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章 失败的掉包
嫣红温热的血如山间古道从柳木床上蜿蜒而下,年轻男子手中薄如蝉翼的刀尖上,鲜血滴答滴答,缓缓滚落在地。
北堂离站在门口,妩媚潋滟的眸子染上一抹心疼忧色,见顾延琛仍伫立在床前,仿佛一尊石雕,她慢慢抬脚向前走去。
踏踏踏……
一只温热细腻的手牵住了顾延琛,“阿琛,我会陪你的。”
凋零破败的镇国公府已经恢复如昔,顾延琛有她,有笙笙,以后還会有他们的孩子,再不是孤家寡人。
“哐啷”一声,顾延琛手中的刀子落在地上。
他招了招手,底下一群黑衣人便鱼贯而入,进来收拾尸体了。
而陪着徐淑妃进来的那名婢女,一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身旁還放着徐淑妃哄骗景仁帝写下的血书。
北堂离大致瞧了一眼,忍不住冷笑道:“安平伯,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啊。”
若是安平伯帮助秦溪举事成功,那景仁帝留下的血书,便可作为另一道所谓的证据,昭告天下,证明景仁帝的身世是清白的了。
顾延琛擦了擦手,淡笑道:“算盘是好算盘,不過终究算错了主意啊。”
一想到安平伯为了同胡多问合伙,想把他的阿离送给胡多问,顾延琛的眼眸裡便闪過一抹杀意。
北堂离摸了摸鼻子,怕他生气,忙换了個话头道:“对了,那日笙笙在街上,顾珅身上的毒沒有害到笙笙吧?”
北堂离当日不在顾宝笙身边,事后才听下面的人禀报了当时的情形。
只是想一想,也觉得心惊肉跳。
原以为是安平伯想让顾珅入公主府做奸细,可沒曾想,安平伯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在顾珅身上下了剧毒,要顾宝笙中毒。
顾延琛知道她是怕自己迁怒胡多问,意味深长看了北堂离一眼,语气轻快道:“笙笙那般聪明自然无事。她出门前便戴了一块避毒玉,吃了楚洵让鬼医调的避毒丸。”
话落,北堂离便觉得嘴裡被塞了颗冰冰凉凉的药丸,脖子上被挂了個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赫然是一块莹润无瑕的玉石,雕刻成蝴蝶兰的模样,带了浅浅淡淡的紫色。
“避毒玉,避毒丸?”
“嗯。”顾延琛牵着她的手,解释道:“鬼医先前也以为是剧毒,沒曾想,昨晚验了顾珅的尸体,竟发现,安平伯是在他的身上种了噬心蛊。”
“噬心蛊?”
北堂离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
她常年行走南齐西戎,江湖蛊毒也知道的不少,可噬心蛊這东西,却十分厉害霸道。
能吞噬心智,让人六亲不认,此第一境界;宛若杀手,杀人如麻,此第二境界。
若要解毒,必得用最心爱之人的心头血来解。
“安平伯想让你和楚洵自相残杀。”
北堂离一下便猜到了安平伯的用意。
顾延琛点了点头,“他不笨。”
景仁帝虽然贬为庶人,可帮着景仁帝残害顾、崔两家最得力的刽子手丰城徐家、承恩公杜家,乃至于景仁帝的亲弟弟庄亲王府,都是罪该万死的。
安平伯先前韬光养晦,甘做庄亲王马前卒,自然知道他和笙笙不会放過他。
与其被动迎战,倒不如主动设计,让他杀了楚洵,或是,让楚洵杀了他。
“心倒是够狠的。”北堂离磨了磨牙,狠狠踹了地上的徐淑妃一脚,咬牙切齿的骂道:“狼狈为奸的狗男女,都不是好东西!”
顾延琛招了招手,地上的那婢女便起身将血书放到了桌上。
而后门外走进来一個女子,穿着打扮俱是和徐淑妃一模一样。
就连手裡拿着的血书也同桌上的那份无异。
北堂离仔细瞧了瞧那打扮成徐淑妃的暗探雪凝,满意的点了点头。
举手投足都像了個十成十,比沈书娆假扮她可像多了。
“去吧。”顾延琛下令道:“徐家和安平伯府的一举一动,每日逢大事方禀告。万事小心,切勿被人抓到线索。”
“两位主子放心。”雪凝道:“属下必定不会出错。”
顾延琛略微点头,雪凝便扶着先前那婢女袅袅婷婷的走了。
“啧啧,也不知道安平伯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会不会哭出来。”北堂离幸灾乐祸,笑眯眯的說道。
她可是知道的,秦溪虽然喜歡帝王之位,但景仁帝当了他這么多年的亲爹,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秦溪一下子知道自己是乱臣贼子安平伯的儿子,這些日子再也沒有跟徐淑妃說過话,母子两人的关系僵硬冰冷如三九寒冬的冰湖,根本沒有缓和的余地。
现在么,北堂离牵着顾延琛的手走出门,瞧了眼门上熊熊火焰,心裡就更不担心了。
景仁帝死在徐淑妃手裡,母子俩不說反目成仇,可秦溪对徐淑妃和安平伯的排斥,足以让他再不会跟徐淑妃多說一個字。
安平伯忙着成大业,避忌着徐家人,自然也不会有空来找徐淑妃。
只要同徐淑妃最熟悉的两個人沒有接触徐淑妃,很多事便一帆风顺了。
转念想到,安平伯這会儿该让人迷晕自己,把自己送到胡多问那儿。
北堂离“哎”了一声,朝顾延琛道:“咱们得赶紧去胡多问那儿呢,迟了安平伯若是生了疑心可怎么办?
你看我做什么?你還不快打晕我?”
“嗯?”顾延琛眯眼看了眼北堂离,“你觉得我下得了手?”
“你不挺能下手的么?”北堂离沒好气瞪他一眼,她求他的时候,就沒见他心软過。
“那不一样。”
這两种事能混为一谈嗎?
见北堂离闭着眼睛英勇就义的模样,顾延琛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来。
手帕刚捂住北堂离的鼻子,女子纤细的身子便倒在了顾延琛怀裡。
而顾延琛的脸上,已经戴了一块眉清目秀的面皮。
“主子?”
顾延琛打横抱起北堂离,声音淡淡道:“按计划行事。”
“是。”
今日的雨下得颇大,玉兰街上空无一人。
玉兰街尽头的胡同裡,一辆枣红色的马车正静静的停在那儿。
沈书娆坐在马车中,手持一枚小铜镜,左右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妆容,不禁抿嘴笑了笑。
唇红齿白,媚色天成,一颦一笑,勾动人心。
還好,這端阳郡主生得堪称绝色啊。
不然,一会儿她若是借着端阳郡主的名头去公主府找顾宝笙和楚洵,楚洵恐怕未必肯多看她一眼。
“红玉……顾宝笙病了的消息已经传到端阳郡主府裡去了沒?”
“回姑娘的话,消息已经传過去了。端阳郡主赶马车的车夫是咱们的人,一会儿他把人送過来,咱们在這儿等着就是了。”
沈书娆点了点头头,沒有再问。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辆石青色的马车行過来,待行至枣红色马车旁边儿时,才停下来。
红玉撑伞,沈书娆袅袅婷婷的上了那辆石青色马车。
车夫抱着一個蒙了面纱的女子上了那辆枣红色马车。
至于端阳郡主的婢女,车夫恭敬道:“伯爷說,事情不宜泄露,奴才已经将人杀了,扔在马房外的小坡下,那儿野狗多,再沒惹发现的。”
沈书娆听完,這才放下帘子,声音温柔道:“走吧。”
很快,她就能见到楚洵了。
车夫垂下眼眸,也放下了帘子,马车前坐着個驾车的车夫,正是安平伯的人。
见北堂离生得妩媚多娇,也不由心痒难耐。
“兄弟,這……抱着她滋味儿不错吧?”那人嘿嘿一笑,“咱们不能真碰她,還不能亲两嘴,摸两把嗎?西戎那人又不知道的!是吧!”
說着,那人便想伸手摸北堂离。
“啪”的一声,车夫顾延琛重重打了他一下,几乎要将他的手打断。
“你這是做啥!”
“伯爷的话你忘了?西戎胡多问胡大人是谁你也忘了?”车夫顾延琛斜眼看他,“若是一会子胡大人闻到端阳郡主身上有旁的男子气息,你以为,胡大人不会杀你泄愤嗎?”
那人嘟囔了几句,把手收回来,不敢再碰。
只是一面赶车,一面皱眉遗憾道:“早知道這差事儿就我来了。”
转念一想,好像又是不能的。
胡多问胡大人指明只能太监抱端阳郡主,他不是太监,自然不能做那车夫,有幸抱端阳郡主了。
“小太监啊……”那人快马加鞭的赶路,乐呵呵道:“你只能抱這端阳郡主這么一会会儿,有什么好得意的?到底也是不能跟我們這样的男子汉一样,去喝花酒,尝尝女人滋味儿的啊,哈哈哈!”
“太监”顾延琛把北堂离抱在怀裡,淡淡一笑。
他啊,可不止能抱端阳郡主這一会儿会儿這么简单。
雨天青石板路略滑,马车虽快,却也是平平稳稳,不過半刻钟便开到了一处幽静的宅院前。
院门口种了一大片四季常青的香樟树,郁郁青青,散发着淡淡树木的清香。
顾延琛抱着北堂离刚要下车,那人却伸手在北堂离鼻息一探。
顾延琛忍住怒气沒有砍下那只手。
“嗯,老弟做的不错。迷药就得用咱们安平伯府的东西。”
那人话刚落,一只手便脱臼了。
“胡……胡大人,奴才……奴才方才沒碰端阳郡主啊。”
就是给他一万個胆子,他也只敢在胡多问看不见的时候碰,不敢在他面前动端阳郡主啊。
胡多问冷瞧了他一眼,“咔嚓”一声,一刀早已斩了下去。
顾延琛坐在裡面,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是胡多问在他和阿离面前动手,撒他们一身的血,他断然是要找胡多问算账的。
“来人,送他回去报信。”
那人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便见顾延琛给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走,不要再惹怒胡多问。
左手沒了,右手总是要保住的,不等胡多问再发怒,那人早已骑了一匹狮子骢飞快奔走了。
秋风呼啸,雨丝斜斜的吹进马车。
无论顾延琛還是胡多问,都知道院子远处,還有安平伯的暗探在,眼下做戏必得周全。
顾延琛瞧着胡多问试图伸過来的手,冷淡道:“外头雨大,胡大人,還是进去再抱郡主殿下吧。”
說着,便自己坐在了马车前,将马车驾了进去。
胡多问抿了抿嘴,也抬脚走上去。
屋内升着暖融融的炭火,北堂离早已醒了。
醒来一见顾延琛浑身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立马把他推到净室裡要他用热汤沐浴,换身干净衣裳。
“胡多问啊。”北堂离坐在凳子上,大大咧咧坐着嗑瓜子,“這回谢谢你了。你在南齐這么久,也是时候回西戎了。
待這回的事儿成了,你便回西戎吧,也好照顾你双亲。”
胡多问嘴唇颤了颤,嗫嚅道:“可是……西戎沒有你啊。”
北堂离拿着瓜子的手略微顿了一下,装作沒听到,大方的抓了一大把瓜子放在胡多问前面。
“瞧我,光顾着我自個儿吃,都忘了给你了。你吃吧,我去瞧瞧延琛。”
顾延琛虽然身体健硕,可淋了那么多冰凉的雨水,北堂离觉着,她還是应该贤妻良母一回,给顾延琛弄点儿热姜汤什么的。
女子肤色胜雪,美眸流转,妩媚潋滟,红唇娇艳欲滴如艳色樱花。
這样明艳动人的女子,在他心裡已有许多年。
胡多问心中一痛,若是他早些說出自己的爱慕,北堂离会不会因为他的好而动心,北堂离会不会就早就属于他,而不会和顾延琛有什么纠缠了?
见北堂离快步朝前走,一刻不停留,胡多问突然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妒忌,想到顾延琛日日抱她,亲她,与她做那样亲密的事……
几乎是忍不住的,胡多问豁然起身,试图伸手抓住北堂离,试图亲吻那双红唇。
然而,還沒碰到北堂离的手。
“啪”的一声,北堂离便毫不客气的扇了他一巴掌,将他打醒。
妩媚的面容满是怒气:“胡多问,請你自重,我已经是顾延琛的人,心有所属,身亦如此!
从一开始,我便与你說過,我对你可有君臣之谊,兄弟之情,唯有不会有男女之意。
我感激你的照顾,若你放下這些心思,将我当兄弟看,我自然不会动你。
但若是你有旁的心思,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顺利回西戎与父母团聚。至于南齐使臣的位子。我会再挑一人過来做。”
胡多问不由苦笑,他是萧山王放在她身边的侍卫,守了她整整十六年啊。
一开始不要性命,也要守护她是萧山王的吩咐,可不知不觉,這守护已经融入他的生命之中。
为了她,仿佛所有的受苦受难都是甘之如饴,不觉劳苦,不觉酸楚,只盼北堂离能有朝一日看懂他,心悦他。
可谁知道,不等他表达爱慕心意,北堂离便在战场上和顾延琛相遇相知了?
“扑通”一声,胡多问跪下来,垂头自责道:“殿下,胡多问方才多有冒犯,請殿下原谅胡多问這一回。
胡多问发誓,若再犯,殿下要杀要剐,多问绝无怨言。”
北堂离握了握拳头,若是旁的男子敢過来拉她的手,想亲她,她定会一刀子宰了。
可這人是胡多问……
北堂离皱了皱眉,只觉是庆幸,若是胡多问真的亲了她,即便她不杀人,顾延琛也会杀人的。
“胡多问,你既然发了誓,我這回只暂且饶了你。不過南齐暗桩的事,你暂且不必操心了,待安平伯的事情了了,你领五十军棍受罚即可。”
胡多问恭恭敬敬的磕了個响头。
“多谢殿下。”
北堂离点了点头,见胡多问脸色苍白如纸,皱眉道:“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姑娘多得是。回头你回西戎了,义父和萧琛還有我都会替你留意的。我先走了。”
她真是怕一会儿顾延琛回来知道這事儿得找她算账!
手刚要打开门,胡多问便叫住她。
“殿下……其实……”胡多问淡笑道:“秦溪和安平伯找我,說要与我合作,用你来做交换的时候……我是真的……动心過的。”
他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动心,哪怕只有一刻北堂离属于他,他也是贪恋的。
北堂离的手僵硬的放在门板上,沒有开门,她自然知道,如果胡多问有一丁点的动摇,很可能她会中招。
毕竟胡多问帮她管着南齐的大事小事,是她的左膀右臂,而這种人一旦反水,就是致命的伤。
可是,“胡多问,”北堂离冷静的开了口:“我喜歡顾延琛,从一开始就只喜歡顾延琛,从沒有变過。
同样,我对你,从来只有兄弟之谊,沒有男女之情……”
话還未說完,“哐啷”一下,北堂离身后的门板便碎了一地,顾延琛一身水汽的走出来,神色冰冷的看着胡多问。
“砰”的隔空一掌打在胡多问胸前,胡多问便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阿琛……胡多问他……”
“出去。”顾延琛负手站在胡多问面前,眼露杀意的看着他。
胡多问垂头苦笑,挣扎着站起来,朝北堂离拜了一拜,“胡多问告退……請殿下,保重身体。”
话還未說完,顾延琛“砰”的一掌便直接将胡多问打出门外。
而后,拉着北堂离的手便飞进东厢房。
“顾延琛……你生什么气啊!”
她武功那么高,胡多问又打不過她,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的啊!
顾延琛一句话不說,直接将她压在墙壁上,俯身亲吻。
北堂离觉得喘不過气,伸手推开他。
“顾延琛,你别闹脾气了行了不行?”
“我沒闹脾气。”顾延琛轻轻抚摸着北堂离的唇瓣儿,淡淡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阿离,他喜歡你。”
是男人喜歡女人的眼神,不是兄弟看“兄弟”的眼神。
“可他并未背叛我。”
“嗯。”顾延琛神色略冷,“若他背叛,我一定在他背叛之前杀了他。”
北堂离不說话了。
胡多问方才自己也承认了,他,确有那么一刻,是想背叛她的。
顾延琛瞧了她一眼,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放在了床上。
北堂离心感不妙,挣扎着起来,“顾延琛,你不能這样啊,我……我伤才刚好。”
這儿都是她的人,要是被人知道她被顾延琛欺负得那么惨,她還要不要面子了?
顾延琛摁住她,低声道:“你小声些,安平伯给的迷药裡下了七元花,算算时辰,药效也该发作,那些打探的人也会過来了。”
北堂离皱眉,七元花這种毒药,专是用在女子身上的,解药非男子与之缠绵七天七夜不可。
安平伯還真是毒啊,若胡多问真的答应下来,而顾延琛又不在她身旁,胡多问便少不得要给她解毒了。
若真如此,即便她活着,那也是再沒有脸面和顾延琛在一起的。
顾延琛瞧出她的担忧,安慰道:“放心,我這不是在嗎。”
安平伯想动他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北堂离点了点头,见顾延琛欺身上来,神色猛变道:“阿琛,這种事儿我們做做样子就成,你不是来真的吧?”
鬼医那么厉害,北堂离不信顾延琛来之前会沒有解药。
北堂离想到方才胡多问的话,再想到缠绵的天数,脸色陡然发白,她觉得……真要這样,她会死的。
“阿琛……解药你带在身上的对吧?你也不想被人听了我們墙脚的对吧?”
北堂离讨好的打着商量,笑眯眯的看着他。
顾延琛眸色漆黑,染上一层浓浓欲色。
“阿离。”他嗓音有些沙哑道:“你是不是忘了,演戏要演全套。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顾延琛,你不能這样,你分明是小肚鸡肠,恩将仇报!你故意的!”
分明就是记恨刚才她帮胡多问說了半句话。
顾延琛摁住她的肩头,摸着她的脸淡淡道:“对,我就是故意的。你放心,我知晓分寸的。”
“你知晓個屁!我不……唔!”
话還未出口,帐子便放了下来。
過了许久,帐中传出女子哭骂的声音,沙哑而凄惨。
院外内力深厚的人虽听不清骂的是什么,但能听出来,哭声是真的惨。
“這真是太好了啊。”青色布衣的男子打了個手势,低声道:“快快去给给伯爷禀报,胡多问已与端阳郡主有肌肤之亲。”
那人一听,脸上立马挂起笑容,乐呵呵的飞快报信儿去了。
一旦端阳郡主成了胡多问的人,端阳郡主就再沒有脸面见顾延琛,可不得乖乖做胡多问的女人了嗎?
這事儿成了,胡多问从此之后,只会跟安平伯府一條心,再也不会帮着南齐的人了!
马蹄子咯噔咯噔的从巷子处消失。
這厢公主府,沈书娆才将将扶着红玉的手下了马车。
红玉碧珠两人都扮成了北堂离婢女的模样,在公主府门口說话时,声音也不由拔高了几分,显得很有底气。
“我們府裡的端阳郡主来看公主殿下了,劳烦姐姐通传一声!”
“端阳郡主殿下到了啊。”
公主府内的丫鬟似乎很高兴,忙热切的将沈书娆等人迎进来。
“郡主殿下您可来了。”带路的丫鬟眼裡有些泪水道:“您都不知道我們公主殿下,从昨儿個回来到今儿都沒醒。
差大夫来问,只說不知道,差大师来瞧,只說中了邪,如今屋子裡全是符,也不见公主殿下醒来。
楚世子殿下都守了一夜了,您說這可怎么办啊。”
沈书娆精致同北堂离无二的脸上满是关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裡有多妒忌,多不甘。
就算如今顾宝笙飞上枝头做凤凰,那也无法抹去,她以前不過是個大字不识一個,行为粗鄙的村姑!
若非萧山王变成了萧元帝,执掌南齐金印,子珩必定不会這样委曲求全的陪在她身边!
沈书娆這样一想,心中愈发下定决心,待看完顾宝笙后,一定要去镇国公府把黑铁骑的兵符找到。
至于楚洵……想到楚洵照顾了顾宝笙一夜,沈书娆想着,也总得去看看才好。
“公主殿下竟是這样儿了?”沈书娆一脸着急道:“那你快带我過去瞧瞧吧,西戎有些土方子,說不准儿還能用得上呢。”
丫鬟点头,忙带着沈书娆进了风辞小筑,不過转身那一刻,眼底露出一丝鄙夷来。
青葵领着沈书娆走到顾宝笙窗前,就见沈书娆立马热泪滚滚,坐在顾宝笙床边,握住顾宝笙的手哽咽道:“笙笙妹妹,笙笙妹妹?
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成這样了?你這……也太让我心疼了啊。”
青葵撇了撇嘴,面上装得再像,眼睛裡都要笑出一朵花来了。
青葵头一次觉得,安平伯真是高估了他的女儿,低估了端阳郡主。
身为女子的青葵从前瞧见端阳郡主北堂离扮九皇子的时候,或是英气勃发,或是翩翩公子,或是风流才子,那举手投足可半点儿沒有露出是女子的马脚来。
眼下的沈书娆呢,即便哭也不想想看,端阳郡主一個会武的女子,能這么容易掉眼泪。那眼泪還跟断了线的珠子不值钱似的?
青葵不由暗自感慨,果真是一個天,一個地啊。
沈书娆见青葵一声不吭站在一旁,自己哭得有些尴尬,這才止住哭声,跟躺在床上的顾宝笙轻声道:“笙笙妹妹,你放心吧。
你哥哥虽然去云罗国镇压叛乱,一时半刻不能回来看你。可我身为你的嫂嫂,這些日子必定会好生過来照顾你的。
你既是還休息着,我也不多打搅你了,我明日再来看你,给你喂粥吧。”
青葵仔细盯着沈书娆的一举一动,见沈书娆只是将帕子收了回去,并沒有取出什么东西放到顾宝笙身上,這才放了心。
但放心归放心,青葵和金花、银花等婢女的眼神却一直定在沈书娆身上,让她半点儿沒有动手的机会。
沈书娆袖中的手攥了一下,余光瞥到无从下手,這才缓缓起身,笑对青葵道:“你不必带路,也不必送我了,方才给我带路的那個小丫鬟代带我出去就是。”
青葵点了点头,略微弯腰行礼道:“奴婢恭送郡主殿下。”
正好,她也不想送沈书娆。
沈书娆慢吞吞的走出风辞小筑,眼底划過一抹阴毒的笑意——顾宝笙這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她虽不知爹爹的用意,到底是用顾宝笙威胁萧元帝和萧琛,還是让她趁机到公主府下毒。
却也知道,顾宝笙醒不来,她才能每日有理由過来瞧顾宝笙,再顺带与楚洵多說說话。
虽然爹爹吩咐找镇国公府的黑铁骑兵符要紧,可沈书娆還是忍不住想去瞧瞧楚洵,劝劝楚洵不要为了顾宝笙太過辛苦。
因而,走到半路的时候,她便似是不经意问带路的小丫鬟道:“楚世子在哪儿呢?”
“楚世子殿下?”带路的小丫鬟皱眉想了想,“许是在哪儿歇息着吧,昨儿個楚世子一夜沒睡呢。”
“一夜沒睡啊。”沈书娆心裡十分心疼,“你带我過去看看吧。”
见小丫鬟神色诧异的看她,沈书娆连忙解释道:“算起来,我也是楚世子的嫂嫂,长嫂如母,自然是既要关心笙笙妹妹,也要关心关心楚世子的了。
我也是怕他一心想着笙笙妹妹,吃不好睡不好,反倒把自己给折磨病了。你放心,我就在门口劝劝他就走。”
小丫鬟听完,這才点点头,将人带了過去。
沈书娆跟着小丫鬟七拐八拐,才走到一间雅致古朴的小院前。
正要进去时,沈书娆笑对小丫鬟道:“你和我這位婢女就在门口守着吧,一会儿来人,你们也好帮我解释解释,省得有人误会了我与楚世子的关系不是?”
說完,沈书娆便留下碧珠和那小丫鬟站在门口,她同红玉慢慢走了进去。
院内静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沈书娆并不觉奇怪。
楚洵从小就是個孤僻的性子,公主府裡不能有许多男子,男仆入内,楚洵自身武功高强,自己一個人也不会出事,沒有锦衣卫的属下在,沈书娆笑了笑,正好。
红玉在旁提醒道:“郡主殿下,還是早些回镇国公府吧。”
她是真怕主子脑子一热坏了伯爷的大事。
沈书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就這一会儿功夫,能耽搁什么?”
待走到院中厢房时,沈书娆让红玉站在了门口,“你在外等着,我去去就好。”
“吱呀”一声,沈书娆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屋内燃着安神香,床上重重帐幔掩盖了高大的身躯。
沈书娆眸光炙热,满心都是思念。
可床上的人却半分沒有醒来,仍是酣睡着。
沈书娆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想到一個更好的主意来。
她的爹爹不是一直想楚洵和顾延琛不和,想让楚洵帮他们做事嗎?
如果……如果楚洵碰了她這個假的端阳郡主,夺妻之恨,顾延琛势必会与楚洵反目成仇,那……爹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嗎?
再转念一想,楚洵睡得這样熟,把她当成顾宝笙欺负了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嗎?
瞧着帐中昏睡的人,沈书娆勾唇一笑,忽然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慢條斯理的解开了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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