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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设陷

作者:未知
方子仪慢慢地将纸铺开,研好墨,提起笔,然后慢慢地写下去。 她的闺房布置得很雅洁,几乎沒有别的女孩子的赘饰品,毕竟她是寄人篱下,也不愿意将自己的闺房弄得太過浮华。在闺房中刺绣、绘画,抄抄诗词经文,這是以前她每曰最常做的事情。 现在不了,现在她更喜爱的是抄写族兄方以智所撰的《物理小识》,原本這只是方以智零散的文稿,如天马行空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与宋人的笔记沒有什么两样。但這次他回来之后,文稿的內容极大的丰富起来,分類也变得极细致,有一些內容,甚至就是直接转述某個人的话语。 “国振贤弟精于练兵,曾有言,兵法之道在正不在奇……故欲疆战,先庙胜,欲兵胜,先器胜……” 看到這段文字,方子仪抿着嘴轻轻笑了一下,想到那個隔着窗子与自己說话的人。 两人上次相见已经是**個月前的事情,那少年的相貌方子仪记得不太清楚了,但他站着的窗台之下那片沒有被雨水淋湿的地方,方子仪却始终记得。 “精于练兵啊……”对于俞国振,方子仪心中是极好奇的,她知道自己族兄方以智可是心高气傲至极的人物,就是当世几位著名的大家,在他口中也沒有象俞国振一样被反复提起過。 方子仪用工整的小楷将方以智的笔记慢慢抄了一遍,她身在深闺,一向少见外人,一边抄写,一边那個少年的形象就又在她心中浮现出来,虽然面目有些模糊,却让她觉得很亲切。 “姐姐,姐姐!” 正在想着那少年的模样,突然间听到连串银铃一般的呼声,方子仪低低“啊”了声,面上顿时桃花飞红,她白了跑进来的方子柠一眼:“子柠!” 小女孩儿吐了一下粉嫩的舌头,然后缓住脚,规规矩矩地走了两步,可也只是走了两步便现了原形:“姐姐,脚好痛!” 方子仪自己沒有裹脚,那是因为到了裹脚的年纪时她父母双亡,族人怜她孤弱,沒有人就此要求她,但现在族中颇为遗憾,如此聪慧贞贤的一少女,便是因为沒有裹姐,所以想要嫁個好人家比较困难。 她自己也知道此事,因此当族中要子柠裹脚时,她沒有反对。 “子柠乖,姐姐给你摸摸,摸摸就不痛了。”她让方子柠坐在自己的闺床之上,用手轻轻揉捏着方子柠的脚。 “人家一直很乖,为何還要将人家脚绑起来!”方子柠眼泪汪汪:“姐姐就沒有绑脚!” “子柠,姐姐不绑脚,所以……所以吃了苦头呢。”方子柠低声說道:“子柠脚上痛,姐姐心裡痛……” 方子柠顿时收起脚,跪在她的床上,伸出小手儿抚摸她的胸膛:“子柠不痛了,姐姐也不痛,子柠帮姐姐摸摸……” 小孩子的童言稚语与与片纯真,让方子柠心酸地展颜,她還好,父母去世时已经懂了些事情,可是子柠那时却什么都不知道,是她這個为长姐的一手将之带到如今。 其中酸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对了,姐姐,听密之大哥說,我們见過的那個小先生過些时曰就会到我們家来哦。”见姐姐笑了,方子柠当然不会细想這笑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想到自己听到的一件事情:“就是那個姓俞的小先生!” 上次惊觉俞国振在杂学上所知甚多,背后裡方子柠就称他为小先生,回到桐城之后的最初一個多月裡,她非常用心地搜集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方子柠问她为何,她总是一本正经地回道:“下回见着小先生,一定要考倒他!” “啊?”方子仪愣了一下,目中闪出惊讶与欢呼。 “果然,姐姐也想见他,姐姐也想见小先生!”方子柠拍着手掌道。 “别乱說!”方子仪抓住她的小手,既气且笑,這话如果被别人听到了,還以为自己与那個俞国振有什么私情呢! 方家持家甚严,几位姑母、姐姐,也都是贤淑庄重,自己若是显得比她们轻浮了,那么挨骂的,可是已经逝去的父母! “姐姐放心,子柠不会乱說,子柠只对姐姐說小先生的事情,别人,子柠才不告诉他们!” 這小丫头越歪越沒有边际了,方子仪只能打岔:“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 “做完了,做完了给密之大哥看了,然后听密之大哥說的。” 方以智是长子,年纪比二次方其义大十岁,比起方子仪大九岁,比小子柠大得就更多了。因此幼弟幼妹们对他非常尊敬,半兄半师视之,就是小子柠,做完功课也会先给他看,再给姐姐看,得了兄姐的意见,然后才给姑母方维仪、方维则看,若是大姑方孟式在,還要多给一個人看。 俞国振要来的消息,象是一颗小小的石子,在方子仪的心湖之中投起了淡淡的涟漪,但仅此而已,她心中虽然隐隐有些欢喜,却也知道,就算俞国振登堂入室,也不太可能与她见面。 而這個时候,俞国振刚刚向伯叔道别,乘船离开了襄安。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俞宜轩摇了摇头,脸上有苦涩之意。 “怎么,五弟,你觉得有何不妥么?” “二哥,年前那些贼人伏击之事,现在還沒有個结果,這個时候,国振不该离开襄安。”俞宜轩道:“他只带着两人在身边,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你不是劝過了么。”俞宜勤倒是不以为然:“你啊,就是太多心了。” “不是小弟多心,是咱们俞家休戚,便在国振身上,若是国振出了差池,那些被他清剿過的水贼山匪,岂会放過我們?”俞宜轩声音压低了。 “你觉得自己比得過国振么?”俞宜勤哈哈一笑:“你担心的事情,国振岂会沒有考虑,他這样做,必定有這样做的理由!” 這话让俞宜轩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這倒也是,二哥你如今对国振,倒是完全信赖啊。” “二哥我别无所长,過去完全信你,如今完全信国振。”俞宜勤說到這有些小得意:“這便是你二哥我能让俞家曰渐壮大的原因,哈哈哈哈……” 他完全信任俞国振,而在船上的俞国振本人,脸色却空前肃穆。 這一次,他是以己身为饵,也就是說,他可是将自己放在了最为危险的地方! 這就是他如今实力不足的结果,闻香教活动数十年,根深蒂固,绝不是他带着几十個少年家卫能正面抗衡的,唯一的方法,便是将他诱出扬州城。 想到這,俞国振嘴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王好贤他究竟還是露出了一個破绽,他以为自己会从襄安顺藤摸瓜去庐州找到方三儿,然后再从方三儿那得到他的下落,却不知道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 王好贤难找,盐枭宋保义却不难找,能和私盐贩子搭上关系的,不只是肖四肖十那伙巢湖水贼,俞家同样也可以! “小官人,只有小人一個,可保不住小官人周全。”高不胖在旁低声道:“或者咱们等一下?” “不必,消息不是传来了么,那厮已经离了扬州赶来了。”俞国振道:“唯有我們先动身,他才不会怀疑,我敢說,如今他的歼细已经将消息传回去了。” “若是他提前动手……” “不会,离襄安太近,他不敢靠近,他必然要等到我們离襄安远了之时,才会准备下手。老高你到时倒要小心自己的安危,他的目的是植珠之术,对我不敢下杀手,倒是你自己。” 高不胖低应了一声,对此他沒有什么畏惧的,从陕西流亡而来,能活到现在,眼见两個儿子渐有出息,他已经沒有什么遗憾的了。 “不過那厮做得倒是谨慎,来的消息說他是去了庐州,实际上绝无可能,他要截我們,唯有两处,一是土桥,若我是他,便买通土桥巡检司,在這裡拦下我們的船。另一处是浮山,我們得在浮山登岸,在這裡袭击也有可能。” 高不胖对這两個地方倒不陌生,他奉俞国振之命,往来于桐城、无为之间,为俞国振与方以智送信。他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小人觉得,浮山可能姓更大些。” “哦?你为何如此想?” “截江拦我,虽然容易拦住,可是小官人熟悉水姓之事对方定然也知道,若是小官人跳江脱身,他就竹篮打水了。” “不错,不错,而且在土桥镇,我們进入长江才不久,警惕之心尚未失。倒是在浮山,离方府不远,警惕之心正弱,在此地袭击我們,确实是最好不過……” 俞国振眼前一亮,高大胖向来沉稳,做事知分寸,又有這样的眼光,以后可以派上更大的用场。 “我与你想法一样,故此给大柱的命令,也是让他们在浮山与我們会合,再加上密之兄为我做的准备……想来這一次,会给那個王好贤一個惊喜的。”俞国振深吸了口气,将心中那略带的一丝紧张连着那口气一起吁出来:“必须斩除這個后患!” ——————————感谢分割线—————————— (感谢江湖不老客、长风01、轻轻触碰你的唇打赏和支持!继续求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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