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宫第一弹〔7〕
“王上,属下并非說笑,夏侯娘娘的确不见了。”
朝颜的语气太過焦急而严肃,杜子腾很想当作玩笑,可不知怎的,听到這個消息时,他的心毫无预期地紧紧一抽。
“你說什么?”
“冰玉今天早晨去侍候娘娘洗漱时,发现房裡根本沒有人,她原本以为娘娘出门散步,可是等了半盏茶的工夫,娘娘依然沒有回来,她這才招集丫鬟小厮们在整個城主府地寻人,可寻遍了城主府上上下下,并沒有娘娘的踪迹。属下怀疑……怀疑……”
朝颜的声音又快又急,說到這时,忽然顿了下来。
杜子腾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冷然命令:“怀疑什么?說出来!”
“属下怀疑娘娘是有意逃宫!”
话音落下,杜子腾袖底的拳倏地握紧了,他浑身上上下下,每一分、每一寸,蓦然间迫出了冷厉的气势: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朝颜知道王上向来喜怒不定,但這样看似平静,浑身却逼射出骇人煞气却是第一次,他几乎能体会到王上的愤怒。
他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抖的感觉,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多言一句。
就在這时,一個娇柔的女音忽然响起。
“王上,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启程嗎?”
是暖晴。
杜子腾煞气腾腾的目光倏地逼射而去,那女音倏地一顿,立时噤若寒蝉。
杜子腾不理会她,一把拧起朝颜的衣领。
“娘娘失踪了,你還呆在這儿干什么,還不给我去找!”
朝颜被他吓住了,慌忙应答。
“属下遵命,属下這就去找!”
城主府天翻地覆,王怒惊天,沒有人能承得起那样的怒意。众人第一次见识了云皇的冷酷与无情,就连端茶送水的丫鬟,稍有一言不慎,都被直接拖出拔舌断腕。
风陵南、清央羽也无例外,两人齐齐被传至圣驾前。
沒有人知道云皇和他们說了些什么,但是出来以后,清央羽的肩膀明显耷拉下来,连向来白衣风流的风陵南,面上也浮现出一丝戾色。
使唤丫鬟们只见着清央羽移动着肥胖的身躯,边走边和风陵南抱怨。
“风陵老弟呀,你說我冤不冤。本老爷多么正直善良呀,怎么会教唆娘娘逃宫!王上這怀疑越来越沒谱了。冰玉那小丫鬟嘴巴真不严实,乱說一气!我至于嗎我,大把的银子等着我赚,大堆的女人等着我玩……”
他叨叨咕咕的声音越来越远,众人禁不住一阵阵恶寒,佩服起风陵大人的耐性,听清央老爷說话,足可以把一個正常人逼疯。
作为一個小小插曲,這件事很快被众人抛之脑后。
府上人心惶惶。
所有人惊成一团,谁都害怕接近云皇——
“已经第四十三個了,這么下去,城主府上有再多的人,也不够王上砍呀。”
“嘘,噤声噤声,不要命了!”
“连暖晴姑娘的心腹金玉都被王上下令拔舌了,好可怜,好端端個姑娘家,多漂亮!往后就再也說不成话了,可惜了呀。”
“切,算她活该,跑去勾引王上。秀秀小姐的教训還不够,王上何等尊贵的身份,岂容這些小丫鬟高攀。這是给這些小鬼丫头们提個醒,往后别妄想攀上高枝做凤凰,沒哪個丫鬟能和暖晴一样好命……”
“自从金玉被拔舌,暖晴姑娘也不敢去见王上了……”
“都甭提了,這些话儿背地裡說都是大不敬的事儿!”
小厮们牵着高头骏马,小声议论着。
這些日子,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天空仿佛都被笼上了阴沉沉的乌云,饶是府外的阳光再灿烂,也照耀不进遍布阴霾的城主府。
王上的怒意是不出鞘的寒刃,淬着冰寒入骨的毒,任谁靠近,都会被他涛天的怒意给波及,尸骨无存。
连暖晴,那么個胆大妄为的女子,都不敢挑拨云皇的怒意。
他会杀了她。
只要她敢接近他,他一定不会留情。
她清楚地知道這一点,于是宁愿在角落中偷偷地看着他,然后嫉恨小费妍,嫉恨得浑身发抖,也不敢靠近他一步。
三天下来,丫鬟小厮们人人自危。
這些血腥的事儿,发生在他们的周围,压得他们一個個无法喘息,直到三更梦醒,這才发现背上汗涔涔的一片透湿。
一开始,他们吓得不敢多言一句,可是眼见着越来越多的同伴,被王上砍了,那样的压抑变成了无边的恐惧。
如果不說出来,恐怕会被压抑的恐惧给逼疯。
大厅裡,忽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废物!全部是一群废物,娘娘什么时候失踪了,你们难道一点消息都沒有嗎?三天一点消息都沒有,你们在干什么?”
长袍激荡起一阵长久的风,杜子腾从大厅中大步而出。
被他抛在大厅裡的,是一群吓得双腿发软,瑟瑟发抖的丫鬟们。
众丫鬟压抑着声音,小声抽噎着,忽然想念起那個眉目清秀的夏侯绛来。
娘娘在的时候,王上从来都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那时候的王上虽然也有生气的时候,但是大部分时候冷峻如山巅上一抹的冷月,沉默无言,也无害,令人不由地心动。
现在,云皇的暴戾一展无疑。
他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魔神,所有妄图接近他的人,都会被他残忍地蹂躏在掌心,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
对比杜子腾的怒意,费妍明显太過悠闲了。
她不知道城主府人仰马翻,只知道自己终于逃出一個闷得喘不過气的笼子,从此天高皇帝远,她自由了,再也不用担心小命。
“喂喂,你一天可不可以有点追求,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和某种动物有什么区别?”
清央羽一进屋,就看见某人左手糕点,右手乌龙茶,吃得一脸快活。他一把抢過费妍手中的芙蓉糕,想也不想地往自己嘴裡一塞,费妍也不理他,心满意足地打了個小小的饱嗝,继续拈一块糕点。
“能吃是福,你告诉我的!”
她理直气壮,這句话继续被拧出来做挡箭牌。
“我告诉你吃自己家的,别老呆在我府上混吃等死呀!”
清央羽郁闷地看着她,实在搞不懂自己当初是哪根弦搭错了地儿,居然引来這么個能吃的家伙。讨厌,要把他吃穷怎么办。
一步错,步步错呀!
他悲愤无比。
“這乌龙茶不错,香味正醇,口感滑润,果然是好茶。”
费妍喝完茶,眼睛笑眯成一條缝,显得十分惬意。
“你趁早走吧,云皇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哪天在我府上把你翻出来,把我连累了怎么办?你沒见過云皇发火,城主府早就鸡犬不宁了……”
一提起這事,說实话,清央羽也怕。
他又不是菩萨,能普度众生。
短短三天,被云皇砍掉的脑袋,可不是個小数目。
上次,云皇侥幸被他给糊弄過去,是知道他是聪明人,不会一边让冰玉知道這個内幕,一边還去帮费妍逃宫。
可這么下去总不是個事儿,现在,不仅是云皇在找,风陵南也在找,整個青城,所有的人都在找她。
青城就這么大点的地方,迟早会找到他清央府上。
“别和我提他,提他的话,我保证你清央府上也鸡犬不宁。”
费妍放下茶,不由皱起了眉毛。
不听不想不见,是不是就可以不心疼……
“死肺炎,你清央爷爷可不是吓大的,少和老爷我来這一套!”清央羽凶恶的话语還沒有落下,某人凉凉一眼扫去,一声叹息,语重心长。
“過时了,胖子,现在不流行扮凶這一套。你知道二十一世纪怎么最重要嗎?”
“人才?”
“错,创新最重要!总是拾人牙慧,怪不得你也只是青城的富商,做买卖,生意要做到沧原大陆,无人不识君,那才算成功!”
一句话過去,清央羽哭笑不得,好容易提上的一口恶气,還沒出来,就被人打得烟消云散,眼角禁不住开始抽搐。
“好了好了,知道你能耐。那城主府那边,怎么办?”
话音一落,好半晌沉默。
费妍拍了拍沾满糕点屑的小手,神色淡淡。
“城主府,也不会乱太久。云皇的女人多的是,走了一個夏侯绛,千万個夏侯绛起来了,何况……他有暖晴在身边,根本不会生气太久。顶多七天,他就不会再留下来,宫千九都已经被他杀了,青城再也沒有值得他留下的人。”
费妍說得风轻云淡,只是說起宫千九时,心裡却无预期地一抽。
那么孤寂清冷的男子,仿佛上一刻還如冷剑银枪,傲然地立于千绝山巅,现在却秋风萧瑟,颅悬城门。
她不忍看那個画面,听到這個消息时,眼泪不知不觉地浸湿双颊。
小听,還有竹喧。
她不知道他们在哪裡,现在過得好不好。她不知道当他们看见宫千九的遗骸时,会不会心痛,后悔当初的背叛。
有些事,发生就无法挽回。
有些人,错過就永远地错過了。
但是,留在心裡的却是无法触碰的伤痛记忆。
清央羽仿佛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圆润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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