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感应
“晚上好，伊丽莎白。”雪莉在她拉开入口处的玻璃门时用甜美友好的声音向她打招呼。
“你好。”她朝看不见的人工智能点了点头，快步穿過前厅，毫不意外地在后面的房间裡发现了自己的老板——迈克尔不在工作时的多数時間都在這下面。
如果有人能够进入帕索科技董事长的個人实验室看一眼的话，想必八成会大跌眼镜。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古怪的科研实验室了，它可以被分割成两個看起来完全沾不上边的部分。
首先他的实验室一边被各种寻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先进设备填满了，他的桌子到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涉及尖端科技的仪器装置，甚至连一些尚在概念阶段還未被正式投入市场的设备他也设法弄到了。除此之外他更收藏着一些仅凭金钱不可能买到的稀有材料和元素。這個部分堪称是科研工作者的天堂。
而另一個部分——貌似和实验室的另一半截然相反地——则似乎属于神秘领域。這半边的桌上铺着毛绒的毯子，摆着些风格古老、看起来就像从中世纪电视剧的拍摄片场裡弄出来的藏品。靠墙的書架被古老的典籍塞得满满当当，柜边垂着一幅长长的纯棉画布，上面深刻地绘着個结构复杂的法阵。
科学和神秘学，這两门看起来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学问共享着同一個房间。
這会儿迈克尔右手胳膊上覆盖着黑白相间的铠甲，似乎正在调试臂铠的出力。伊丽莎白小心地从魔法典籍和精密仪器之间绕开，来到了老板身边。
“您有九天沒在公司露面了。”她提醒說。
“這阵子一直很忙。”迈克尔握着拳试着拉伸了一下手臂，臂铠关节部分传出了动力系统运转的低鸣，“但你都能打理好，不是嗎？”
“多谢信任，我在尽力，先生。”伊丽莎白平静地說着，抽出一束精致红色請柬平放在了桌上。
迈克尔斜睨一眼：“我记得我說過能推掉的活动尽量推掉？”
“是的，我已经帮您推掉了這個月内的大多数活动。”她說，“但军委会方面对我們的上一批订单非常满意，他们希望能邀請您個人参加晚上的一场舞会。”
“舞会？”
迈克尔眼皮跳了一下。他暂时地将胳膊从那截黑白臂铠裡抽了出来，拆开請柬打量了一番。他迅速读完了請柬內容，不由动了下眉毛：“上面說‘請带上您的舞伴’。真有趣，其他人出席舞会时一般都会去哪儿找舞伴？”
伊丽莎白微笑：“我想，正常来說像您這样身份地位的人，這往往都不会是個問題。”
這话倒确实有理。尤其是像托尼·斯塔克那样的花花公子一次捎上三五個舞伴也并非稀奇——尽管他本人可能实际上压根记不全她们的名字。
然而迈克尔·帕索就是這么個罕有的特例。他的整個生活都被他打造得像是個精密到极致的机器一样，所有的零件都经過了最精确的计算才被拼凑到一起。他把自己每一天的時間规划得精准到秒，每时每刻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偏偏就是沒有给自己的個人生活留任何時間。他能够将必要的应酬和社交生活对付得十分出色，留给外界一個谦虚和善、擅长言辞的年轻天才形象，然而除此之外他大部分時間事实上都只和冰冷的机器打交道。
所以你也可以說迈克尔·帕索是一個情感淡薄的人，或者甚至可以說比起人他更接近一台机器。他有着缜密睿智的头脑、有着许多令人叹为观止的发明创造，可却甚至找不出一個足够亲密的女性陪他出席一次简单的舞会。
不对，或许应该說是“几乎”找不出。
迈克尔读完請柬，想了一想，突然抬起了眼皮：“伊丽莎白，你会跳探戈嗎？”
伊丽莎白怔了一下：“会，先生。”
“华尔兹呢？”
“也略有涉猎。”她犹豫了一下，說，“我還学過芭蕾，曾在莫斯科的国际比赛中得過奖。可先生，您不会是說......”
“那好极了。”迈克尔折起請柬，“准备好礼服，你就是我的星期五舞伴了。”
伊丽莎白罕见地露出了有些慌乱的表情：“可是先生，我......我不确定我有沒有资格......”
“我邀請了你，你当然有。”迈克尔說着，顿了一顿，又耸了下肩膀，“但這不是命令，只是邀請而已，你当然也有权拒绝。不過那样的话我就只好自己去碰运气咯。”
伊丽莎白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回答：“那么好的，先生。我一定到场。”
闪耀的金色灯光充斥着大厅，飘渺的香水味在空气中弥漫，到场的客人们踩着悠扬轻柔的乐声起舞。
伊丽莎白大概真的是個跳舞的好手。她今天穿着件天蓝色的长裙，淡金色的长发自然地垂着，肌肤在水晶灯下如羊脂般白皙滑腻。她把手轻轻交在自己老板的手裡，旋转起来的身子就像只轻盈的蝴蝶。
“真是让人意外。”十分钟后，迈克尔带着去橄榄的马丁尼回到吧台边，将酒杯递给了他今夜的舞伴，“你舞跳得很好，你应该把這点加在简历裡。”
“谢谢。”伊丽莎白接過了酒杯，小口地抿了一口。
“但你很紧张。”迈克尔在她身边坐下了，“事实上，我注意到你很少像這样紧张。我记得有一次我让你替我应付個新闻發佈会，结果演讲稿意外中间缺失了一页？而你就這么顺其自然地临场发挥了下去，连我差点都沒听出問題。”
伊丽莎白优雅地笑了笑：“谢谢，先生。但那是工作，那种情况下冷静应付意外状况就是我的职责。”
“而你现在是在放松，”迈克尔晃了晃酒杯，“有什么好紧张的？今天我不是你的老板，只是你的舞伴。”
伊丽莎白心底不禁苦笑。
可是你......是你啊。
她非常地清楚自己的老板是個什么样的人。他是個绝无仅有的天才，有着非比寻常的智慧、還有着某种她所不理解的神秘力量。他注定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注定将改变世界。而她呢？只不過是個普通人，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替他打理好那些不值得他浪费精力的琐事而已。
這些她当然沒法說出口，但他的老板就仿佛能看穿心事一样。迈克尔侧過头，认真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自己，但你是我从成百上千個候选者裡亲自挑选出来的，就像从沙滩裡拣出的一颗独一无二的珍珠。事实上......”他顿了一顿，“......你或许是我目前唯一信任的人。”
伊丽莎白怔了一怔，露出了一副接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的模样。
“我......非常感谢，先生。”她轻微地垂下了头，說，“我一定尽力，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迈克尔正想再說些什么，但刚刚张嘴神色就突兀地稍变了一变，轻微皱了下眉头。
伊丽莎白察觉到了老板的异样：“怎么了，先生？”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点意料之外的小問題。”迈克尔站起了身，“不好意思但我临时有点事，一会儿你介意自己回去嗎？”
“不介意。”伊丽莎白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么小心点，先生。”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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