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逼宮
然而如今,不但朝中百官稱病不來朝,甚至於連勳貴都敢攜刀戴甲上殿,此刻朱由檢坐在龍椅上默不作聲,內心卻是深感悲哀。
爲了打破尷尬的氛圍,足足過了半晌後朱由檢才張了張嘴,強裝鎮定道:
“南賊正猛攻我都城,忻城伯不去抗賊反倒率衆入宮,卻是爲何?”
“抗賊?”趙之龍挑了挑眉,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臣也想救國,可惜沒兵,沒錢啊。”
朱由檢臉上升起慍怒之色,若放在以前此獠敢這麼跟自己說話,早就被拉到午門外斬首了,不過他也明白此一時彼一時,於是清了清喉嚨後又開始詢問另一人:
“龐大人,你身爲兵部侍郎,可知前線戰況如何?速速報於朕吧。”
龐侍郎此刻正在挖鼻孔,聞言蜷起手指將一坨黑泥彈掉後才漫不經心的答道,“回陛下,微臣手下的人早就跑光了,若想得知前方戰況,唯有您親自去查看了。”
趙之龍這會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於是冷冷一笑後抱拳道:
“陛下,大明看着是要亡了,夏軍最遲後日便會攻進應天府,您榮華富貴了一輩子也該享夠福了吧?”
“反正賊兵遲早會打進宮,您又逃不了,還不如成全我等,讓咱弟兄幾個將您綁了獻給那夏酋,這可是天大的功勞一樁吶。”
“陛下放心,到時候咱弟兄們肯定會在那南酋面前替您求情的,好歹也是君臣一場嘛。”
朱由檢怒目圓睜,鼻子都要氣歪了,他自知這忻城伯披甲入殿準沒好事,誰知此人竟無恥到這個程度,這等賣主求榮的奸賊爲何自己往日沒有察覺?想當初就該讓楊嗣昌將其家當全部抄完,然後再滿門抄斬!
“你...你們竟敢?”
“竟敢綁了自個的皇上,竟然對朕不敬?”
“難道就不怕萬夫所指,五雷轟頂嗎!”
朱由檢歪躺在龍椅上,捂着胸口氣的雙眼發黑,而這時趙之龍等人卻紛紛露出冷笑,那數十名甲兵更是邁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並做出拔刀的動作。
“陛下吶,您就認命吧,只要您束手就擒咱絕不爲難你。”趙之龍雙臂抱胸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聽話,跟我走吧。”
“你們...簡直是連豬狗都不如啊。”朱由檢見對方還真敢動手頓時瞳孔一縮,他搖搖晃晃的起身順帶抽出寶劍,接着披頭散髮的仰天大笑起來,聲音極爲悲涼:
“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朕就是死在自己劍下,也不會任由你這個奸佞小人羞辱!”
說着,朱由檢緩緩閉上雙眸並將劍鋒橫在脖頸處,於心中默唸道,“太祖爺...成祖爺...皇兄,你們看到了嗎,大明亡了,連臣子都敢逼宮了,哈哈哈...我無能啊,不肖子孫這就下來向你們謝罪...”
崇禎皇帝的這副舉動倒是將衆人嚇了一跳,那些甲兵站在原地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而趙之龍也是陰沉着臉死死的盯着那道明黃色的身影。
有一說一,他是真不希望朱由檢自殺,活着的皇帝很值錢,獻給南賊肯定是大功一件,可若是一具屍體的話那就麻煩了,人家萬一不認賬到手的功勞豈不是跑了?
況且,自己往後還得揹負逼殺舊主的惡名,子孫後代也得揹着這份債,而將活人交給南賊可就不同了,殺不殺是他們的事。
正當趙之龍等人臉色鐵青的圍在一塊商量怎麼辦的時候,場面卻又發生驚變。
只聞見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像是許多人順着大殿外兩側正在快速移動,殿內衆人聞聲臉色大變,驚疑不定的目光投在朱由檢臉上。
難道說陛下早就料到會有人逼宮了,提前做好了準備?
別說趙之龍他們了,朱由檢此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直到司禮稟筆太監王承恩率一羣小太監衝進大殿後,他這才面露喜色。
原來是方纔王承恩見這羣人來者不善,便悄悄從側門跑出去搬救兵,這時的皇宮內已經沒什麼侍衛了,宮女太監也都走的七七八八,還有些人正於各處翻箱倒櫃的搬東西,王承恩運氣不錯從兵仗局和浣衣局召集了十幾名小太監,抄起腰刀和鳥銃後便心急如焚的趕來。
“放肆!爾等竟敢對天子不敬!”
“是要造反嗎?”
王承恩噌的一聲拔出腰刀,其餘的小太監們雖然害怕卻也將紛紛端起鳥銃,雖然隊形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但着實將趙之龍嚇了一跳,因爲這十幾把銃此刻都對着自己,即使有精甲護身也會被瞬間打成篩子。
“別別別!公公息怒...陛下息怒。”趙之龍連連擺手,又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接着連忙對那些甲士呵斥起來,言稱是自己御下無方,回去之後便會好好懲罰他們。
“哼!逼宮之事日後再說,趁陛下尚未動怒,忻城伯還是速速離去吧,否則雜家手裏的火銃可不長眼,當心傷了各位。”
王承恩冷笑着說完後,便做了個手勢,身後的小太監們則連忙將手指扣在扳機上。
“好!你有種!”
趙之龍咬着牙朝對方豎了個大拇指,隨後又陰沉的瞪了朱由檢一眼,接着率先一步踏出殿門,其餘的甲兵也只好連忙跟上。
直到這羣人灰溜溜的走遠之後,一衆汗流浹背的太監們才如釋重負的坐在地上,王承恩連忙跑上前仔細打量了朱由檢一陣,順便將那柄劍奪下後跪地痛哭道:
“陛下,奴才來遲讓您受驚了!”
“起來吧。”朱由檢輕嘆一聲將這位忠僕扶起,同時他心裏微微有些不滿:“既然有那麼多銃,方纔爲何不直接將那趙之龍殺了,朕真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王承恩苦笑解釋道,不是自己不想,而是那些小太監根本沒幾個會放銃的,而且由於時間匆促,這些銃裏連彈藥都沒填純粹是用來嚇唬人,一扣扳機就全露餡了。
朱由檢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明白剛剛有多兇險,他目光復雜的盯着那些戰戰兢兢的小太監,心中感慨萬千。
以這些人身上的服飾來看,都是宮裏八局中最低級的奴僕,平日裏連自己一面都見不到的那種,可就是這些命賤如蟻般的人,到頭來卻救了自己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