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仗刀笑问天上仙
陆煊迈步,欺身上前,身形卷起落于地的枯枝败叶,卷起四五枚樱花相随。
刹那后,他已立于侯青山身旁,后者被断刀钉在地上,正发出凄厉惨嚎!
天边,伴随浩浩光华,冲起恐怖气机,一位位天人飞腾于半空,個個如同煌煌之大日,行天而来!
更有如同滔天之巨浪般的地仙气息横扫,震慑整個东海市!
无数市民只觉得自身接近窒息,浑身上下手脚冰凉!
“蝼蚁岂敢伤我侄儿!”
天边,那尊妖王层次的妖仙震怒,声如暴响之洪钟,一步步踩的天穹震荡,骇人气机轰然朝着陆煊压来!
陆煊只觉得周身气血流动都被冻结了,甚至自身在恐怖压制下难以动弹一分一毫,呼吸都被迫停滞!
但旋即,心灵大海中的三五斩邪剑与残破翻天印震动,被冻结的气血重新开始流动,他只觉得身上一轻,束缚全消。
少年抬起头,看向天边一位位如同大日行空般的天人,看向当先那位震怒的妖仙,脸上浮现出灿烂笑容。
旋即,
陆煊拔出断刀,在侯青山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脚踏在他背上,刀身横于其脖颈处。
紧接着,陆煊昂首,轻呵:
“止步。”
那三十余天人和满身煞气的妖仙,居然当真都止步!
一個少年,一口断刀,脚踩关外天骄,独身直面煌煌妖仙与一個個如同大日般的天人,這一幕定格成画卷!
远观的天人后辈们都噤声,静静的瞧望,心头涌起极为复杂的思绪。
半晌,那個身着青衣的天之骄女摇头轻叹:
“之前倒是看走眼了,這种小地方,居然养出了這般少年来.只是可惜了,這少年日后本来或许有机会成为盖代人物,但如今行事冲动,什么都不知道就胆大妄为,招来大祸,注定今日就要陨落、夭折!”
說话间,她再度叹息,很怜悯的摇了摇头。
当着三十余位天人和一尊媲美地仙的妖王面,持刀架在关外天骄脖子上就算了,還对着天上那一個個如同大日一般的大人物进行呵斥
這下,是真真正正的神仙难救!
另一個留着长发的青年则是淡漠开口:
“這也很正常,天下何其大?一些小地方的确也是能出天骄的,但大家又听闻了几個呢?究其原因,便是他们往往都被眼界等局限,又沒有强力的后台,一如眼前少年一般,早早夭折。”
這些天人甚至地仙的后辈们都在摇头,或叹息怜悯,或冷眼旁观,或幸灾乐祸,都在等候這個少年的凄惨下场。
而此时,天上。
妖仙目光凛冽,冰冷至极,带着淡淡的杀意。
他居高临下,淡淡道:
“這是谁的后辈?当真胆大呐.這便是人族和谈的诚意么?看来长城流的血還不够多,我需要回去禀报,让各個巨头继续叩关!”
那位伴在东海市市长身旁的儒家天人色变,连忙上前,低头道:
“侯武书先生,這是一個意外,這個小辈胆大妄为,其行径与我等绝无关联,联邦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
“是么?”唤做侯武书的妖仙侧目,又指着底下的陆煊,冷冷道:“這刀,都架在我侄儿的脖子上了!我這侄儿是我大兄的嫡子,而我大兄,为小圣,为当世巨头,若我侄儿出现任何意外.”
儒家天人抹了一把汗水,艰难开口:
“我来处理!”
說着,他居高临下,俯视陆煊,呵道:
“小辈,吾为联邦特任的大监察,速速放下刀刃,你可知此为何人?”
“大监察?”陆煊昂首,直视着這位天人,问道:“我沒记错的话,监察,负责维护治安,维护和平,大监察之职理应如是吧?”
顿了顿,他继续质问道:
“這些时日,那些所谓天骄于东海市内跋扈张扬的时候,你在哪裡?這個家伙于五天之内拿四十七個平民作为血食的时候,你又在哪裡?如今却跳出来了?”
說着陆煊手中断刀下压,在侯青山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后者吓的哆嗦,从脊背到发梢都在颤栗!
上空,那尊如同一轮大日似的儒家天人沉着脸:
“小辈,伱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但我不怪你,毕竟你不明白大局,放下刀,我保你无恙。”
這一次,不等陆煊說话,站在后头的卢修远走上了前,与少年并肩。
他昂首,吐出污言秽语:
“臭傻逼,滚蛋!”
诸天人神色一滞,這位担着联邦大监察之职的儒家天人更是神色难看的吓人,刚想要怒斥,却看清楚了卢修远的面容,微微一怔。
而一旁那位神色阴冷的妖仙却大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卢,修,远!!”
他咆哮,嘶吼声震动长空,响彻整個东海市,许多市民都捂住耳朵、倒在地上打滚,显然被嘶吼声波及,都很痛苦。
“是你!!”妖仙后侯武书震怒:“好好好,原来你躲在了這裡,原来這是你的后辈,是你的谋划、指使么!!”
他眼中杀意毕露:
“今日,我看你還能往哪裡躲,吾便要以你之血,祭我万万族人之性命!!”
說着,侯武书想要下杀手,长空于此刻色变,黑云浩浩荡荡覆盖千裡,雷光闪烁,雷声轰隆!
地仙一怒,千裡天变亦只是等闲!
那尊儒家的天人亦色变了,连忙劝阻:
“侯前辈,令侄尚且在底下,息怒!”
卢修远到底是人族功勋,虽然重伤归隐,修为近乎全无,但联邦高层中不乏其友人,他不敢看着卢修远死在面前,否则高层降罪,自己至少也得丢官!
而官职所带来的气运,是儒家修士的一條奇门捷径,他舍不得。
卢修远此时冷冷的看着天上,沒去管那個妖仙,目光扫過三十余位天人,质问道:
“你们当中,有很多人我都眼熟啊,怎么,你们全部站在异族那一边么?”
有十余位天人当即退开,高声道:
“卢军主,此事与我等无关,我等只是冲着遗迹而来,后辈也进行了管束,绝沒在此城中作乱!”
妖仙冰冷的扫了一眼十余位天人,沒說话。
卢修远则是将目光看向剩下十来個站在妖仙身旁、默不作声的人族天人,
他不怒反笑,笑声中满是悲凄:
“你们都是主和派的吧?主和我不怪你们,但這些妖族孽畜尚未入关,你们就這么慌着讨好了么?好啊,好啊”
老人有些失落:
“你们這么做长城之上,数千年来,数以十亿计的人族将士尸骨,如何能安?长城上的血都還沒干啊!”
他鼻子一酸,忽然就潸然泪下了,心头在抽疼。
有一位坂田重工的天人站了出来,呵道:
“卢修远,少在這儿扣帽子,和谈是大势所趋,你如此行径破坏和谈,你才是那個人族的罪人!”
另一位奥陶生物的天人也呵道:
“卢修远,让你身旁小辈放下刀来,此事尚且可以善了,你毕竟曾是功勋,即便如今犯错,联邦也不会为难你!”
老人不言,只是失落,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
他曾在星空长城浴血数十年,作为第七军的军主,看着一個個老将士死在长城,一個個新将士又前赴后继,其中许多人都是修行大学才毕业的学生!
第七军說是八十万人,但实际上,全军战死在长城上,何止于百万?
而這,還只是一军。
只是一军!
同样,尽管如今蓝星比起六千八百年前的旧历时代膨胀了百倍,尽管总人口已多达数千亿,可這数千年累计下来的,战死在长城上将士,加起来,恐怕依旧早已超過了现存的人族!
這么多條人命,這么多具尸骸,這么多的鲜血!
结果
看着堂而皇之的立在天上的妖王,老人腰背逐渐弯曲,直至匍匐于地,像個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們還是沒守住,对不起,对不起”
天上的天人和地上的天骄都陷入了沉默,那位儒家的天人也不說话了,
而陆煊则是呆呆的看着身旁嚎啕大哭的老人,张了张嘴,想要說些什么,却什么也說不出来。
心头更加郁结,堵的发慌。
他不知道卢老师是在和谁說对不起,但大概能猜到
或许是一個個洒血边关的同胞,或许是一個個埋骨不归的先烈,也或许是這颗庞大星球,是一個個平民百姓,是一处处山河!
陆煊沉默,蹲下了身,一手持刀,依旧架在侯青山脖子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打的着老人的后背,无声安慰。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人间蒸发的潜龙市,想到了那一场大屠杀,想到了棚户区的大火,想到了递给自己大红苹果的小老头。
陆煊抬起头,一個又一個人的看過去,似乎要将天上那些站在妖仙身旁、身后的天人模样,全部都记住。
“你们愧为人。”他道。
儒家天人垂眉,冷声开口:
“后生仔,你看到的太狭窄,太片面,如何就敢对我們下定论?吾是以儒入道的,儒家道理吾最懂,也最遵守,此举就大局来說,是最好的了.”
陆煊静静的看着他叙述,静静的出言打断:
“孔仲尼若在這儿,他会先将你逐出儒家,然后一戒尺拍杀你,你信嗎?”
儒家天人微微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放肆,敢直呼、诋毁先圣,汝好大的胆子!!”
陆煊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道:
“儒家不止讲究仁义礼智信,還讲究一点,为祸之妖物,投妖之人族,人人得而诛之。”
“何来此條规矩?”儒家天人不怒反笑,淡淡道:“已然开始胡编乱造了么?凭空捏造我儒家之法,真该杀啊.還是那句话,你放下刀,吾赎你无罪。”
陆煊不答,只是平静道:
“放心吧,会有這條规矩的。”
话音落下之时,遥远之外,一处考古队成功挖开一方大墓,从中挖出道藏,還挖出一些儒家典籍。
考古队长指着其中一卷保存尚算比较完好的儒家古籍讶异开口:
“你们看,這上面记载的是”
他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子曰,为祸之妖物,投妖之人族,人人得而诛之!】
长空之上,妖仙已然彻底失去了耐心,挥手打断了還想要說些什么的儒家天人,
旋即,他盯着底下那個持刀少年,平静道:
“你既不敢下刀,为何不收手?放心,吾可以给你承诺,不杀你.吾为妖王,言亦有信。”
說着,侯武书拨弄手上扳指,又道:
“给你最后一個机会,放开吾侄,退去,离去,赦你之罪。”
旁观的天骄中,身着青衣的少女惊异:
“看来這個胆大的少年居然還真有活路.”
一旁的长发青年则是摇头,轻声道:
“别傻了,无论他放不放下刀,都活不過今天了,這是定论.不過我真的很佩服他,等他死后,我会为他收尸,会将他下葬,也会记住他的名字。”
青衣少女默默点头:
“我和你一起。”
而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场中,形式再变。
陆煊脸上露出淡淡嘲弄的笑容来,自语:
“赦我无罪?”
他笑了笑,心念沟通精神世界中的残破翻天印,当时,清河道人曾催动一枚符篆,朝這印中注入法力以激活其神效,
而拓展木屋内空间仅仅消耗了一成左右的法力,這段時間又自然流逝了几成,但
依旧有一击之力。
陆煊并不知道這一击有多大威能,能起何等效果,也不知道敖叔到底能不能护住自己,可是
最坏,也无非是一死。
又有何惧?
他昂首,他大笑,笑天上天人,笑天上妖仙。
那位儒家天人心头悸动,侯武书也生出不妙之感,神色一变。
下一刹。
陆煊轻轻发力,断刀压下。
侯青山心头一寒,想大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叫不出来,只觉天旋又地转。
恍惚间,侯青山看到自己无头的躯壳,看到那個执刀的少年,脸上笑容灿烂,如沐春风。
他,他怎么敢的啊?
侯青山不解,疑惑,迷茫,旋即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头颅落地,伴随‘啪’的一声脆响,天上猛地一寂,整個东海市也猛地一寂。
死寂中,少年持断刀,刀上染妖血,抬起头,双眸澄澈至极,恰似青天白日,又如朗朗乾坤。
他笑问天上天人与妖仙:
“我杀了,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