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下午茶
哪怕是再沒有敏锐嗅觉的贵族,旁观了這几日玛吉波城裡的动荡,也都回過神来了,知道维克這人肯定不简单。
沒看黑甲骑士团、亲王殿下、魔法议会、高等魔法学院,這些在玛吉波,哦不,是整個托托兰多都数得上的大人物们,都在找這個维克么?
他還跟明多塔的传奇大法师有交情!
此时不去跟他搭上线,更待何时?
可是维克這人,忒狡猾了。他不想见你,你就绝对找不着他,于是有人便把目光投向了查理——那天跟在维克身边的漂亮美人。
只是等他们去灰帽街找人,却被告知人已经被维克接走了。
维克会去找查理,這并不出乎大家的意料,但他们俩到底去哪儿了呢?
消息传来传去,而玛吉波城裡,从不缺好奇八卦的人。很快,关注着他们动向的人就知道了答案——维克拿到了高等魔法学院和魔法议会玛吉波分会之间的那块地。
那块地大约有六万平,原先盖着一座歌剧院,既有湖泊又有花园,可谓是黄金地段。只是前两年,歌剧院因为某些缘故荒废了,而這块地就這么搁置了下来。
缘何這么好的一块地会被搁置?
因为隔壁的高等魔法学院和魔法议会都想要。虽然這两方都与魔法息息相关,但它们可不是穿一條裤子的。
高等魔法学院几乎已经占据了城北,再想扩大,谁都不愿意。可魔法议会一個分会而已,要那么大一块地做什么?
除非你把总会搬過来。
亲王殿下乐得他们去撕扯,所以一直捏着這块地,左右搪塞,谁也不给。而如今,地却到了维克的手中,谁也沒有预料到這個结果。
此时此刻,维克正带着查理,走過环形的向上的台阶,到了歌剧院的最高处。這座酷似城堡的歌剧院裡,也有类似塔状的建筑。
他们可以站在高处的露台上,倚着栏杆,吹着和风,居高临下地看到高等魔法学院以及魔法议会内部的情形。
查理想,這大约就是两位隔壁邻居无论如何也不想這块地落入对方手中的原因之一。毕竟谁也不想隔壁住着一位会魔法的偷窥狂,每天都在监视我的动向吧?
你說設置一個防止窥视的法阵?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现在维克变成了這個贼,查理很好奇,那两位隔壁邻居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当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大概取决于维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维克先生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嗎?”查理问。
“我就在這裡,如果他们要来找我麻烦,那我欢迎之至。”维克好像不装了,商人的假面逐渐剥离,绅士之中,透出一丝属于强者的从容和强势。
可查理偏不问他的真实身份,還是恭恭敬敬地叫他维克先生,眼眸裡還带着一丝隐忧,“可是万一他们恃强凌弱,来找我的麻烦……”
恃强凌弱?
维克知道這是事实,无论怎么看,查理在面对魔法议会和高等魔法学院时,都是绝对弱势的一方。可這话听起来……明晃晃地在给他下套似的。
关键是,他竟也不反感。
“那怎么办呢?”维克背靠栏杆,看着风吹起查理金色的长发,看着他为了外出特意换上的那套衣服,忽然有了点玩笑的兴致,說:“不如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查理转過头来,“我可以相信维克先生的话嗎?”
這套是越下越深了,维克望着查理的那只眼眸,也愈发深邃。他不相信查理看不出来,自己在等他问出那個關於他真实身份的問題,但——
這样似乎也不错。
“作为一個商人,信守承诺是基本要求,你当然可以相信我,亲爱的布莱兹先生。”维克绅士地向他致意,束起的黑色长发从肩头滑落,眼罩下不知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像個古老又神秘的贵族。
查理真的不好奇嗎?
不,他很好奇。但他莫名觉得,商人维克,要比真实的他更好說话一些。有些话不必现在就說破,心知肚明但又点到为止,不也很有趣么?
维克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承诺,查理当然也不会吝啬笑容。然而就在维克想要再說些什么的时候,弗兰克出现了。
精致得体的老管家带着两個侍从,为他们搬来了圆形小餐桌。铺上精致的餐桌布,放上花瓶,送上餐点。
临走时,還不忘贴心地告诉他们,“往西北方向看,今日有魔法学院的学生在上户外实战课。布莱兹先生如果感兴趣,不如略作观赏。”
不愧是歌剧院,自带演出剧目,是吧?
查理莞尔,看向对面的维克。
维克耸耸肩,也懒得计较刚才弗兰克出来煞风景的事了,勾起嘴角笑了笑,“請吧。今天是個好天气,忙了那么久,是时候坐下来喝個下午茶了。”
废弃的歌剧院裡,两個人的下午茶正在上演。
他们远远地看着魔法学院内的风景,而魔法学院内的人,也远远地看着他们。佩西·冯推了推他的单片眼镜,魔法的光芒闪现,哪怕隔得再远,他都看见了——那两個人正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呢。
他都给气笑了。
可无论怎么想,他又觉得,最该气的另有其人。
他转身问自己的助手,“你打听清楚了嗎?這位从帕托城来的珠宝商人,在完成這笔交易时,用的落款是哪個名字?”
助手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现在都觉得惊讶和激动,“是温斯顿·阿奇柏德,我绝对沒有打听错,就是這個名字!”
“温斯顿,温斯顿·阿奇柏德……”佩西·冯念叨着這個名字,末了,忍不住笑起来,“那位亲王殿下把這块地交易给维克,一方面是为了换取那條魔法矿脉,另一方面,恐怕是想让我們去找维克的麻烦,好为自己出口气吧,让他也吃点苦头。可谁知道,阿奇柏德竟然摊牌了。”
到了阿奇柏德手裡的东西,還想要他還回去嗎?
就是魔法议会,恐怕都沒有那么大的口气。相反,越是他们越明白阿奇柏德有多可怕,绝不会在這個时候去触霉头。
“那我們……”助手谨慎地发问:“要让那些学生回教室裡去嗎?”
“不。”佩西·冯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镜片上闪過一道冷芒,“现在的学生,一個比一個自傲,才不過学了几年魔法,就能肖想禁咒了。你去盯着,要是他们在最擅长禁咒的阿奇柏德面前丢了脸,全部、一個不剩,都给我丢进魔法森林裡去。”
助手头皮瞬间绷紧:“是!”
真可怕,哪怕毕业好多年了,他還是会想起被教导主任佩西·冯支配的恐惧呢。
另一边,城主府,這裡的声音高八度。
“你說谁?温斯顿·阿奇柏德?”亲王殿下的肺管子都要炸了,什么仪态都顾不上了,双手揪起政务官的衣领,“你不是說身份還沒最终确定嗎?又是哪儿冒出来的阿奇柏德?!”
亲王殿下虽然贵为亲王,国王陛下的亲叔叔,可他对于那神秘的阿奇柏德,也知之甚少。素日裡那群魔法议会的人,就已经一個個眼高于顶了,更何况那几個古老传承?
一個個都不将皇室放在眼中,一群该绑上火刑架的不敬之徒!
可让亲王殿下最愤怒的点在于,哪怕心裡如此想,他也不能表露出来。嘉兰帝国发展至今,看似地位稳固,但那群魔法师也同样在壮大。
尤其是魔法议会,他们真的沒有要反客为主的意思嗎?亲王殿下第一個不信。
思及此,亲王殿下不由深深蹙眉,放开政务官,背着手在房间裡来回踱步。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這個叫温斯顿的人,能否代表整個阿奇柏德的意志。
他随即叫来自己的另一位心腹,吩咐下去,继续打探消息。
等到心腹离开,他再次看向政务官,冷哼一声,但到底沒有再做出什么過激举动,“王城那边有回信了嗎?”
政务官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回答:“還沒有。”
亲王殿下:“有了回信第一時間通知我。”
相比之下,魔法议会裡,众人的反应不同。
亚历山大最稳得住,那张深沉严肃的脸沒有太大的变化,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而那些众议庭的议员们,表情丰富得像是台上的戏剧演员。
如果說魔法议会最讨厌谁,也最忌惮谁,毫无疑问——阿奇柏德。
有年轻的议员還不够了解歷史的厚重,对于魔法世界裡的秘辛也知道的不多,因此发出疑问,“议会裡,来自维庸的魔法师并不少,赫尔蒙特也并非无礼之徒,甚至连自立为王的塞尔文提都能打开城门以最高规格接待我們的使节,怎么唯独阿奇柏德那么特殊?议会为何要那么忌惮他们?”
前辈示意他噤声,“别那么大张旗鼓地问。”
年轻议员听出了前辈语气中的慎重,心裡咯噔一下,压低了声音:“怎么了?有什么不能提的么?”
前辈已头发花白,想起過往,眼神裡满是沧桑,“现在的议会已经不是最初的议会了,六百年過去,创始人们一個個离开了我們……如果他们還在,那……”
那或许,议会与阿奇柏德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得這么糟糕吧。
未尽的话语,藏在叹息裡。末了,他又郑重地叮嘱道:“不该问的别问,有些事情,上面也讳莫如深。你只要记得,别随便跟议会裡的人议论阿奇柏德,也别在外面轻易招惹阿奇柏德。至于隔壁那块地……”
其实這位前辈也不知道,阿奇柏德要那块地做什么?为了给魔法议会和高等魔法学院添堵么?
对于阿奇柏德的這個行为,想不通的大有人在。
分会的各個区域裡,都有不解的、抓耳挠腮、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响起。分会会长倒是知道温斯顿到底是何许人也——
阿奇柏德的传承方式,不以血脉论英雄。但每一代中最厉害的巫师,必定是身负阿奇柏德黄金血脉的人,年轻、强大,杀伐果决、心智超然,代代如此。
這個以“雪原狼”为家族纹章传承下来的族群,培养出来的年轻人也如雪原狼一样凶猛、强悍,而温斯顿就是這一代的“头狼”。
当年轻人开始崭露头角,年长者自动退居身后,也是他们的传统。
谁能想到,這位温斯顿·阿奇柏德,竟然会化身成一個言笑晏晏的珠宝商人呢?现在他還从亲王殿下手裡拿走了至关重要的一块地,宛如一道墙横亘在高等魔法学院和魔法议会之间。
一想到旁边有這么一匹凶猛的狼盯着,真是、真是令人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啊。
会长捂着心口,顺了顺气,又招来心腹,“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心腹迟疑了几秒,才道:“他、他在跟那個灰帽街的查理喝茶看风景……”
“還沒喝完???”
“是、是啊……”
退一万步說,预兆石板如今都還下落成谜呢,他们魔法议会和黑甲骑士团之间来来回回互相猜忌、试探,勾心斗角好几回了,其他势力也都不消停。
他怎么還有心情喝下午茶?還是跟美人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