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曹化淳归来
出了這样的大事,开大朝会是必然的,這点不用朱由检操心,黄立极要是连這种事都办不好,那還当什么首辅。
朝臣们最先注意到的是万岁的随侍太监换人,从徐应元换成了王承恩,徐应元毕竟脸熟,而且随侍朱由检時間比较长,后来還做了信王府主事太监,很多人都认识,但這個新来的太监几乎沒人认识。
不少聪明人心裡头都咯噔一下,除掉魏忠贤,连自己身边的亲信太监也除掉,這手腕得有多狠,有些人开始害怕起来。
鸿胪寺唱喏之后,王承恩学着徐应元来了句开场白,“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随着一声轻咳,一名身着七品官服的官员走出,躬身行礼道:“臣户科给事中段国璋弹劾吏部尚书周应秋……”
朱由检突然觉得自己的银子花得有点不值,作为皇帝买御史言官弹劾大臣,然后发现自己的安排沒有用处,别提多难受,看来朝裡耳聪目明的人不少啊。他一言不发,想看看有多少聪明人会蹦出来。
然后工部主事陆澄源出来,這次发了大招,他指出魏忠贤党羽众多,内廷有宦官,外有文臣“五虎”、武臣“五彪”以及“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自内阁六部以至于四方总督、封疆大吏,全是魏忠贤党羽和亲属。
這一下有几個要弹劾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陆澄源打击面太大,几乎把满朝文武都给囊括了进去,這家伙既不是科道,也不是御史,简直就是個滚刀肉,四处开火,也不怕给自己招灾惹祸。其实他开始也是准备只参奏五虎,沒想到段国璋抢先,一下子,他改了主意,估计是考虑這一百两银子不能白赚,总得尽心尽力。不過這一下子用力太猛,满朝文武都沒了声音。
過了好半晌,大学士黄立极向后面太仆寺官员方向看了一眼,太仆寺少卿汤齐轻咳一声,上奏推薦姜曰广、陈仁锡、杨世芳、王梦尹、黄承昊、虞廷陛等,這些都是被魏忠贤罢黜官员,朱由检只說知道了,沒有当堂处置。
见朱由检沒有当堂說录用這些人,黄立极将手背到身后,后面的人员裡有人看到,其他奏本再沒向上递。黄立极指派的人夹带了不少朱由检名单外的人,這也是一次试探。
兵科给事中许可征弹劾崔呈秀,朱由检给了下吏部勘处的决定。礼科都给事中吴弘业举报吏部尚书周应秋、南京兵部右侍郎潘汝桢及崔呈秀之子崔泽幸进。皇帝又一個知道了。
崔呈秀应该是板上钉钉,跑不了,难道皇帝要保周应秋?
答案是否定的,现在朱由检必须先消化胜利成果,崔呈秀已经是人人喊打的结局,交三堂会审是理所应当,但是周应秋是吏部天官,這可是内阁之下第一人,而且现在沒有人能当政的情况下实在不应该轻动,他心中的吏部尚书现在還沒回来呢。
政治斗争永远不是打打杀杀,這是朱由检在文史馆裡学来的,即使一個县城的小衙门都如此,偌大朝堂必然更加复杂,朱由检也在学习。
中间有一段空场,一個小太监跑到王承恩身边耳语了几句,王承恩即刻凑身到朱由检身边耳语,朱由检随即宣布退朝:“朕前几天看前朝纪事,发现一個案子有疑点,那就是黄山大狱吴养春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再将案子重新梳理,报与朕知道,朕倦了,朝会到此。”
說着朱由检走下丹樨,自顾自地向后宫回去。
皇帝放着這么多重大的事儿不处理,怎么临走還抛出個吴养春案,到底是因为什么,大多数官员都有点莫名其妙,只有寥寥数人看出,皇帝只怕要从小处着手,做成范例,然后由小而大,最终,处理起来只怕牵连甚广。
朱由检急着走是有什么事情嗎?确实有,因为曹化淳到了。其实曹化淳早该到了,但因为曹化淳心急,一路急赶结果染了风寒,在山东休息了大半個多月才重新启程,一来二去,两個多月才回到北京,于朱由检召开大朝会的时候,终于进了紫禁城,也亏得魏忠贤做事仔细,给他发了关防凭证,否则他进宫還不知要等上多久。
朱由检是回到东暖阁见得曹化淳,一见面,曹化淳就泪流满面,语声哽咽:“陛下,一别经年,奴婢终于又见到了陛下。”
曹化淳說完嚎啕大哭起来。
朱由检把他搀扶起来,等他停歇了才安慰他:“曹伴伴這些年辛苦了,伴伴這些年老了。”
其实今年曹化淳也只有三十七岁,看着却像五十岁的样子,实在是這些年在南京戴罪,過得实在是窘迫,如果不是靠卖字画为生,他很有可能都饿死街头了。
“都怪朕,伴伴走的时候,朕应该多备些银两,否则伴伴也不至于吃這么多苦。”
曹化淳哽咽着回答:“不怪陛下,那时候陛下還沒出宫,自己也沒有几個体己的银子,奴婢這些年也沒吃什么苦。”
“好,别的不說,你先将养几日,朕会以大事相托。”朱由检转头向王承恩,“快去给曹伴伴准备将养之地,派几個得力的人伺候。”
曹化淳连忙摆手,“陛下使不得,奴婢万死不足谢陛下恩德,奴婢现在康健得很,陛下有什么吩咐,奴婢去做,真的,奴婢沒事儿。”
曹化淳說得有点语无伦次,任谁吃了好几年苦,一回来,皇帝就对自己這么热情,也会感动得不行。
朱由检想了想,觉得现在的局势非常不稳定,须臾都会生乱,现在是到曹化淳发挥自己才能的时候,“曹伴伴已经听說朕把魏忠贤抓起来了吧?”
“刚听内侍们說了,陛下這次着实有些行险,若魏忠贤反扑,后果不堪设想。”曹化淳颇有些后怕。
嗯,這是第几次有人說他行险了,但他犹自嘴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陛下既已擒获魏忠贤,后续不必急躁,当缓缓图之啊。”
“朕知道其中厉害,”朱由检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万幸曹伴伴回来,朕正缺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你回来的正好。”
曹化淳眉头微皱,“陛下,此时奴婢掌司礼监和东厂不妥。”
“怎么?”
曹化淳认真地回复:“陛下,奴婢戴罪之人,刚从南京回来,且奴婢已经离开京师四年多,物是人非,现在宫中局势异常不稳,需熟悉宫中之人掌握才好,奴婢并非不贪恋权贵,奴婢也知這职司权力异常,但陛下要尽快掌控后宫,奴婢听說方公公最近一直帮陛下办事,非常得力,陛下何不把方公公放在這两個位置上?”
朱由检为什么不想,因为方正化投靠得太晚,实际上如果沒有曹化淳,方正化放在司礼监掌印和提督东厂是非常适合的,但問題是,后世的经验,跟自己最亲近的两個人一個是曹化淳一個是王承恩,对了曹化淳還是王承恩的师傅,一手教出来的。所以朱由检是很希望曹化淳和王承恩能分润大权,這样自己无忧,方正化毕竟還是相处時間太短,而且朱由检深知把一個人放在高位容易,再拿下来就会离心离德,将来自己看好的曹化淳再接替东厂职位,方正化還能像现在這样忠心嗎?恐怕不能了。
经過好半晌深思,“朕可以让方正化提督东厂,但朕還是希望你能为朕管好司礼监。”
曹化淳也想了想,說道:“如此也好。”
曹化淳這一让,倒是让朱由检对他的印象更好了起来,虽然现实当中两個人第一次见,但朱由检见到他总是感到莫名的亲近,可能是小时候常伴左右,基因上烙下来的。
于是朱由检正色道:“曹化淳听封,朕今日指派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为二十四监之首,即刻上任,接管司礼监之后务必稳定人心,使大内不乱,你可能做到?”
曹化淳噗通一声跪地扣头,“奴婢曹化淳领旨,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你即刻上任,王承恩是司礼监秉笔,有什么事情,让他从旁协助你。”朱由检直接下了谕旨。
打法他们两個去司礼监处置各项事务,朱由检又把方正化叫来,“正化,刚才曹化淳举荐你为东厂提督,你可有信心接下此差事?”
方正化万沒料到,皇帝找他是给他這么個天大的权力,整個内廷司礼监掌印是第一大佬,通常還兼任东厂提督职务,這是個非常要害的职位,真正能把手伸出内廷的职司。比御马监掌印還要高上一节,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试探,当即說道:“奴婢才疏学浅,难当大任。”
“不用說那些虚的,”朱由检挥挥手,“朕只想问你,想不想要?”
方正化沉思片刻,最终似乎是下定决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