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我的幸与不幸
這身衣服几乎伴随了她的后半生。她本来身体就弱，和云启天结婚后，每况愈下。
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和這個男人结婚开始的。如果不是他，陈素至今可能還活得好好的。
云景看见母亲出现的那一刻，瞬间屏住呼吸。
關於母亲的记忆，不但沒有随着時間流逝，反而在不断地回忆后反复加深。
陈素的身份有很多，既是女儿，也是母亲，是学识渊博的学者，更是深受学生欢迎的老师。
陈素把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
她的家庭條件很好，而且是家裡的独生女。云景的外公几乎把一切都给了這唯一的女儿。
备受宠爱的陈素不但沒有养成娇纵的大小姐脾气，相反，她待人亲和，她的学生们都很喜歡她，和她接触過的每個人都要夸赞她一句，陈老师真是优雅且温柔。
她在家庭的呵护下成长，有承载爱的能力，也有去爱人的本领。
云启天是她的同门师兄，当时他们的关系是公开的。
云启天很会伪装，他和同门的关系相处得很差，曾不止一次背刺過自己的室友，甚至闹到了导师那裡。
可怕的是，云启天的人品恶劣到這种程度，沒有一個人告诉陈素。
所有人都怀着一种“那是人家的事”的心情，不去插手。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或许沒什么错，毕竟云启天是個报复心非常强的人，他的同门厌恶他，但又不想得罪他。
陈素就這样生活在一個绚丽的泡泡之中，所有人，包括他未来的丈夫在内，都在欺骗和隐瞒着他，将她的世界抽成真空。
云启天是個敬业的演员，不到他认为安全的时刻，绝不露出一点獠牙。
他通過了陈素的考验，顺利与她结为夫妻，這是他进入陈氏集团的第一步棋。
刚结婚的陈素是很幸福的。
家中摆放着许多陈素的照片，有她的童年时期，外公用相机拍下的她。還有很多她在新婚那段時間拍好的。
婚后的陈素着实過了一段美满生活。当时的她，不管照片定格时她笑与不笑，眼睛永远是明亮的。单侧的钻石耳钉闪耀光华，她和她十八岁那年几乎沒有区别，岁月总是额外地偏心美人，不肯叫她快快变老。
婚后沒多久，陈素和云启天就拥有了他们的孩子。
陈素为他起名叫云景。
记忆中的母亲有一條深绿色的過膝长裙，她总是喜歡穿着那條裙子，坐在落地窗前看书，或者侧坐在地毯上，陪着幼小的他堆积木。
陈老师在外是個沉稳优雅的人设，等到了云景面前，却变得孩子气。
年幼的云景，连坐都坐不稳。他好不容易把积木堆成一個小小的城堡，陈素纤长的手指点在最上面的三角形积木，轻轻一推，房顶就掉下来了。
這时云景就会憋着小嘴，要哭不哭地把房顶放回去。陈素看着她儿子委屈成包子脸，无声地笑得开心。
這样的恶作剧不能持续做，等云景搭好第四個或者第五個时，陈素就故技重施，欺负儿子。等云景终于忍不住，开始使性子，她又笑着把小孩抱进自己怀裡轻轻地颠着，一個下午就這么過去了。
這段時間的陈素是否已经看出她丈夫的一丝端倪，云景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从他出生后，陈素和丈夫的交流越来越少。云启天几乎不怎么回家，這個家仿佛沒有他生活的气息，只有母子二人为伴。
陈素有沒有觉得孤独和不满呢？云景想，应该是沒有的。
他的母亲从不抱怨旁人，每個人都会变的，什么都在变，沒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他失去了对我的爱，這是他的变化，我无从去改变他。”
陈素淡淡地对自己說着，但很快，她又转過脸来，爱怜地望着坐在她身边的孩子。
“但是孩子，妈妈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這或许也是我的变化吧。”
云景那时還太小，他只知道家中不能经常看见父亲，母亲偶尔会穿着那條绿裙子，坐在窗前，望着花园裡的蔷薇，一待就是一整天。
如今他才明白，从那时起，他的母亲已经在枯萎和凋谢。
后来他长大了，被父亲送出国学习。那时他每次开视频，母亲都是尽量从病床离开，到窗边，到户外，哪裡都好。
她不想让云景看到自己衰弱无力的模样，尽可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他，让他安心。
但很快，陈素的病情加重，她已经无法离开那张床了。
母亲病重，云景再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待在国外。哪怕父亲威胁他，不允许他回去，云景還是决定悄悄回国。
在那之后，事情就向着一個不可控的方向行进，一切坠入深渊。
陈素出事的那一天，正是云景回国的那一天。
他好不容易查到母亲的下落，却发现陈素不在医院。
云启天打点好医院上下，让他们不要阻拦重病的陈素离开医院。护士告诉云景，他的母亲已经离开了。身体虚弱到那种程度的陈素還要出门，她只能去两個地方。
要么是回家，要么是到云起集团。
如果是回家，那云景還不需要担心。如果去云起集团，就說明云启天又想出什么主意，去伤害他的母亲。
云景選擇直接去云起集团。
在看到听在楼下的警车时，云景顿时意料到不妙。他跟随着医护人员从楼梯上去，来到他母亲所在的楼层。
云景拨开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冲到最前面。
陈素躺在血泊之中，血液染红了她的衣服。
云景当时只觉得满世界都是那种浓稠的红色，他的耳朵鸣响，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重重地跪在地上，看着掌心的血，脑海中只回响着母亲身体還康健时，对他說的那句话——
小景，遇见他是我的不幸。但是成为你的母亲，又是我的幸运。
人世间的幸与不幸，为何总要印在一张白纸的正反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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