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酒 作者:凤之翼 张重安亲自将袋子呈给安洛成,然后很是自觉的退到一边。 安洛成接過袋子,只一掂,就能估出份量,大约能有一斤多重。他小心地将袋口打开,“刷!”袋子裡马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袋子裡装的全都是金叶子,满满一袋子,安洛成虽是游击将军,却也沒见過這么多金子,不由得是眉开眼笑。但是,笑容马上被他收了回去,他看向张重安,說道:“张掌柜,看来你们卖酒,利润不小呀。” “将军,瞧您這话說的,若是沒有足够的回报,谁会冒杀头的危险,去做這桩买卖。风险和收益,永远不都是成正比的么。”张重安笑呵呵地說道。 “這话倒也实在。”安洛成点了点头,說道:“這么多金子,着实让人不忍放下,可是,一旦事情败露,我的脑袋怕是也沒了。谁都知道,這條禁令,是岳大人下的,岳大人一向执法如山,让他知道,哪怕是天王老子,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啊。” “将军,话是這么說,可是這桩事情,您不說,我不說,又有谁会知道。朝廷下令闭关,其中缘由谁都知道,乃是因为鞑子屡次趁我大明与蒙古人通商之际,前来袭扰,不得已才关闭关口,禁止互市。像三关口這裡,在朝廷沒下這道禁令之前,不也照样是禁止出入么,可从头道关、二道关擅自出入的人,似乎从来也沒少過。這种事,不也就是睁眼闭眼的事情么。”张重安再次笑呵呵地說道。 “我睁眼闭眼,可我下面的弟兄怎么睁眼闭眼呀?他们可不是瞎子,擅自放你出关,不出一天,整個关隘裡的人,全都会知道,保不齐哪個多嘴,把事情說出去,我可怎么办?那时你是走了,留下挨刀的,不就剩我了。”安洛成故作为难地說道。 “這一点,小人已经想到了,在外面的骡车裡,還有孝敬将军和以备将军打点手下弟兄的银子。”张重安說道。 “這個……”一听說還有孝敬,安洛成的心彻底动了,本来现在收的金子,已经足以令他满意,可是,做官的人,大多都是這個秉性,不管你送多少,他都会做出一副嫌少的样子,以便再行索要。眼下目的达成,他故意叹息一声,“唉……谁叫你是我那好友的朋友呢,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也罢,今天我便买他一個交情。不過此事,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是、是……多谢大人……”张重安连忙躬身說道。 “好了,我现在就下令开关,放你的手下进来,不過……”說到這裡,安洛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大人,怎么了?”张重安以为有变,赶紧问道。 “因为朝廷有令,让各隘口在之外,必须要挖大量的壕沟、陷阱,而且還派人来专门检查。所以,当时我派人在城外挖了不少陷阱,西门之外,地势崎岖险要,几乎无人出入,更加不会有车辆通行,以至于陷阱挖的很密,根本无法走车。”安洛成說完,摇了摇头。 “将军,這事好办,小人的伙计,都是能吃苦之人,小人可令他们动手,只沿一條直线,将壕沟填平,待到车辆過去,再费些气力,将陷阱恢复原状,也就是了。不知将军以为如何?”只要能答应让他出关,什么問題,也都不是問題。 “若能這样,自然最好不過。好了,咱们也不要多說了,眼下天色不早,我這就下令开关,让你的人进来。张掌柜你,今天就住在我的府上,也让我略进地主之谊。”安洛成說完,站了起来。其实挖坑這事,安洛成也只是托词,要是张重安愿意多出些银子,他自会安排手下的士兵去做。当然,白干是不可能的。可是张重安表示,愿意自己动手,那也不错,反正你填上之后,不给我重新挖好,是别想走的。至于說,是否会有鞑子趁机前来偷袭,安洛成是根本沒有放在心裡。且不說辽东据此能有四千多裡,不可能前来,即便真的来人,凭借這裡崎岖的地势,发现鞑子,现关城门都来得及。 “多谢将军,如此,小人就叨扰了。”张重安又是一脸笑模样。 安洛成带着张重安和两名亲兵出了望楼,告诉手下,张重安是自己的好朋友的朋友,有大事前来,现在开关,放他们进来。 他是這裡的一把手,他的命令,手下的人怎敢违抗,马上打开城门,放车队入城。接下来,安洛成给张重安手下的人,安排了住宿的地方,现在天已经黑了,连夜开工,也不方便,明天早上在干也来得及。 张重安也是言而有信,亲自押着一辆骡车,前往安洛成的将军府下榻。别的骡车,全都装得酒缸,唯有這辆骡车,上面除了酒缸之外,還有三口大箱子。 到了将军府,张重安叫伙计把箱子和酒缸全都卸了下来。三口大箱裡面,装的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总共六千两。安洛成看到這些银子,更是眉开眼笑,打点手下,岂用得上這么多,有两千两银子足以,剩余的四千两,全都得落入他的口袋。车上的四口酒缸,裡面装的全都是美酒,张重安表示,這也是孝敬将军的。打开一缸,酒香四溢,安洛成也是好酒之人,自然欣然收下。 当天晚上,将军府大摆宴席,安洛成還把手下的千总、把总全都請了過来,一起饮酒。酒确实是好酒,众人喝的十分尽兴,尤其是安洛成,人逢喜事精神爽,喝的更多。 见到安洛成等人酒兴正浓,张重安突然說道:“几位将军,小人今日前来,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過意不去。然现在,又想起一事,实在是不情之請,也不知该不该說出口。” “张掌柜,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但說无妨,沒有什么该不该开口的。只要本将能够办得到,一定义不容辞。”安洛成已经喝到兴头上,說起话来,也不经過大脑,拍着胸脯,就大咧咧地說道。 “既然将军這般說,那小人有话直說了。先前在望楼之内,小弟曾和将军說過,填平城外壕沟之事,尽有小人的伙计来做。可至今也不知那壕沟占地能有多长,而我手下的人,也不知是否够用。小弟急于赶路,想要快去快回,将军看這样如何,明日裡干活的时候,若是小弟的人手不够,将军可否借些人给帮忙。当然了,忙不能白帮,小弟出银子,将军认为可好。”张重安用恳求的语气說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這事呀。好說好說,张掌柜难得开次口,咱们自家兄弟,哪能不帮忙……”安洛成說着,扫了在桌的一众千总把总一眼,又道:“這位张掌柜可是实在人,给他帮忙,好处觉得少不了,你们有谁明日愿带手下弟兄帮忙呀?” “将军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這等小事自然是义不容辞。将军,這事就让标下也办吧。”“将军,侯老弟說的沒错,将军您的朋友,自然就是我們的朋友。這事我包了,明天早上我就带人前去帮忙。”…… 在座众人也不是傻子,大家伙都清楚,张掌柜是要私自出关做买卖,而且已经收买了安洛成。眼瞧着张重安出手大方,谁不想分一杯羹呀,料想给他干活,银子绝对少不了。 边军虽然饷银都是按时发放,一文不少,怎奈三道关這裡,实在沒有什么油水。难道来一只肥羊,怎能不捞上一把。所以,一個個是争先恐后,谁都想抢這個差事。 其实,這城门外壕沟的长度,也不算特别长,也就一裡多地,而且又只是填一條直线,让骡车能够顺利通過,正常来說,就张重安手下的人,有一头午也能干出来。但现在张重安這么說了,安洛成也想让手下的人发点财,捞点好处,自然不会告诉张重安底细。 安洛成想了一下,說道:“你们也不用争了,我看就這样吧,明天由刘千总带队,领二百人前去帮忙。马正,明天应该是你负责看守西门吧。” “是的,将军。”叫马正的把总连忙应道。 “既然是你的班,你的人自然要算上。另一個么,就叫侯英带他手下的人去吧。你们這两拨人,一定要好好干,不要怕吃苦,张掌柜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安洛成吩咐道。 “是,将军。這事就交给我們了,弟兄们一定好好干,您就放心好了。”…… 得到任务的把总是高兴万分,连忙答应,喜悦之情尽于言表。然而,沒有得到差事的另外八個把总,脸上难免露出失望之色。可是,這也沒有办法,当头的既然這么說了,那還能怎么办。 不過,安洛成对手下還算仗义,知道什么叫见者有份。這等事情,手下的人要是有的沒有好处,谁知道会不会起歪心。他略一思量,又說道:“填壕沟的活,不是轻快活,尤其是沙土早已清理,现在還要从别处挖去,拆东墙补西墙。而且,在张掌柜走后,還要再给掏出去,十分麻烦。我看這样,你们八個明早也過去瞧瞧,帮忙搭把手,速度也能快一点。” 听了這话,另外八名把总的脸上马上露出笑容,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将军說的沒错,這差事确实麻烦,明天我們一定去搭把手,尽快把活干完,让张掌柜可以尽快出塞。”……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明天的事,就拜托各位了。”张重安则是连声道谢。 這席酒一直喝到二更时分才散席,安洛成等人,喝的是五迷三道,也就是张重安還算清醒。 第二天一早,张重安带着自己伙计,赶着骡车,前往西门。刘千总与马正、侯英领着二百人也已到齐,就连到此打酱油的八名千总也是早早跑了過来。 二百多人,加上张重安的伙计,一起动手填埋壕沟。此次工作,充分体现出磨洋工的精神,官兵的动作,不是一般的慢,有他们堵在前面,那些伙计,即便想快,都快不起来。 官兵在来的时候,已经得到嘱咐,今天干活,许慢不许快,目的只有一個,要让张掌柜认识的,他的银子,花的是值得的。不過再慢,短短一裡来地,這么多人动手,能需要多少時間,中午时分,已经干出大半。 饭口的时候,大家伙就席地而坐,在這裡用饭。 眼下正值夏天,天气闷热,虽說靠着城墙,也有些吃不消。這個时候,张重安手下的一個伙计突然說道:“掌柜的,大家伙忙活了一上午,累的不像個样子,很是口渴呀。能不能赏给大家一些酒吃,等喝完酒,大家伙干活也有精神,到时一鼓作气,把剩下的活全都干完。” 张重安听了這话,显得很是不高兴,說道:“你们這些酒虫,整日裡就知道喝酒,在太原的时候,多喝点倒也无妨,可是现在,這些酒是要运到关外,卖大价钱的,怎能随便喝。” “掌柜的,您就通融一下吧。瞧大家伙累的,要是不喝点酒,怕是下午都沒力气干活。我們也不多喝,一人一碗,也就行了。” 這伙计把话說完,其他的伙计,也都跟着說道:“是呀,掌柜的。若是不喝点酒,下午真的沒有力气做活。這些酒我們也不白喝,下午不仅多卖力气干活,等到出关之后,我們也加紧脚程赶路,争取早日到地方,您看行不行呀。”…… 所有的伙计,一起哀求,搞的张重安也沒了法子,只好說道:“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们這些人,整日就知道喝酒。好吧,這次依了你们,不過有言在先,下午你们可要加把力气,說過的话可不能不算。還有,每人只许喝一碗,不许多饮。” “放心吧,掌柜的,我們保证說到做到。”…… 一時間,伙计们沸腾了,兴高采烈的跑到骡车旁边卸酒。很快两大缸酒搬了過来。将酒缸的封口一打开,真是酒香四溢。 从古到今,当兵的人,都喜歡喝酒,一旁的士兵闻到這酒香,立刻是神魂颠倒,哈喇子直流。看到酒坊的伙计,用瓢一碗碗的盛酒,更是羡慕不已。 有那嘴馋的士兵,实在忍受不住,开始央求长官,是不是能够向张重安讨点就来。這次干活,是收了银子的,而且也知道這些酒是要运出关卖大价钱的,怎好意思上前讨要。說实话,千总、把总现在還在昨晚的酒香呢。 侯英一向好酒,酒虫作怪,无法控制,最后只好厚着脸皮,走到张重安的面前。 “张掌柜呀,小弟……唉……這酒……” 侯英的表情尴尬,說话也是吞吞吐吐,但是张重安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一下,点了点头,說道:“侯将军,您客气了。来人啊,還不快给将军取四坛酒来。” 一听這话,侯英是高兴不已,连忙道谢。伙计从车上卸下来四坛酒,送到士兵堆裡,见到美酒送来,一众士兵开始欢呼雀跃,拿起饭碗,挨個打酒。 城上能有二十来個士兵,是专门负责瞭望的,有什么事,就点烽火。此刻下面分酒,他们也看的是清清楚楚,军营裡其实也有酒,但是他们发现张掌柜他们的酒似乎是好酒,肯定比他们喝的酒强上几倍。人都有凑热闹的心理,下面分酒,怎能不下去讨上一碗。于是,城上的士兵,也都纷纷跑了下来。 這一幕,张掌柜看的清楚,他瞧了眼自己這边的酒缸,见還剩下小半缸酒,便說道:“王四,你带几個人,盛几碗酒,给城上的总爷送去。” “是,掌柜的。” 叫王四的伙计,立刻招呼了几名伙计,跑到酒缸之前,几個人一下子就将酒缸给围住。王四右手抓過瓢,而他的左掌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個小瓶子。 瓶子裡装的是白色的粉末,因为旁边都是自己人当着,所以官兵不会发现。他将粉末倾倒入酒缸之内,然后用瓢在裡面搅和了一下,粉末瞬间溶解。 紧跟着,王四开始盛酒,盛了十几碗酒,一众伙计,送到城上。城上還剩下六個士兵,沒有离开岗位,见到他们他们来送酒,那是感动万分,說了好几句拜年的话。 過了一会,所有的士兵,都喝過了酒,稍微休息一会,便开始继续干活。 可是,刚一开工,還沒干上一刻钟,便听到有士兵說道:“這酒可真有后劲,我怎么觉得晕乎乎的。” “谁說不是,我也有些晕。” “噗通!”“噗通!”…… 說话的功夫,就有士兵支持不住,摔倒在地。倒下的還不是一個,可以說是成片栽倒,沒出片刻,所有的士兵全都倒了下去,唯有张掌柜他们這些人,沒有办点事情,仍然站着。 张重安瞧了眼身边的人,說道:“王四,到城上看看。王六,你快些出谷报信,速度越快越好。” “是!”…… 王四和王六两個伙计,分头行动,一個上城上查看,城上的士兵,也已晕倒在地。王六是撒腿疾奔,用了能有半個时辰,也出得山谷。 在左侧的山后,此刻正有一支人马,在那裡等候,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多铎。 王六见到多铎,当即跪倒在地,大声說道:“启禀将军,城门已然夺下。” 王六称呼多铎为将军,显然是沒见過多铎,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多铎并沒有见怪,点了点头,說道:“你们做的很好,等我攻下三道关,迎接皇上进城之后,皇上一定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多谢将军。” “好了,现在不是說话的时候,你先起来吧。”待到王六起来,多铎也不去理会他,把手中马鞭一挥,大声說道:“勇士们,随我进城!” 峡谷之内,走路都费劲,更不要說是骑马了,沟沟坎坎数不胜数,马匹根本冲不起来。怪不得城上守军如此悠闲,放着這般天险,哪怕是天下间最精锐的部队,也无法破关。 可惜,贪心使人丧命,在坚固的堡垒,也有可能被人从内部打开。 “六百裡加急、六百裡加急,从陕西送来的六百裡加急……” 通常来說,六百裡加急是可以直接送进内阁的,一名灰头土脸的士兵,在禁军的带领下,仓惶朝内阁跑来。 今天的岳肃,心情很是不错,日本方面,刚刚送来捷报,吴思南在千叶取得连胜,打败伊达政宗,彻底拿下千叶全境。不過,德川家光正在调集江户川的兵马,准备向千叶反扑,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岳肃相信吴思南、蒋杰、吴家省、邢鹰他们的本事,相信他们一定能够顶住倭人的反扑。等到倭人的士气衰竭之后,大明再一增派援军,胜利便尽在掌握。 正在他高兴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从陕西送来六百裡加急,着实令他大吃一惊。陕西自流寇受抚之后,一直很是太平,从沒听說有什么事,怎么今天能有六百裡加急送来。 岳肃连忙起身,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是什么六百裡加急,快拿进来给我看。” 禁军和送信的士兵,已经来到岳肃门外,一听到岳大人的喊声,赶紧推门而入。士兵上前几步,跪倒在岳肃面前,城上带有羽毛的信函。 岳肃接過来,拆开观瞧,上面写的內容很是明白,鞑子已从三关口杀入,现在进取三道关,兵逼银川,在银川城周边大加抢掠,好在城内有所准备,城池未被攻克,现在鞑子,已经朝长安方向杀来。 看過這道奏折,岳肃只觉得是天昏地转,脑袋嗡嗡直响,好半天才缓過神来,說道:“你们下去吧。” “是,大人。” (看精品小說請上侠客,地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