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Act7·末世
隨光樂慢慢地轉身，迎着歌聲,伸出了自己的手。
火山口內被傾灑了潔白的月光,給赤色的土壤、岩石都鍍上了一層光亮的膜。骷髏在那一刻全身都沐浴在月光之下，森白的骨骼明晃晃的,卻被白光包裹得柔和。
空氣中有淡淡的薔薇花香,隨着歌聲,滲入了他的骨骼中。
他想,他知道那是什麼了。
火焰薔薇不知道何時已經被吸走了所有的火焰元素,然而奇異的沒有枯萎,反而恢復了原本潔白如雪的色澤。綠色的莖葉被水晶包裹,其上純白的花苞依舊團成了小小的一團,然後,在風中顫了一顫，徐徐盛開。
那大概是佈列爾從出生到現在爲止，見到的最奇特的一幕，純白的花朵在少年枯瘦的指尖綻開。明明一個無比純潔，一個卻代表着邪惡的黑暗生物，然而兩者交相輝映，骷髏的蒼白映着薔薇的純白，竟沒有絲毫的不諧。
可惜他與少年之間眼部的連接已經中斷，不能讓對方也看到。
火紅的薔薇顏色早就褪成了雪一般的白，隨着月光鳥的歌聲，在少年的指尖緩緩綻放。團起的花苞彷彿受到了無形的力量牽引，一瓣一瓣依着次序，逐漸打開。也就是在那一刻，彷彿有一陣風從面頰上拂過，從森白的指骨開始，少年的軀體開始慢慢地恢復，從空蕩蕩的骷髏架陡然開始了向人體的轉變，最後的最後，當緊閉的雙眼即將睜開的剎那，他變成了記憶中銀髮藍眼的少年。
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行動已經先於意識，佈列爾直接跪倒在了少年腳下，垂下頭，將頭顱抵上了光裸的腳背。
溫熱的感覺沿着相貼的肌膚傳到腦海，這一刻，少年竟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彷彿受到了不知名的誘惑，佈列爾宛如受到蠱惑一般，用自己微熱的嘴脣碰了碰少年的腳背。
“佈列爾？！”
彷彿受到驚嚇一般，十根圓潤可愛的腳趾微微蜷縮起來，屈起的腳背在慌亂間頂到了佈列爾齒關。嘴脣喫痛，佈列爾悶哼一聲，終於醒悟過來自己剛纔幹了什麼。想到自己鬼迷心竅般的動作，一時間心中暗罵，更加不敢擡頭了。
然而下一刻，額頭下緊貼的溫熱觸感消失了，眼前白光一散，細膩溫軟的肌膚再次變成了森白可怖的骨骼，彷彿適才那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幻覺。
圓潤的腳趾再度變爲嶙峋的趾骨，堅硬的骨骼深深抵入額頭，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感。
似乎是要驅散他心裏莫名的不安。
“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佈列爾穩了穩心神，然後擡頭。正如預想，在月光鳥消失後，先前見到的銀髮藍眼的少年也隨之不見，他又變成了初見時那無頭骷髏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那一簇薔薇還在綻放。
——所以，薔薇和月光，是某一種神奇的媒介嗎？
他輕輕蹙眉，將這個猜想按在心裏。轉而說出另一個可見的事實：“火焰薔薇變成了白色。”
“我看到了。”隨光樂揚了揚手，剛纔有那麼一瞬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自己竟然恢復了原本的樣子，連眼睛都看得見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發現手中的火焰薔薇變成了白色。
“我還想看看你長成什麼樣子呢……結果你縮在下邊兒。”隨光樂不無遺憾地嘆氣。
佈列爾停頓了一瞬，纔回答他：“會有機會的。”
隨光樂不知道爲什麼那個時候月光鳥會出現，從他來到這片大陸開始，也曾經想過，但是就連遍植白薔薇的翡冷翠裏都沒有見到過，就更不要說其他地方了，因此他也就漸漸地熄了這個心思，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此刻出現。
他知道阿爾蘭和月光鳥有很強的聯繫，這一次之後，還沒有恢復的力量蹭蹭蹭的上漲，直逼自己的巔峯狀態，直叫隨光樂咋舌。
“要是能經常看到月光鳥就好了，這樣我連頭顱都不用找了。”
佈列爾毫不留情地打擊他：“你以爲能夠那麼輕易地見到？月光鳥已經消失了接近一個紀元，只有第六紀元末期最後一位薔薇公爵蘭·洛蘭被處死的時候纔出現——”
那一刻反對的聲音戛然而止，山洞裏鴉雀無聲，佈列爾死死盯着抱着白薔薇的無頭骷髏，腦子裏那個驚鴻一現的念頭被他牢牢抓住，然後彷彿生根發芽一樣，在他的腦海裏越來越壯大。
“我記得薔薇家族的徽章是紅薔薇……”他喃喃說着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誰。
但是路透斯·索恩所鍾愛的，是翡冷翠內，自從第七紀元開始就再也沒有盛開過的白薔薇！
那簇火焰薔薇——在洗滌乾淨火焰的元素後，花瓣變得純白，就像冬日的新雪一樣，純淨之極。
“月光鳥因爲白薔薇而出現……”而他從未想到過，在變種之前，在這個火山口之內的，是一簇白薔薇。
薔薇教皇，薔薇公爵……
被送上斷頭臺的末代薔薇公爵，失去了頭顱的骷髏……
還有被毀掉的第七卷《失落的紀元》，赫斯特里曾經詳細考證過，如果不是薔薇家族內部出了問題，德加帝國原本不可能那麼輕易地獲勝。如果那樣的話，整個大陸的歷史都會被改寫……
真名！佈列爾忽然想起來，在自己測試他的真名的時候，他說的什麼？那個奇怪的“隨光樂”，還有屬於聖光之子的“阿爾蘭”。
還有那個詭異的態度，只有聖階才能殺死聖階……
佈列爾臉色一白，他哆嗦着嘴脣，按捺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勉強看向不遠處的骷髏。然而那個人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還在失望地抱怨：“但是現在也出現了啊！要是多出現幾次，說不定我就直接突破了聖階了呢！”
“突破聖階幹什麼？”佈列爾勉強回答，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哈哈，踏碎時空，破滅虛空，回家啊哈哈哈哈……”腦子裏裝滿了千奇百怪念頭的隨光樂終於抓住了這個機會，大肆抒發了一番“酷炫狂霸拽”的理想，間或提到“王八之氣”和“弱智光環”。在他滔滔不絕了一大堆之後，終於在一片安靜中意識到了不對勁。佈列爾這是怎麼了，聽他說了這麼久，都一聲不吭了？
難道……是被他的“王八之氣”驚呆了麼？
隨光樂抽了抽……風，小心翼翼道：“怎麼了，你這是？”
“沒什麼，明天我們就回翡冷翠……你想先去找頭顱，還是先回翡冷翠？”
“回翡冷翠吧……我們不應該做一點補給嗎？總不能再徒步到南邊兒吧。”
佈列爾勉強地扯了扯脣角，心事重重地躺在山壁，半夜也沒有睡着。
從北境回到翡冷翠，在再不去其他地方耽擱之後，兩人行進得很快。原本聖光最爲稀疏的西北網絡已經被他二人建立起來，這時候再去其他地方也要輕鬆很多。
一路上需要清理的亡靈生物並不多，照例還是隨光樂出手，用聖光淨化它們。因爲他的聖光更加純淨，對土地的淨化也會造成一些影響。但是隨光樂發現，自己似乎和佈列爾之間有一種模模糊糊的聯繫，可以感覺到對方現在的狀態。
現在的情況，倒是印證了佈列爾所說的，那句兩人間契約已經顛倒的話。
隨光樂再也不想用那枚幻形戒指，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姑且看爲，那枚戒指就代表了人形的阿爾蘭與他所要承擔的責任吧。這時候佈列爾也看開了，由着他，只不過一路上都避着人。
到了翡冷翠之外，佈列爾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城外海德格爾山上召喚雷恩。不多時雷恩就從城裏出來了，見到他們兩人顯得非常驚喜。
“喔喔喔，佈列爾，你和樂樂終於回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們，一個人待在翡冷翠都要瘋了！”
“你可以申請出去的！”
“得了吧，一年到頭都沒有個人回來，我根本換不出去。好不容易前些天有機會，但是你又要回來了，我總不可能自己走掉吧！”雷恩眨眨眼睛，擠眉弄眼道，“你們不知道翡冷翠裏的人有多想念你們，每天都念叨着你們的名字，啊哈哈哈！”
“我猜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就算我們點亮了西北的聖光網絡也不可能。”佈列爾聳了聳肩。
“是的，因爲樂樂身份暴露了……菲利斯開始將消息傳回來的時候還沒有人相信，但是教廷又派了人到其他地方去查探，不得不說你們倆點亮聖光的方法很是獨特，他們已經確定樂樂是薔薇教皇了。”
“所以呢？教廷的人想要怎麼樣？！”隨光樂終於開口。他原本是懶洋洋地坐在地上，聽着他們倆交談的。
“據說還有些爭執，想要將你迎回教廷的人也有……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想要搶奪你的權杖。我不是教廷的人，想要打聽挺困難的，你可以讓佈列爾去。”
搶奪權杖？隨光樂瞬間就想起來洛里斯和約瑟夫那兩個蠢貨，後來不知道被路透斯折磨得有多慘。現在，還有人想要打他的主意嗎？
“你的形象有些嚇人……樂樂，要是你這麼走出去，包管沒有人猜得到你就是阿爾蘭。對了，你怎麼不戴幻形戒指了？”
“不想。”他回答得簡短又幹脆，轉而將注意力投到佈列爾身上，“那麼，我們是進翡冷翠，還是不進？”
“不去，免得被抓到，脫不了身。”佈列爾很快就做了決定，“我們去圖書塔。”
他轉而看向雷恩：“雷恩，你就先待在這裏吧！”
隨光樂原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打算，結果佈列爾將他的腿骨、手骨全部折起來，塗抹上一些奇怪的粉末，裝到了一個巨大的籠子之內，然後戴着幻形戒指將自己僞裝成雷恩。
隨光樂：……他這又是被當成了什麼？
雷恩有些想笑，最後忍住了，只能艱難地憋着笑道：“大家都很節省能源，拼命挖掘可能有用的一切，嗯，所以現在有一部分人就以挖掘鍊金物體爲生……將那些毀壞的鍊金物品挖出來，然後進行簡單的拆解、分類，最後將零件帶回城內轉賣，或者尋找一個煉金術士替自己煉製成其他鍊金器物。”
隨光樂：……
“看上去財大氣粗的你也會幹這種‘拾荒’的事情嗎！”他幾乎要咆哮了，就算雷恩說的再好聽也掩蓋不了本質，什麼回收再利用的，說到底，自己不就被當成了一堆破銅爛鐵麼！
“嗯，有些時候會做。爲了迎接你們倆回來，我已經‘拾荒’好多天了。”雷恩哀怨道，“你知道我向圖書塔那邊佈列爾的實驗室裏送了多少破銅爛鐵了嗎？每次都會迎來很多嘲笑！我這輩子都再也不想去圖書塔了！”
隨光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他這是……兩個人在回來之前就未雨綢繆？
待在那個籠子裏被佈列爾提着向法師塔走，他覺得自己的精神都要恍惚了。再加上一路上和僞裝成雷恩的佈列爾打招呼的人，他們紛紛詢問雷恩是不是又去拾荒歸來。佈列爾簡單的“嗯”字，愣是被他聽出來了騰騰殺氣。
海德格爾山下的圖書塔，一至三層是面向翡冷翠所有人開放的圖書館；四、五這兩層則是法師的居住地；六七兩層是屬於傳說中的“研究二院”，居住着大量的藥劑師、鍊金師以及其他有擅長的人員，不過他們的主體是在翡冷翠內城裏；而從第八層開始是傳說中被“屠夫”路透斯封印了的地方，在入口處寫滿了晦澀的語言，只有能夠解開難題以及實力到達了的人，纔有可能登上。
佈列爾僞裝成雷恩如入無人之境，輕鬆加愉快地登上了圖書塔的第七層，他在這一層裏有一個小小的研究室。當然，一般也被他當成儲藏室來用。
然後他就將隨光樂給放了出來，自己開始在工作臺上忙活，估計是要製造什麼鍊金器物。
隨光樂待在這裏面真是百無聊賴，因此就忍不住問他：“爲什麼當時你構建召喚法陣不在這裏做，而一定要在翡冷翠裏？”
“因爲那裏是阿爾蘭住過的塔樓，這裏只是後來建成的圖書塔……路透斯會對哪裏有更深的執念，我以爲你會很明白。”佈列爾手中忙碌，口裏也不停，“生前的執念會影響召喚的成功率……而且翡冷翠裏的空間更加穩固，我不用擔心撕開空間裂縫造成魔法風暴的事情。但是在這裏……也還要再考慮一下。”
瞎說！
翡冷翠內城和外城作爲雙子城，明明有教廷存在的地方和法師塔都是一樣的好嗎！肯定是因爲嫌這裏環境差！
隨光樂懶洋洋地想着星辰之塔，問道：“爲什麼這座塔叫做星辰之塔，還有外面的山，也叫海德格爾山？”
“或許你只能去問路透斯……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生呢？”佈列爾無奈道，“據說八層之上有他留下來的筆記，說不定你可以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流量已用光
媽蛋我的球賽
看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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