JOKER降臨，深淵肆虐，只有同樣的JOKER，才能戰勝JOKER。
並且紅JOKER執掌創造權柄，說不定，蒼焰真能創造奇蹟。
拯救這個破滅的世界。
在紅楓主動交出所有方塊卡牌的時候，她的身體也在變得虛幻，整個人的意識都凝聚在了卡牌之上。
方塊系的十三張卡牌圍着蒼焰飛舞。
絢麗多彩的光輝帶領着蒼焰來到了短暫的意識空間。
短時間內多次進入意識空間。
也讓蒼焰注意到了一件事情意識世界的時間流逝完全不同。
意識世界的時間就彷彿靜止一樣。
“左蒼超人，睜開眼睛，我是沙……”
“我是你的破壁人。”
在意識深處的一片通紅空間中，左蒼聽到了夜鶯般清脆的聲音，歡快聲線有些熟悉，頭腦昏昏欲睡，還貪圖心無雜念如無瑕嬰兒的快感。
左蒼並不想起牀。
“左蒼！”
蹲在左蒼頭前的少女生氣了，伸出手掌，對準他的臉頰，啪啪就是兩下大嘴巴子，左蒼這才甦醒過來，一睜眼，便見到一張遮住他所有視線的臉蛋，精緻可愛，與他所熟知的面孔相比，少了分陰沉算計，多了些天真爛漫，最後所呈現出來的氣質截然不同，宛如同貌不同命的雙生子。
所以左蒼也有些不確定，略帶疑問，拖着長音說道：“緹坦妮婭。”
“沒錯！就是本人！”
半蹲着身的緹坦妮婭站起身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臉驕傲。
“你不是死了嗎？還有……”
有點搞不清楚狀態的左蒼萬分驚訝，坐起來，摸了摸臉頰：“好像自己莫名被人揍了一頓。”
“錯覺！”
“可是……”
“就是錯覺。”
緹坦妮婭一口咬死，她纔不會承認自己剛纔把左蒼當沙包來泄憤的事實，於是繼續說道：“現在情況非常緊急，這點小事你就不要在意了。”
“我又沒有徹底領便當，只不過是與紅楓融爲一體，仍然保留着最低意識，身體主控權被紅楓操縱，而我只能待在意識空間中了。”
將大致情況向左蒼說明，緹坦妮婭早就知道外部世界的情況了，畢竟她與紅楓共享感知，屬於一心同體。
所以泄憤的真實理由就比較微妙了。
“背後靈？戒指裏面的神祕老頭？”
得知緹坦妮婭依舊存活後，壓在左蒼心上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下來，他發自內心去吐槽一句：“這種設定也太俗套了吧。”
“還是說你準備當送力量的快遞員。”
“哇，你這傢伙也太失禮了吧！我又不是工具人！”
氣得緹坦妮婭直跺腳，恨不得拿出自己的魔導器自然之靈，直接給左蒼開幾個腦洞，只可惜她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她所有權能都化爲了方塊系卡牌，能勉強維持住自身存在都是個問題了。
即便如此，緹坦妮婭也不會對左蒼說明這些，她不想讓其他人去擔心自己，也從來不想得到施捨。
緹坦妮婭想成爲能夠被其他人所在乎所關心所尊重的人。
其實，她是一個很自卑的人。
過於自卑纔會造成了盲目自信，她要宣揚自己的存在感。
不要再成爲被其他人所忽視的炮灰螻蟻配角了。
多年被統領操縱和支配，不需要去思索，不需要去動腦，武器和道具只需要聽從命令的經歷，纔是造就瞭如今的她。
而緹坦妮婭只是想成爲一個人。
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只是想說一句：“我也曾經活過啊！”
緹坦妮婭明白了一個世間真理，所有人都是主角什麼的。
完全是一句是屁話。
有得人生下來就註定會成爲萬衆奪目的主角，不管他本人是否樂意。
而有得人無論怎麼努力和拼搏也都只是湊數的背景板，隨處可見的龍套，拼盡一生，卻連讓其他人記住自己的名字都做不到。
有人三次長大的機會，緹坦妮婭已經經歷了兩次。
第一次是她與左蒼相識從而意識到自己不再是世界中心的時候。
第二次便是發現即使再怎麼努力，終究還是有些事令人無能爲力的時候，緹坦妮婭做出過努力，她多想去改變自己，讓其他人能夠注意到毫無存在感的自己，她改變了自己的穿着打扮，學會了戴上面具僞裝自己內心的情感，想要成爲光鮮奪目的偶像。
因爲緹坦妮婭深刻意識到了差距所在。
她的長相與其他更優秀的人相比起來並不可愛。
再怎麼僞裝真實的性格也擺在這裏又陰暗又自私。
緹坦妮婭並不耀眼，就如同這片大地上的塵土一般平凡，隨處可見，也不會惹人注意。
她一度懷疑只有當成沒有思想的兵器，纔是最適合自己的命運。
如今緹坦妮婭正在經歷第三輪成長——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緹坦妮婭具有土系魔法的所有特點。
泥土千錘百煉提純成鋼鐵。
堅韌不拔，傲然挺立，如同高山峻嶺。
所以梅花K意圖入侵陸地之時，緹坦妮婭會主動犧牲自己，去平息這份海洋的躁動。
在短暫的時間中緹坦妮婭終於學會了什麼叫做爲其他人而犧牲。
崇高，偉岸。
我們所生活的日常本就是一連串接連不斷地奇蹟。
哪怕失去肉體只能待在基本上被人遺忘的意識空間中，緹坦妮婭也不會後悔自己的舉動，因爲她思考了很久，也想了很多複雜的事情。
最終，提坦尼婭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這份情感到底是什麼。
原來自己並不是學會了善意，而是學會了如何對錶達善意。
這時候紅楓也同樣出現在了左蒼身邊，她靜悄悄站在了一旁，前後兩位方塊系魔法少女就這麼矗立在左蒼面前。
緹坦妮婭雙眼中的情緒凝聚成霧氣，一時竟遮住了視線，她表情卻仍然沒多大變化，緊緊握住左蒼的手掌，說道：“左蒼，我明白你當前的心情如何，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我不是體驗過一次了，身爲喫癟最多的傢伙，在這點上我終於能超過你了。”
“有句話我一定要說，左蒼你與我不同，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有太多太多你愛和愛你的朋友同伴親人了，所以不要一個人鑽牛角尖，認爲你倒下了就沒有任何希望了，要學會放下壓力，去相信同伴。”
緹坦妮婭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
“你光芒萬丈，卻不是最後的希望”
“夜黑之後，哪怕再多的烏雲也不會我們感到恐懼，因爲我們知道光芒始終不會遠離我們。”
“太陽將會照常升起。”
發自肺腑的這番話，讓左蒼感悟良多，回過頭髮現，自己真得是當局者迷，最大的壓力並不是源自他人，而是自我懷疑和否定，一廂情願，又格外固執。
因此，左蒼陷入沉默，一時竟不知如何搭話。
這時候紅楓也笑了笑，隨後變低下頭，聲音有些異樣，她再怎麼努力，也控制不住自己快要溢出的情緒了。
“你醒了，那我也可以安心……”
話中深層次的含義讓左蒼頓時清醒了不少。
猛地擡起頭。
看着眼前的兩位方塊系魔法少女的身形越來越透明，聲音越來越模糊，她們的身體化爲了點點金色光芒，與左蒼完整地合爲一體。
左蒼的光芒逐漸強盛又閃耀，緹坦妮婭和紅楓的光芒卻在虛弱又暗淡。
萬分焦急的左蒼伸出手，想去抓住兩人的手掌，可是右手卻從虛幻中穿過，他已經無法去觸碰她們了，心中五味雜陳，左蒼微微張着口，喉嚨中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緹坦妮婭的呢……
就在這時候，左蒼卻聽到一句悲鳴，斷斷續續哭泣中，他第一次聽到了一個普通少女的真情流露。
“我好好好好喜歡你……但是……但是……太晚了……”
“對不起……對不起……”
“到現在我還這麼任性……”
“只是一想到這將是我們今生最後一面……我……”
紅楓雙手遮臉，泣不成聲，她已經太過虛弱，說話聲都已經出現雜音，最後她擡起頭，露出梨花帶雨的小臉，想要將最後的畫面映入腦海，顫抖地伸出手，多想觸碰一下近在眼前的人兒。
“永別了……左蒼……”
手臂落下。
樹木與大地構成自然。
而樹木與火苗交融，燃起火焰，以身爲篝火，以魂爲薪柴。
木以生火，而火更旺。
直至，火焰能夠照映到世間任何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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