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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朝议汹汹

作者:云在天外
二月二十六,癸亥,朝会。

  魏忠贤甩打静鞭,原本乱哄哄的朝堂登时肃静,他高喊道:“朝会开始,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一小会儿嗡嗡声后,户部尚书郭允厚出班,手持笏板躬身一揖,“臣户部尚书郭允厚有本启奏。”

  天启皇帝說了一声“讲”。

  郭允厚开始了他的奏請,“国用日渐空虚,臣請敕令九卿与各科道组织会议,开列财政收支之额,并清查核算欠各部费用及积欠边饷数额。臣努力维持,再不清欠后患无穷,太仓增设司官請尽快部议,所欠各部数额請严加催讨,欠边饷开支要尽快想新办法解决,另請各部节流,否则国用难以为继。”

  “准奏,敕令九卿与六部科道尽快组织会议,与户部清查积欠,补足欠费,另着令各部自查,想法缩减支出。”

  魏忠贤继续问,“還有何人有本启奏。”

  随后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宁夏巡抚出缺正推太常寺卿白储玿,陪推太仆寺少卿张捷继任,升山东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梁应泽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升云南武寻游击将军金为贵为广西思恩参将,升蓟镇都司佥书王业隆为保镇定州领军游击将军,调山东曹州游击将军卢显于福建泉南。

  魏忠贤正待說出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却见太常寺卿白储玿出班奏道:“臣太常寺卿白储玿有本启奏,信王年已十七,于本月大婚,业已成年,信王自去年就藩信王府以来,陛下一直沒有为信王选定封地,臣請陛下为信王选定封地,召工部为信王兴建王府,召九卿议定信王分封就藩议程。”

  天启皇帝的脸色登时变得严肃起来:“皇五弟信王是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生,到现在也才十六岁整,亲王出封是十八岁,信王年纪還小,再等等。”

  太常寺少卿林宗载出班,“臣太常寺少卿林宗载亦奏請陛下,早为信王封藩。”

  随后太仆寺卿兼管太常寺少卿事田吉、礼科给事中李觉斯、光禄寺少卿蒋一骢等十余人附议。

  天启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這分明是逼着皇帝把信王朱由检赶出北京,皇帝当然知道为什么,信王朱由检是因为铸银和钱庄两件事犯了众怒,這群朝臣是要赶尽杀绝,真到了封地,信王的奏疏就再难进紫禁城了。

  但朝议汹汹,当皇帝也沒办法真的金口玉言、乾纲独断,只得說:“再议。”

  户科给事中刘光春突然出班道:“臣户科给事中刘光春有本奏。”

  “讲”,皇帝想立刻转移视线。

  刘光春說道:“臣奏议罢铸银元,设钱庄疏,铸币建钱庄有违祖制,臣议其害十條:其一、有违祖制,其二、与民争利……”

  洋洋洒洒近千字,說来說去,其实也只有三條,第一是有违祖制,确实是太祖高皇帝不允许用金银做货币,但這一條也好辩驳,太祖发行铜钱、宝钞,到大明中期弊端逐步显现,要是沒有张居正变法,大明可能在万历朝就玩崩了,张居正变法的核心之一就是取消实物税,改用白银纳税,所以不用金银做货币這條祖训早在四五十年前就沒了。第二是与民争利,這條怎么說都行,但其实本质上就是,你皇帝搞钱庄,我們士绅豪族還怎么赚钱,還怎么盘剥百姓,這种掘士绅豪族命根子的事儿坚决予以抵制,這個還真无解,皇帝总不能不要脸地說,你们能赚钱,朕怎么就赚不得,当然皇帝可以不要脸地争取,但那名声可是遗臭万年,毕竟史书是文人写的。第三也是個无解的問題,那就是与户部事权重合,你皇帝搞钱庄收税,搞银元收火耗,钱都进了内帑,户部怎么办?至于其他的扯淡的成分居多。

  刘光春這條罢铸银元钱庄疏如一颗原子弹般,彻底引爆了朝堂,众大臣纷纷附议。

  至于同意铸币设钱庄的意见嘛,沒有,是真的一個都沒有。

  皇帝是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朝臣们的用意,你不是想留下信王在京嗎,先抛出来给信王封藩,逼皇帝赶信王走,然后炮轰银元、钱庄,二选一吧,选哪個都不让你好過。

  皇帝向魏忠贤看去,魏忠贤向殿后示意了一個眼色,皇帝秒懂,“朕倦了,退朝。”

  朝臣们不干了,纷纷出来奏议,皇帝却理也不理,径直下了丹樨向后殿走去,留下太极殿一众大臣的吵闹声。

  魏忠贤也迈着小碎步,一步步跟着跑了出去,一路小跑,一路郁闷得不行,昨天他可是特意把户部尚书郭允厚叫来面授机宜,否则就不会有早朝上来,郭允厚就奏报国库沒钱,找六部九卿科道言官们商量开源节流的事儿了,他要求郭允厚,务必稳住六部九卿,让他们通過铸币和设钱庄的决议,又找了黄立极,让他說服在京官员。郭允厚是典型地說一步走一步,黄立极更可恨,昨天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就是满朝攻讦,环环相扣,要說沒串联,打死魏忠贤都不信。

  他快步赶上皇帝,“万岁,百官不足信,臣昨日找過黄阁老和郭尚书,把万岁的意思告诉他们了,沒想到這些人竟私下串联。陛下請先回乾清宫,臣自有处置。”

  皇帝停下脚,“厂臣需知道两点:一、五弟年幼,朕不欲他太早就藩,以全亲亲之谊,二、铸币、钱庄涉及国家财政大事,不可草率,朝臣的伎俩朕心知肚明,厂臣徐图之。”

  魏忠贤躬身行礼:“臣谨遵圣命。”

  送完皇帝回宫,魏忠贤立刻跑去东暖阁值房,瓶体众人,毫不客气地质问黄立极:“阁老下得一手好棋。”

  黄立极一笑也不以为意,为魏忠贤斟上一盏茶水,“厂臣莫气,厂臣误会某了。”

  魏忠贤犹自不解恨道:“昨日阁老答应咱家时,怎么說得?”

  黄立极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茶盏,“這是新到的黄山云雾,此茶最能静气凝神,厂臣品品。”

  魏忠贤沒有品茶,目光炯炯盯着黄立极。黄立极却慢慢悠悠地品着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朝议汹汹,为得那般?”

  “自然是为利。”

  “夺人家产如杀人父母,总得让大家发发牢骚,厂公說,对嗎?”黄立极一副悠闲姿态。

  “龙颜震怒,黄阁老沒见到?”

  “我等食君禄报君恩,但事情不能蛮干。”黄立极依旧慢條斯理。

  “怎么讲?”

  “大家火也发了,气也顺了,心气儿也就竭了,到时候分化拉拢,许出一部分利,自然会有人出头。”

  魏忠贤默想了一会儿,“你是說?”

  黄立极微微点头。

  魏忠贤与黄立极相视一笑。

  “咱家信黄阁老一次,咱家還有公务,就先告辞了。”

  黄立极起身相送,正要回道案前处理公文。次辅施凤来走了进来。

  “首揆,厂公可是为刚才的事?”

  黄立极慢慢悠悠地坐下,捧起一份公文,淡淡地道:“羽王(施凤来字)啊,欲速则不达。”

  施凤来脸色骤变,“某還有些公文,不多叨扰了。”

  黄立极宦海沉浮,城府极深,从廷议一开始他就知道是施凤来在串联,朝议汹汹,稍加引导就可以把火烧到他這個内阁首辅头上,自己倒了谁获益最大,自然是施凤来,所以后来的事儿不用想。正好借着這次敲打一下施凤来。

  黄立极放下手中公文,唤来当值人员,“去唤户部左侍郎黄运泰大人過来。”

  未几,黄运泰赶到值房,躬身行礼道:“下官黄运泰拜见首揆。”

  “仲升啊,天津督运之事如何?”

  黄运泰酝酿下语言道:“禀首揆,天津粮饷督运還算正常,只是历年粮饷积欠過多,就是催欠催得厉害,下官已与郭大人商议,待九卿科道会议时,先筹措天津粮饷。”

  “筹得出来嗎?”

  “难,不過总能减少些。”

  黄立极叹了口气,“不是长久之计啊。”

  黄运泰也点头称是。

  “某记得仲升是河南永城人吧?”

  黄运泰微笑回复,“是,首揆博闻强识,下官佩服。”

  “奉承少讲,信王提铸银事,本阁以为在河南实施最好,后来本阁想,這其中经過河槽,现在尚未定论,有些草率了。”

  黄运泰也是個极聪明的,马上反应過来,黄阁老這是找他提條件,恐怕是要河南籍的官员群策群力,于是问道:“首揆是想?”

  黄立极面色深沉道:“万岁爷的心思重啊。”

  黄运泰闻炫音而知雅义,立刻接口,“首揆放心,河南士绅多是耕读传家,地方官吏亦是忠君守法,与东南士绅大不相同,下官回去定說服大家明白陛下设立钱庄,以防官绅巧取豪夺事。”

  黄运泰這段的潜台词就是,黄阁老要是能把河南假银案压下去,或者判漕运,河南籍官员必然站在黄阁老這边,帮助推行银元、钱庄,与东南籍官员斗到底。

  黄立极說了句“甚好,”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黄运泰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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