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准 备 一
穷人给有钱人送礼,還真是……让人头疼,白文萝有些嘲讽地扬嘴角。
“姐,你要绣這個嗎?”白文轩见白文萝进屋,把芸三娘的绣品拿出来后,就坐着发呆,便有些好奇地凑上前去。
“嗯,我帮娘早点绣完它。”白文萝回過神,看着那副已经差不多完工的观音送子图,现在就剩下周围的云彩,和童子衣服上的花纹沒有绣。两人紧着赶的话,三四天那样应该就能完工。之前是因为有几种丝线用完了,加上時間也充裕,所以芸三娘就停放了几天。
“娘刚刚是又去看那两個古纳人嗎?”白文轩說着就跳上床,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边看着白文萝。
“嗯,他们身上的钱被偷了,娘给他们送点吃的去。”白文萝一边說着,一边仔细看着那副观音送子图。
“那娘以后都要给他们送饭過去嗎?他们在這沒有亲人嗎?”白文轩更加好奇了。
“有亲人,娘就给他们送几天饭,等他们的亲人来了,娘就不用再帮他们了。”白文萝有些漫不经心地說着,眼睛一直就沒有离开那副绣品。
“姐,娘是不是认识他们?”白文轩听白文萝這么一說,点了点头,然后不知怎的,就在白文萝要开始动针线的时候,他忽然冒出這么一句来。
“为什么這么說?”白文萝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我就是這么觉得的。”白文轩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然后又有些鬼鬼地說道,“姐,你觉不觉得,娘好像在瞒着我們什么呢。”
白文萝瞥了他一眼,面上认真道:“瞎猜什么,你要困了就躺床上去。”她說完就又低下头,看着那副绣品,开始选丝线。
“哦。”白文轩碰了些灰,再看他姐姐已经把注意力全放在绣品上了,他便只好收声,脱了鞋爬到床上。却刚一躺下,白文萝又抬起头看着他问道:“文轩,你還记不记得你两岁以前的事情?”
“两岁以前?”白文轩卷着被子,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想了想,然后问道:“姐是說咱们在淮州时候的事嗎?
“是,你记得!”白文萝有些意外,她還以为白文轩也不知道淮州的事情呢,因为這两年来,這個地方名就从沒在他们嘴裡出现過。若不是今天出去一趟,她還不知道呢。
“不记得了。”白文轩却摇了摇头,然后說道:“我只是以前听舅舅說,娘和咱们以前在淮州住過,姐姐问這個做什么?”
“沒事,随便问一下,你睡吧,我要开始做绣活了。”白文萝摇了摇头,便把目光移回那副观音送子图上。
外头的雪還在下,屋内炭盆裡的炭火正烧得旺,简陋的房间裡却处处透着温暖,沒一会就听到白文轩睡着的鼻息声。
白文萝已把注意力完全放到眼前的這幅绣品上,那枚细小的绣花针在她手裡如是活了一般。略带稚气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是异常的专注,并且下针精准,速度均匀,动作流畅。此时若有人在旁边观看的话,一定会惊异于她的每一個动作,因为沒有人像她這般做绣活的。就是最有经验的绣娘,别說是這样的一幅观音送子图,就是一件普通的肚兜,每完成一部分,都会停下了看一看,以免走错了针,過后拆线返工。
而她,简直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拉着她的手,指引着她穿针抽线。而线的那一端,似是握在神的手裡,因为只有神,才不会犯错,才会把這样的一穿一抽间的动作,做得這般流畅精准,沒有丝毫停滞。這是需要怎样的眼力、精算力、专注力和耐力才能做得到!
其实只有白文萝自己心裡清楚,能做到這样,不過是她在不知不觉中把以前的习惯溶在其中罢了。這一针一针穿過去,那一线一线拉出来,每一個针脚,每一條丝线,行行密密,错综复杂,乱中有序。久而久之,她便发现了其中的规律,什么样的穿插排列会组合成什么样的图案,什么样的针法会形成什么样的效果。這些,只需耐心观察,就能总结得出来。而准确,下针无悔,只需要眼力与心算齐一,就可以办得到。
而耐心,眼力,心算,這些能力,在她曾经那二十几年的训练,及无数次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早已溶入她的灵魂,成为一种本能。
比起曾经那以生命为代价所做的事情,這刺绣,对她来說真的算不上什么。
天不知不觉就暗了下去,直到她觉得视线有些受影响后,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抬起头,轻轻吁了口气。白文轩還在睡,白文萝起身看了他一眼,见他睡得甜,想着他昨晚守了夜,天气又這么冷,便沒叫他,只帮他拉了拉被子。
只是都這么会了,娘怎么還沒回来,算着這出去也有两個时辰了,虽然路有点远,還要绕道衙门那,但是怎么着也该回来了。白文萝想着有些不放心,便把那绣品针线等收拾好,然后出了房门走到铺子那。
刚出铺子,站在门口沒等多会,就看到芸三娘冒着雪花走回来的身影。
“怎么出来了?”芸三娘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脚,就推着她进门去。
“娘坐着,喝口热水先。”芸三娘进铺子后,白文萝赶紧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才问:“娘怎么去得這么久,都打听到什么了嗎?”
“唉,刚刚過去的时候,梅西朵也病了,幸好是住在李大夫那,娘便劝慰了她一番。然后又跑去衙门一趟,本想进去看一眼的,可非亲非故,衙门也不给进。后来给了点银子,才打听到,他当天就被打了五十大板,然后就扔进牢裡。”芸三娘說到這就摇了摇头,面上满是忧虑。
“就罚了這五十大板嗎?”白文萝怀疑地问道。
“要這样就好了。”芸三娘叹了口气,“娘去衙裡打听后才知道,当时梅西朵她儿子偷的那人,原来是那李家公子身边的一個小厮。他那天是出来给李公子办事的,偏就碰上了這事,再一看還是古纳人。所以那小厮就借着李公子的名,让衙门一定要严办這事。”
“李公子?是不是那個西凉首富的李家,那個叫李敞之的李公子?”白文萝一怔,想起那天当街甩马鞭的家伙。
“沒错,偏就是惹上了他们那样的人家,這事可怎么办才好。娘听那衙裡的捕爷說,好像是元宵后就将他同一批牢犯一起被流放到莽原。”芸三娘說着连连叹气,西凉距莽原有千裡之遥。并且那一路,都沒什么好路可走,历来被流放到那裡的犯人,大部分都是走在半路上就死了。就算是坚持到莽原的,也用不了几年就撑不下去了,這等于是死罪啊。
白文萝听到這,沉默了良久,又给芸三娘继了杯热水:“娘打听完這就回来了嗎?沒再去梅西朵那告诉她這事?”
“哪能說這会,她還病着呢,這事要知道了,還好的了嗎。唉……哦,我回来的时候,碰巧還遇上了宋夫人身边的丫鬟,同她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
“下個月,那王知县就要被调任到泯州去了,他家夫人也随着一起過去。”說到這,芸三娘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从毗邻京州的西凉一下子被调到泯州去,算是贬官了。所以這事就算宋夫人肯帮忙說话,但如今知县夫人哪還有什么好心思,而且罪已经定下了,還能再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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