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宮第二彈〔3〕
“王上……您和娘娘久別多日，今兒個見着了，一定有很多體己的話要說。微臣就不在這兒做棒打鴛鴦的那根棒了，您們慢慢聊，微臣先行告退。”
他一口氣說完，正準備以低調的方式爬出大門。而杜子騰一聲冷哼，他所有的動作僵在了半路，進不得，退不得，滿臉的悲憤欲絕。
這王上到底想怎麼樣，他知錯了不成嗎？
“清央卿好大的本事，那棒子做得痛快，鴛鴦也打散了，怎的現在不繼續做下去了？”一出口，寒意逼人。
費妍冷不丁一個哆嗦，偷眼瞅見杜子騰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小身子骨兒扭動一下，壓根忘了領子還被人擰着，就這麼往前衝去。
結果，一個沒衝穩，雲皇的手一鬆，她整個人砰地一聲跌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眼冒金星。
“撲哧——”
朝顏一轉眼就看着這麼一幕，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笑出聲來，可是看到這倆活寶倒黴的模樣，他眉梢一挑，忍不住就破功了。
連雲皇肅殺冷峻的面容上，都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小丫頭痛得呲牙咧嘴，滿臉黑線。
她平時無病無痛的時候，腦袋還靈光一些，如今痛得嗷嗷直叫，智商迅速被血氣給掩蓋住了，忍不住就叫了起來，抱怨起杜子騰。
“你鬆什麼手呀！痛死我了！“
小妮子撞得生疼生疼的腦門兒此刻起了個紅腫的大包，雲皇的目光掠上她頭上的傷處，目光倏地一緊，伸手把她提了起來。
“你的帳，本王慢慢和你算。”
算賬？
是！
是要算賬！
他們之間的帳多了去了，小丫頭小宇宙爆發，立刻升級成華麗麗的鬥牛士，滿臉悲憤地瞅着冷冽逼人的俊秀男子，壓根忘記自己逃宮的大事兒。
她不記得沒關係，有人記得分外清楚。
雲皇清冷冷的眸光轉向了清央羽，眉宇間煞氣逼人：“攛掇修容逃宮，隱上不報乃欺君，諂言惑君是誤國……這一條條數下，清央羽，你的確是罪該萬死！”
“王上，微臣冤枉呀……”某人哭嗓悠揚，硬是從眼角擠出幾滴眼淚。
“本王怎的冤你！”
“絳修容二八年華，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您總讓她悶在枯燥的城主府上，是個人都會憋出病來，何況是生性好玩的夏侯娘娘呀！微臣只是請夏侯娘娘在清央府邸小住幾天，絕對沒有攛掇夏娘娘逃宮的念頭呀！
“那隱上不報，更是子虛烏有，誰說微臣不報了。微臣可是稟報過王上呀。當日王上召微臣與風陵大人，微臣可是說過，府邸牡丹花開，其中一朵赤紅可愛。絳字，可是赤紅顏色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說夏侯娘娘。那時，微臣還邀王上前來賞花，是王上拒了微臣呀。
“最後那一條罪名，更是子虛烏有，微臣對王上忠心耿耿，此心如清風明月，朗朗乾坤，日月可鑑！王上您說微臣諂言惑主……嗚……嗚……嗚……”
胖胖的大老爺一摔袖子，捧着張肥嘟嘟的臉，傷心欲絕地抹着眼淚。
不知情的人看着，還道他是受了多大的冤屈。
但他那兩下子，可瞞不過深諳他脾氣的費妍同學，後者滴溜溜的眼睛朝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索性蹲在了他身邊。
“你不是說你的石頭陣，上天下地，無人能敵，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嗎？”某人手指用力戳戳他的肥臉，滿臉的鄙夷。
的確沒有飛進來多餘的蒼蠅，可是飛進來的是比蒼蠅恐怖十萬倍的雲皇！
“哎呀，試驗階段，出了點小問題，很正常的嘛。”
“試驗？”
費妍陰測測地重複着他的話，一口小白牙，忍不住又磨了起來。
居然被這胖子試驗階段的石頭陣困住那麼久，費妍不知道該誇他天資聰穎，還是感嘆自己智商退化。
“我這可是爲了你，纔會被王上判定爲‘罪該萬死’，我若死了，你也沒好果子喫。大家合計合計，該怎麼糊弄過這一關吧！”
兩人嘀嘀咕咕，商計了半天。
雲皇的聲音忽然從他們頭頂冷冷傳下來。
“好利的一張嘴，清央羽，本王倒要看看，地牢之中，你還能嘴硬到何時。來人，將清央羽押入大牢……”
“不要！”
費妍急了，哧溜一下跳了起來，忍不住一把握住杜子騰的胳膊，小臉上寫滿了焦急：“不要把他押入大牢，我……我只是在清央府住幾天，不是逃宮。”
她強詞奪理，小手牢牢握緊杜子騰的胳膊，後者肩上的肌肉倏地一僵，他的眼底禁不住泛上一層柔和，連着血腥煞氣，也退散幾分。
“清央羽匿藏你的行蹤……”
“那哪裏算得上匿藏，又不是什麼寶貝。他恨不得我早點滾蛋，免得浪費他清央府上的米糧……”撅嘴，嘟囔。
雲皇的暴戾，在她孩子氣的抱怨中，悄悄退散。
他的手，緩緩撫上她的腦袋，後者緊張地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他一個想不開，一掌霹下來，自己的腦袋就碎了。
她嚇得忍不住縮了縮腦袋，雲皇被她退縮的動作刺痛了眼，眸底霎時間凝聚了尖銳的冰寒與冷厲，眼見着幾欲爆發。
下一秒，費妍卻大膽地伸手把他的手抱在胸前，一臉虔誠地保證：“你不要打我好不好，我保證我一定會很乖很乖。”
杜子騰心口倏地一縮，伸手，狠狠將她擁在胸前，帶着些許沙啞與疲倦的聲音，低沉地鼓動在胸口，擂着小丫頭的耳膜，傳入耳中。
“依你。”
“那你也不要怪胖胖了……我們回宮好不好？”
“好。”
她緊緊握住了他的胳膊，男人沉默半晌，冷峻的臉上，終於融出了清冷月色，如銀川奔流，離離原上，揚起了晨曦似的薄透與柔和，反手握緊了她。
清央羽擦擦額上的冷汗，明顯鬆一口大氣，他看着費妍，又看看杜子騰，喫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
太不可思議了！
王上居然會聽“肺炎”的，這比*不搞恐怖襲擊，繞着白宮裸奔一圈更讓人驚訝。
難道王上……
那樣的念頭剛一出來，清央羽的心，不由沉了下去，連着圓圓如笑彌勒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擔憂的神色。
願卿不識情滋味，情之一字，不管是他清央羽，還是夏侯絳，都是不可觸碰的罌粟，絕美而有劇毒，哪日若是時空分離，便成了刻骨銘心的痛。
怕什麼，來什麼。
雲皇的暴怒平息的毫無預兆，清早出門還雷霆萬鈞，可傍晚娘娘回來了，一切彷彿又回到了當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清央府邸上上下下，包括了“諂言惑主”的清央羽，沒有一個人被遷怒波及，這一切彷彿被人刻意地掩蓋了下來，總之——
一切安好。
暖晴作爲侍寢的丫鬟，依然是跟在雲皇后面，但是費妍對她，明顯多了分隔閡。費妍不喜歡她，雲皇也沒有碰過她。
按着理兒來說，這樣的女子多的是，根本不需要留意，可暖晴處心積慮，不知用了什麼法兒，居然一直跟着雲皇，如尾巴一般。
這些日，風陵南一直不見其人，醉生夢死，浮空渡日。
回宮的日子很快就敲定下來，當馬車轆轆，駛出青城，揚起了漫天的黃沙，告別了這座繁華似錦的地方時，偏離的軌道彷彿在這時，終於回到了起始的位置。
天子回宮那日，雖是深秋時景，竟然百花齊放。
十里紅錦，羣臣恭迎。
小費妍趴在馬車裏，睡了個昏天暗地，連馬車戛然頓下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下了馬車後，她依然睡得雲裏霧裏。隱約中，嘴角翹起了看到美食時的滿意弧度，緩緩流淌下一絲晶瑩，直看得人忍不住發噱。
“娘娘，已經到了。”
“別吵醒她。”
杜子騰忽然伸手，阻止了侍女們輕聲呼喚準備把她叫醒的動作。
那天，就見着滄原的皇，雙手橫抱起一個睡得迷糊的小丫頭，從羣臣叩拜中冷然而過。那一袖長風激盪，那一面俊顏如玉，看呆了無數雲英未嫁的少女，看傻了無數循規蹈矩的文臣武將。
然而，埋頭睡得歡快的小丫頭，哪裏知道自己已成爲了衆人的焦點。
雲皇的背影消失在宮門深處，被層疊的宮人侍女們的背影掩蓋，直到看不見的地方時，圍觀的百姓們這才忍不住炸鍋似的議論開來。
“那是王上……”
“沒錯，是王上呢！”
“他居然就這麼抱着那小丫頭進了宮門……”
“可不是嘛，那是……夏侯將軍的二女夏侯絳！”
不知道是誰，終於認出了杜子騰懷中的少女，恍然大悟：“夏侯娘娘實有其父之風，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傾雲宮救駕，已非女子所能及，可娘娘居然親下青城，剿滅叛黨，巾幗不讓鬚眉，其功灼灼！”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無數條小道消息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地傳播下去。
如果是其他的女子，被雲皇這麼抱進宮中，指不定流傳出什麼“狐媚惑主”的罪名，可是對方是無姿無色的絳修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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