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富家大戶
“別別別,大人您過獎了。我老梁怎麼說也是活了半輩子了,只不過是遇見的事兒和看見的事兒多一些。所以纔能有感而發,純是亂說當不得真。來,這杯我跟您!”
梁有田說着端起酒杯仰脖兒一飲而盡,隨後一抹嘴巴道:“大人,我老梁其實就是個種地的。只不過名下的地太多了自己種不過來,所以才找別人幫着種而已。這才落下個大地主的稱呼,要說有什麼見識還真沒啥見識。”
“今天能得到大人您的厚愛單獨留我老梁在營中喫飯,這份情咱到死都忘不了。還是那句話,只要我老梁在的一天,大人您就不用爲軍糧發愁!”
“梁老爺言重了。我只是看你這個人人品不錯,忠厚老實還識大體,這一點與別的富家大戶不一樣,難能可貴啊!”
楊林說着爲梁有田滿上酒杯,道:“要不然我也不能把徐中軍官介紹給你當姑爺。我給我的部下們張羅親事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要家風好、口碑好,不能有爲富不仁、橫行鄉里的劣跡。否則就是家財萬貫我也不給張羅。”
“那是那是,我老梁別的不敢說。但要是說劣跡,咱那是一絲兒也沒有。就連我的兒女我也是管的很嚴,決不能有敗壞我家名聲的行爲存在。頂多就是有時候和人家有過爭地爭水源的事兒。”
梁有田忙不迭的道:“但那些地和水源本來就是我的呀,衙門的硃紅大印在地契上蓋着呢。我和他們搶,不是,是爭回來,也是合理合法啊。即便如此,我老梁也沒說把人家往死裏整,頂多就是兩家互相打一架。不管誰被打壞了我老梁都給人家拿湯藥錢。這在禮數上挑不出我老梁的不是。”
“梁老爺你這一點就做的非常好,在靉陽可謂是有口皆碑。你不要認爲本遊擊誰的東西都會收,那也是分人的。”
楊林說着話鋒一轉道:“我聽說你的三兒子梁多人品不錯,時常幫着你料理各項雜務,較有能力。而我營中最缺的就是會掌管後勤雜事的人員。如果能來我營中,與孫廣他們一樣,月銀二兩,包喫包住。逢年過節的獎勵另算。我知道梁老爺不差這二兩銀子,但是做爹孃的那個不想爲兒女謀個好前程。不知梁老爺意下如何呀?”
“這個........”
梁有田聞言略一沉吟沒有立刻回答。梁多雖僅有個童生功名,但這也是兒子們中最爲出色的一個了。如今楊遊擊說這話明顯是想把與自己家的關係拉的更近,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得到這種殊榮。再說人家說的也有道理,那個當爹孃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更有出息?
看看老孫家那個大小子孫廣,原先畏手畏腳的兩扁擔砸不出一個屁來。如今在營中不僅鍛鍊的能說會道,就連爲人處世也比同齡人中變得更加優秀。自己家的兒子不比人家差,憑啥不能進營中當差;憑啥變得不能更有出息?
梁有田下定決心後一拱手道:“多謝大人擡愛,等我回去就我把我那犬子送過來。至於月錢不月錢的無所謂,只要給他口飯喫餓不死就行。要是他差事辦的不好,您儘管打他罵他責罰他。他要是敢忤逆不聽話,您就告訴我老梁。看我不把他打的皮開肉綻!”
“梁老爺這麼說就言重了,不會那樣的。我還聽聞令郎人心宅厚、做事勤懇。若是入得我營中,本遊擊不免又多得了一位助力。不過你回去還得先問問令郎的意見纔行,本遊擊可不願強人所難。”
梁有田聞言把腦袋搖的撥浪鼓一樣,極有氣勢的道:“不用問、不用問。當老子的要幹什麼還問他們當晚輩兒的意見?這不壞了三綱五常的規矩?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那犬子他要是敢說半個不字,包括他娘在內,誰要阻攔這事兒我就把他(她)們腿打折!”
“有魄力、有魄力!難怪梁老爺能成爲靉陽第一大地主,僅是這份氣勢就無人能及。來,咱爺倆兒幹一個!”
“好好好,大人太擡愛我老梁了。”梁有田被楊林說的“咱爺倆兒”這幾個字感動的不得了。靉陽的“土皇帝”能和自己論爺們兒,這是太給自己面子了。試問那個官老爺能和自己這麼論?楊遊擊有氣度、懂做人,往後還能往上升。這要是做到總兵啥的,那自己的姑爺、兒子不也得往上升?前途一片光明啊。想罷他二話不說舉杯一飲而盡。
楊林放下酒杯道:“梁老爺,還有一件事我甚至和邢先生他們還沒有商量,但是先想聽聽你的意見和想法。”
梁有田聞言急忙站起來,躬身道:“大人,您這麼說可讓草民萬分惶恐啊。您每天操持的都是大事,草民可不敢參與到您的謀劃中啊......”
楊林擺手示意梁有田坐下,道:“本來這事我打算要把你們這些地主大戶召到一起共同商量。但是今天咱爺倆兒嘮得非常好,你的見識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打算先和你商量商量,聽聽你的想法。”
梁有田嚇得忙又站起來苦着臉說道:“大人,我老梁就是一土財主,活了半輩子連京城都沒去過,可談不上有啥見識。您也別說找我商量,草民實在擔待不起。可不敢說給參謀啥的,更談不上有意見和想法。”
“梁老爺不必緊張。我又沒說什麼事,你這個樣子我都沒法開口了。坐下、坐下,來,先喝一口穩穩神。”
“大人,我這.......”
梁有田只好把半拉屁股搭在椅子邊上,拿起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現在有種恨不得狂扇自己嘴巴子的衝動。你說自己辦完事兒送糧後就走唄,幹嘛經不住勸要留在營中喫飯喝酒啊?喫飯喝酒也就算了,還藉着酒勁兒嘚咕嘚咕(指沒完沒了)的和遊擊大人說那麼多沒用的。真以爲和人家關係很近?現在好了,自己要參與到軍機大事中了,不參與都不行了。萬一自己沒拿捏好胡亂說了,那麼日後誰知道有沒有禍事上門?自己真要出事倒沒什麼,就怕連累了自己姑爺和兒女。這可咋辦啊?
梁有田這邊酒醒了大半,不斷用手帕擦着“刷刷”往外冒的冷汗。對留在這裏喫飯那叫一個追悔莫及。
那邊楊林卻道:“我說的這件事其實很簡單,用三十二個字來概括,就是要你們這些大戶‘結寨修堡、組建民團;烽燧示警、聞訊而動;蠶食蠕進,擴展地盤;軍民結合、共御韃虜’。不知梁老爺聽懂了沒有?”
“大人,我......我就說您肯定說的是軍機大事,我老梁一個土財主哪兒懂這些啊。”梁有田抱定決心就是裝糊塗,決不能在這種軍機大事上發表意見。
楊林由低到高“哎——”了一聲,道:“梁老爺方纔還說了不少自己見解,讓本遊擊對你刮目相看。怎麼聽了我的三十二個字就變得支支吾吾的不肯直言了。這不好吧?”
梁有田抱定決心不鬆口道:“大人,我老梁真的是不懂這些啊。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什麼東西來。要不.......要不咱們再嘮嘮種地的事兒?”
“看看我這性子,太急了。忘了和梁老爺詳細解釋這三十二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楊林一拍腦門道:“其實從字面上你就能知道,我打算讓你們這些地主大戶組建民團,然後修建堡寨自保。至於爲何這樣做,其實你也看到了。這兩次守城,城中的壯丁和夷丁出力巨大。沒有他們協助官軍,官軍壓力可想而知有多大。而鑑於賊胡入寇我境四處劫掠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在鄉間組建民團已刻不容緩。”
“民團依據堡寨防禦作戰。所以每個堡寨要有烽火臺、箭樓和炮樓。外圍不僅要挖掘深溝設立鹿砦和拒馬,而且還要有吊橋。這樣那些叛逆賊胡若是再來進犯,恐怕就不能隨意的劫掠四野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大人您可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爲您要我給參謀軍機呢。”
梁有田繼續用手帕擦着額頭的冷汗,道:“大人,您要是這樣做也不是不可以。因爲現在許多村屯、堡墩就有圍牆和壕溝,只要經過加固修繕就可以達到您說的目的。但是這樣有違朝廷不得民間擁有武裝的律令啊。”
“萬一要是有誰說大家這是造反,那真是黃泥掉到褲襠裏——說不清了。再一個,修建這些堡寨必然要花費錢糧,我們這些大戶倒是可以承擔一部分。但要是全部承擔,恐怕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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