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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七、人有散时曲有终(一)

作者:未知
八年.马小凯闷闷不乐地背起书包,比起坐在教室裡,他更喜歡去篮球场上。 身为徐州第一中等学堂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他现在才是中二,便已经成为学校篮球队的核心,在他想来,在篮球场上流汗可比在教室裡打瞌睡要适合自己得多。 但是他休想逃学——华夏九年,首辅王传胪在新年时建言提议,通過了《华夏强制教育法》,凡是适龄少年,无论男女,只要有條件,就必须进入学堂接受教育,各省可以根据自己的财力确立六年或九年的强制教育期限,马小凯所在的徐州,便推行的是九年强制教育。 强制教育的经费来源,是帝国皇帝俞国振八年前交出的钢铁业集团。 逃课?为何称强制教育法,便是所有逃课者将要受到惩处,第一次逃课将被处以鞭刑,屡逃不改者则强制送去服苦役——每年钢铁集团的管事工匠们将那么巨额的利润拿出来,可不是养懒汉的,而是希望能培养出更多的工匠、管事。 马小凯可不愿意被鞭鞑或者赶去服苦役。 马大保挠着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大喊:“我此次要去开七曰会,你自己当心,莫要闯祸,老子回来若是知道你又惹了什么麻烦,铁定要揍你!” “你有在家裡连续住過七天么?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你几回!”马小凯头也不回地道:“乘着现在還揍得动我,你揍吧,再過两年是我揍你了!”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马大保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但在他身边的妻子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儿子可是在替她出气呢。 马大保這几年忙得脚不沾地,身为华夏朝首屈一指的铁轨架设专家,为了俞国振铺设二十万大裡的铁路梦想,他必须在每個出现铁轨架设問題的现场上奔波。特别是如今十余万筑路大军会战于川境,正要将铁路伸入天府之国,强化华夏对西南的控制,更需要他马大保去发挥作用。 這样的结果,就是苦了他的妻子。 马大保咳了一声,看着妻子,脸上有些愧疚:“小琴,這些年可是累了你。” “知道就好,我晓得你想說什么,不就是你当初险些饿死,一辈子都以为就這模样,再也沒有什么出息,沒有想到竟然成了铁路技师,而且是我們华夏朝第一的铁路技师。你一個穷庄稼汉,這一切都是华夏朝给的,自然要为华夏朝卖命——這种话,我听你說多了,懒得再听。” 马大保哈哈笑了笑,大步出门而去,他身上背着一個大包,很快就消失了。這個时候,他妻子眼中才浮起一丝忧色,合什默祷了几声。 马大保一心修铁路,或许還感觉不到什么,但是马大保的妻子,這样的家庭主妇,却已经隐隐觉察到,华夏朝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从建立到现在,华夏朝已经经過了十六的时光,這十六年裡,华夏朝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乡村裡的士绅们已经彻底消失了,从华夏十年起,朝廷就以股权替代的形式,从士绅手中兑换赎买土地,再将這些土地统一成各种规模的农场,将之转售给愿意继续从事农业的士绅或者百姓——其价格低廉得只要在城裡工厂做上十年工,便能给自己攒下百亩以上的良田来。只不過经過十年发展,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能快速带来财富的是工业,农业虽是稳当,却要花费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因此,那些家族从求稳考虑,一般会留一支经营农庄,但大部分人,都向往着城裡:城裡面有更好的享受,远的不說,单就是一個城裡有电,便让无数人心生羡慕了。 如今华夏還主要依靠火力发电,需要大量的煤炭,污染也重,因此电力尚不普及,农村裡几乎都沒有电,只有在城市,而且是大点的城市,才可以有电灯电报,還有电扇之类。 以马大保的身份,出来时原本可以带着勤卫的,但是他過不惯别人服侍的曰子,沒有带娃的情形下,便是一個人上了火车,甚至沒有买更高级的包厢,他买的是硬座。 马大保觉得,从徐州到上海,也不過是大半天的火车车程,十五六個小时罢了,根本用不着去坐包厢,硬座上挤挤,不但省钱,而且热闹。 不過当列车快到南京之时,马大保還是有些坐不住,腰腿酸痛得厉害,這让他不得不服老,自己毕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 按照华夏的《致休法》,六十岁便可以申請致休,六十五岁强制致休,马大保第一次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该致休了。 這八年带出了十几個弟子,就算自己退下来,弟子们也可以撑上去,而且這些年轻人精力更旺盛,也该让他们挑大梁了。 “看,到了,长江大桥!” 马大保正在琢磨這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得有人喊,一车之人,纷纷向着车窗凑去,看着外边正在迅速接近的钢铁水泥巨树。 這是长江上的第一座巨桥,上下两层,底下一层走的是列车,上面一层则是行人与普通车道。当初雷发达设计此桥时,其底部距离江面仅是二十四米。规划报到了俞国振处,被俞国振一口否决,俞国振要求雷发达要考虑得更长远些,要给后人留下更多的余地,特别是不能影响以后万吨级巨船经长江水道直接抵达南京。 這样之后,雷发达又花了半年時間,才拟出现在這座桥的规划。又花了整整六年,這座桥才建成。 火车从桥下层缓缓穿過,经過大桥时,出于安全考虑,火车会减速,饶是如此,原本乘船要两個小时多才能横跨過的长江,如今却只要短短的五六分钟。這种变化,让马大保啧啧了几声,只觉得這太神奇了。 想到這神奇也有自己一份力,马大保心中就感到无比骄傲。 火车過了桥沒多久就停下,南京站便设在此,上车下车的乘客很多,马大保也离了自己的位置,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桥头,此时华灯初上,外头的桥上如同一串珠宝,闪耀着夺人心魄的光芒。 火车开动之后,他回到座位上,可還沒有坐下去,突然间跳了起来,看着前面换了的乘客,瞠目结舌:“你……你……你……陛……” “正是毕某。” 坐在他面前的是俞国振,不過现在他却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穿着布扣对折的长褂,還留了胡须,若不是马大保对他极熟,也沒有想到会是他。 在俞国振身边,则是七八個马大保不认识的年轻人,一個個精干强壮,显然是俞国振的保镖。即使是這样,马大保仍然觉得有些不安,环视四周,发现這节车厢之中,還零散着分布一些看上去强壮的年轻人,這才放下心来。 俞国振并非只带着几個人出来,而是带了数十名卫士。 “毕……毕先生,怎么有空出来?”马大保知道俞国振不欲泄露身份,便也以“毕先生”称呼他。 “闷在家裡,象笼中之鸟,憋得慌,总想看看外边的情形。”俞国振笑了笑,但眉眼间却有微微的忧色。 “毕先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换了别人,绝对不敢对俞国振提這样的問題,让俞国振觉得烦心的事情,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麻烦,无论是从避嫌的角度,還是从国家秘密的角度,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俞国振笑了一下:“确实有些麻烦,我這次出来,发觉咱们华夏的东西,似乎有些過剩了啊。” “過剩?沒有啊。”马大保不解地眨着眼。 在马大保心目中,沒有什么是過剩的,他是从那個一切紧缺的时代過来的,因此认定,只要生产出来的东西,就一定会有用处。 “就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太多了,而老百姓手中的钱又少了,一方面是卖不出去,另一方面是买不起。”俞国振用最简单的方法将問題說给马大保听,最后轻声补充了一句:“這是经济危机。” 正是经济危机,在高歌猛进式地发展了十六年之后,华夏朝面临着一场经济危机。普通的百姓只是从市场上的躁动感觉到不安,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儿,俞国振在宫中时收到的也只是漂亮的报表,也不知道风暴正在酝酿,直到這一次出来,他才发觉,看似繁荣的华夏朝,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烦恼。 被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资金、劳力,大量地涌入那些门槛极低的轻工业部门,這就使得粗制滥造轻工业产品数量多得无法消化,而产品卖不出去,那些小工厂主们便无法支付工人工资,工人的购买力不足,又进一步让那些轻工品滞销。 “原来是這個……有什么难的,让他们转产别的东西就是,大不了朝廷借钱给他们转产啊。” 俞国振呵呵笑了起来。 马大保說的倒是轻巧,但实际上远不是這么轻松,华夏朝比起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都要富裕,华夏十五年更是创纪录地拥有一千万金元的财政收入。但同样,华夏朝的开支也比起前任何一個朝代都要大,路桥的修建就不說了,便是俞国振每四年归公一批产业,可是比起教育、医疗和养老上的巨大的支出,還是少了。 更重要的是,华夏的人口這十六年来增加得很快,估计已经达到了三亿,熬過這次经济危机,那么华夏朝将会有很长一段享受人口红利的时期,可是熬不過的话,這样多的人口要工作要吃饭,就会成为华夏朝的隐患。 解决這個問題,可不是马大保一句话能的。在那之前,俞国振觉得,中枢的首辅次辅们,实在要为沒有发觉這一隐患,或者沒有将這一隐患报给他付出代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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