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二隊風雲錄 34
蕭何吏心裏感動,雲飛揚說話幾乎都是真實的感情流露,不像尤太華他們,話裏的水分含量難以估計。
“蕭隊,你真要走嗎?”雲飛揚有些緊張地追問道。
蕭何吏笑了笑,寬慰道:“看你急的,又不是現在走!不過遲早要走啊,我還能幹一輩子隊長啊,說不定我哪天我就幹了副局長呢?”
雲風揚信以爲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說不定哪天還能幹了局長,副區長呢!”
尤天華插嘴道:“咱們蕭隊幹到市長也沒問題,說不定能幹到省長!”
蕭何吏苦笑着搖搖頭沒言語,這馬屁拍的實在沒多少水平。雲飛揚卻認真了起來:“蕭隊,你要真幹了市長,那我們也是認識市長的人了,到時候你可不能不認識我們啊。”
蕭何吏本來想說“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不過轉念一想,都哪的事啊,如果解釋就彷彿自己也認爲是真的能實現一樣了。
雲飛揚不好意思地笑笑,倒替他解釋了:“嘿嘿,蕭隊也不是那樣的人啊。”
尤太華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聲問道:“蕭隊,最近我聽有人傳說朱所長要回來,是真的嗎?”
蕭何吏心裏一沉,連他們都知道了,看來自己的消息太不靈通了,不由暗暗地檢討自己,如果平時多與陸春暉通個電話也不至於這麼被動,也隱隱地怪陸春暉,關鍵時候太不夠弟兄們意思了!
“呵呵,我倒沒聽說。”蕭何吏本來想問尤太華聽誰說的,一想還是算了,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可能讓尤太華爲難。
幾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很快就進了政府大院。
“你們在這等我。”蕭何吏下車上樓。
望着蕭何吏的背影,雲飛揚擔心地問:“哥,蕭隊真會調走嗎?”
尤太華搖搖頭:“不知道,盼着不是吧。”
蕭何吏推開馮連才辦公室的門,半開玩笑地說:“馮局長,我回來報道了!”
馮連才一愣:“回來報道?”隨即明白了過來:“你想得倒美,現在沒人接你這個差事了!”
“哦?”蕭何吏心裏一喜:“怎麼了?朱所長有更好的去處了?”
馮連才冷笑了一聲:“他寧願再休兩個月的假,也不會去了!”
“爲什麼?”蕭何吏不解地問,在他心裏,二隊現在可是個好地方啊。
“這次檢查,你們二隊被批得體無完膚,檢查組中的每個部門都發現了嚴重的問題!”馮連纔拿出一份材料扔在了桌在上:“你自己看看吧,哪個問題都夠你喝一壺的了。”
蕭何吏先是一驚,不過轉念一想到自己又可以在二隊幹下去,心情又有些好起來,笑着問道:“都有什麼問題啊?收支兩條線我們是沒搞,不過別的應該沒什麼吧?”
馮連才往椅背上用力地一躺,冷哼了一聲:“要是僅僅是收支兩條線的問題就好了,審計部門說違法使用資金,購買車輛沒有通過政府採購。何吏,重大物品哪能私自購買啊,我相信你是不會拿回扣的,但你說實話,裏面有沒有人情關係?”
蕭何吏一愣,趕緊解釋道:“買車的事情我給喬局長彙報過,喬局長也是答應了的啊,況且買車是安排隊里人員去的,我一點都沒經手啊!”
“那他們有沒有問題?”馮連才扔給蕭何吏一顆煙:“他們出了問題,你也要負領導責任的啊!”
蕭何吏頭上有點冒汗,剛要說話,卻見馮連才點着火機遞了過來,連忙把煙含在嘴裏湊過去。
“另外,物價部門說你們的收費許可證不全,而且有些項目的收費也不符合相關的規定。”馮連纔給自己點上煙將火機裝進了口袋。
蕭何吏有些着急:“收費許可證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收費完全是按動物防疫法來的啊。”
“他們有檢疫資格嗎?”馮連才輕輕吐出了一口煙。
蕭何吏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檢疫員上崗考試一年一次,得等明年才能考啊。”
“那你就讓他們上崗?”
“可是,他們不是閒着嗎……”
馮連才擺擺手:“別跟我解釋了,我也是這麼跟檢查組解釋的,我理解沒用,要檢查組理解纔行!”
“還有別的問題嗎?”蕭何吏嘆了口氣問道。
“罰沒款沒有上交國庫,私自用做工資、辦公經費支出!”馮連才說完無奈地搖搖頭。
“這是財政局的?”蕭何吏撓撓頭,真是大滿貫啊,每個部門都有一條。
“還有以票代據的問題,糾風辦的劉主任好像很生氣,說這個問題強調過多少次了,你們的這種行爲屬於屢教不改情節嚴重,要嚴肅處理。”
蕭何吏呆坐着半響沒出聲。
“何吏,大家都明白你有委屈,這些問題不是遺留問題,就是新生問題,幾乎都與你沒什麼直接關係,但是,你畢竟是隊裏的負責人啊。”馮連才的眼神有些憐憫。
蕭何吏擡起頭,神情很沉重:“馮局長,你告訴我,這件事到底有多麼嚴重?”
馮連才輕輕搖搖頭:“何吏,怎麼跟你說呢,這些事都是可大可小的,既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輕描淡寫地過去,也有可能揪住不放,越弄越大。”頓了一頓,又善意地提醒道:“如果有關係,可以趕緊找找人。”
蕭何吏苦笑了一下,有些悲哀地搖了搖頭說道:“馮局長,我比較熟的最大的領導就是您了,上哪找關係去啊,我也不找了,聽天由命吧!”
馮連才的目光裏充滿了責備:“何吏,怎麼遇到一點挫折就自暴自棄呢,你還年輕,如果背上個處分對你的將來會很不利的。”
蕭何吏嘆了口:“我除了等,別的沒有選擇。”
馮連才朝喬玉瑩的辦公室方向怒了努嘴:“現在只能看她的了,她如果能擔下這些事,你就問題不大,如果她不管……”馮連才神情凝重,思量了許久才說道:“何吏,去找找她,這個時候只有她說話管用了。”
蕭何吏從馮連才屋裏出來,望了一眼喬局長的辦公室,猶豫地走了過去,站在門口,舉起了手,卻半天沒有敲下去。
門突然開了,喬玉瑩拿着包要出門,看到呆呆站着的蕭何吏,先一愣,隨即就明白了他來的用意,伸手拍了拍蕭何吏的肩膀:“何吏,回去把檢查組提出的問題趕緊改正,收費許可證的問題,以票代據的問題,兩條線的問題,多與這些部門溝通着點,別的不要想太多,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恩,好。”一肚子話只說了兩個字,望着喬局長遠去的背影,蕭何吏又呆呆地站了一會,還是沒明白喬局長話裏的意思。
接下來的幾天,蕭何吏忙了起來,幾乎天天被叫到紀委解釋情況,而且到了那裏並不是馬上就能被談話,冷板凳一坐就是半天,快中午的時候出來個人隨便問上幾句後就說道:“不早了,先回去吧,下午再來。”
蕭何吏敢怒不敢言,紀委絕對是個威嚴的地方,一上樓就會感覺到一種壓抑,而且不管是領導還是普通工作人員的臉上都帶着職業的嚴肅和冷酷,一開口就帶着呵斥的味道。
這讓蕭何吏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瞎琢磨,按說紀委監察局應該相當於以前的御史臺吧,不過感覺怎麼像明朝的錦衣衛或者東廠、西廠呢,讓人那麼恐懼。多虧自己不心虛,如果換了那些貪污受賄的官員,估計更要嚇破了膽子。
蕭何吏天天被紀委揪着,可別的部門的事情也得辦啊,他安排麻子跑物價局辦收費許可證,讓尤太華跑財政局辦收支兩條線,可幾天下來,兩個人一點進展也沒有,蕭何吏不由心急如焚。
這天,蕭何吏又來到了糾風辦。今天恰巧劉主任在家,親自過來談話。
剛說沒幾句,麻子打過電話來說物價局不給辦,因爲單位法人是朱兆強。剛放下電話,尤天華又打過來說銀行賬戶辦不下來,得等收費許可證。
蕭何吏惱地真想把手機摔了,辦點事怎麼就這麼難呢!
還沒等他惱,劉主任先不樂意了,呵斥道:“先把手機關了!哪這麼多事!”
蕭何吏擡頭看了劉主任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悶悶地把手機關了。
“蕭何吏,上面三天兩頭地講,不能以票代據不能以票代據,你怎麼就敢置若罔聞,你怎麼就這麼大的膽子!”劉主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蕭何吏擡起頭,一臉的無辜:“劉主任,以票代據的問題,是動檢的歷史遺留問題,從建國開始就這樣,不是黃北區這樣,整個東州,甚至全國絕大部分省份都是這樣的。”
劉主任冷冷一笑:“我是東州市黃北區的糾風辦,其他的地方我管不了,但黃北區有這種行爲就是違規!”
蕭何吏心裏的氣也漸漸上升,有點沒好氣地說:“行,那我們黃北區就搞成東州市獨一份,從財政局領票,可他們有那麼多五元、兩元的票嗎?”
劉主任怒斥道:“有沒有你先別管,你先端正你的態度!”
蕭何吏也提高了聲音:“我態度很端正!”
就在這時,門一開監察局王局長進來了:“走,市裏領導來了,跟我去接一下。”
“好。”劉主任馬上站起來開始收拾包,臉上也換成了恭敬的笑臉。
蕭何吏心很不以爲然,以爲紀委的人不會笑呢,這不也會笑嘛!
劉主任看了蕭何吏一眼,嚴厲地說道:“回去好好想想你的問題!明天一早過來!”
蕭何吏回到隊裏,一看時候尚早,連忙把麻子和尤太華叫了過來想問問辦理的情況。
不一會,兩個人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看着兩個人的表情,蕭何吏也就知道了個七七八八,便沒有再問,起身說道:“走,帶上所有材料,咱們再跑一趟!”
尤太華哭喪着臉說:“蕭隊,別去了,您還是先找個熟人吧,否則還是白跑一趟。”
蕭何吏有點詫異,問道:“找什麼熟人?”
麻子嘆了口氣說道:“蕭隊,以前總聽說大衙門是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這兩天可算是有親身體會了。”
蕭何吏正一肚子火沒處發泄,啪的一掌打在了桌在上:“說什麼屁話!如果連我們政府的人去政府部門辦事都要找熟人,那還有點正事嗎?”
麻子嘟囔道:“現實就這樣啊。”
蕭何吏氣急敗壞地說:“咱們爲什麼找熟人?就是不相信秉公處理唄!如果連我們政府的人員都不相信政府部門了,那一般老百姓還怎麼相信?”說完一揮手:“走!”
麻子和尤太華對視了一眼,沒再說什麼,跟在蕭何吏身後上了車。
到了財政局以後,蕭何吏落落大方的拿着材料就走進了辦公室,詢問哪個科室處理,辦公室的一個人員很冷淡地隨手一指:“東邊第二間。”
蕭何吏出來纔想起忘了問,又轉身回屋:“同志,南邊第二間還是北面第二間?”
那人毫不理會,蕭何吏連問了三遍,這才從喉嚨裏滾出了一個:“南。”
去了所指的房間,卻又被告知是另一個房間,蕭何吏被踢來踢去,真有些暈頭了,找到最後竟然被告知處理這事的人出去了,可能下午才能回來。
蕭何吏又累又急又無奈,回頭看看尤太華和麻子,兩個人也是一臉的無助。
“何吏,你怎麼過來了?”
蕭何吏一扭頭,原來是陳玉麒,疲倦的把手裏的材料揚了揚,簡單說了來意。
陳玉麒責怪道:“那怎麼不找我!”說着把蕭何吏帶到他的辦公室,介紹到:“這是我以前同事,蕭何吏,蕭隊長。”
剛纔還一臉冷漠的人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熱情,緊走了過來與蕭何吏握手:“蕭隊你好,坐。”
陳玉麒接過材料,對蕭何吏說:“你坐一會,我幫你去辦。”說完轉身出門了。
陳玉麒的同事則忙着給蕭何吏等人一邊倒茶水,一邊寒暄着。
很短的功夫,陳玉麒拿着辦完的手續回來了:“中午別走了,在這喫飯吧。”
蕭何吏心情複雜地搖搖頭:“以後吧。”
坐在回隊裏的車上,蕭何吏一直沒說話,直到快到院裏,才嘆了口氣說道:“今天真是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啊,沒熟人,跑斷腿,也沒人理,事也辦不了,有熟人,坐在那裏喝着茶聊着天,事情很快就辦完了,如果想喫飯,最後還有人請客,這就是現實啊!你倆說得對!”
自從明白了要找熟人、託關係以後,剩下的部分辦理起來就順暢了許多。收費許可證剛開始辦理得很艱難,後來蕭何吏打聽到物價局的分管副局長與任書記關係不錯,就去求任書記出面。結果看似困難如山的問題,一個電話一場酒就輕易地解決掉了。
主席說過,世上最怕認真二字。
這句話確實是真理。
糾風辦劉主任認真了,檢查組認真了,蕭何吏認真了,局裏領導也認真了,就因爲這幾個認真,檢疫系統多年來懸而未決的很多問題都很快被解決處理掉了,真正地走上了正軌。
尤其是取消以票代據,黃北區成了東州市甚至全省的第一家,引得兄弟縣區一片訕笑聲:建國以來,就是檢疫證上加蓋錢數印章,什麼時候獸醫站也有發票了啊!
正規自然是好事,但還有一句真理,那就是事物都有兩面性。正規有正規的好處,但必然也有不好的地方,自從開始執行收支兩條線以後,二隊受影響最大的便是財務了,收取的檢疫費都要上交國庫,先被扣除百分之三十四,然後剩餘的部分再由財政局酌情返還,剛剛轉好的財務一下子又陷入了困頓。
寒冬,清早,隊長辦公室。
蕭何吏坐在那裏狠狠地吸着煙,麻子、徐燕和幾個中隊長圍坐在沙發上,一個個也是愁眉苦臉。
徐燕先開了口:“收入一下子去掉了三分之一,以後也就只夠發基本工資的了,食堂估計是支撐不下去了,更別提買車的事了。”
蕭何吏擡起頭,環視了大家一眼,一臉難以掩飾的憂愁:“大家集思廣益,都想想辦法!”
黃猛站了起來發狠道:“媽的,市場收費已經沒多大空間了,該收的都收了,我看唯一的辦法就是盯緊那幾個大企業,逮住違規就狠狠地罰!”
大家都不說話,看着蕭何吏。
蕭何吏把煙掐滅,在菸灰缸裏狠狠地碾了幾下。
尤太華試探地說:“蕭隊,能不能讓局領導出面,不扣我們的三十四。”
蕭何吏點點頭:“我給任書記和馮局長都彙報了,他們也找了財政局,百分之十四是要交給國家和省裏的,這沒辦法,現在就是看看能不能爭取把百分之二十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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