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阴雨
可现实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早上七点刚過,天就阴沉了下来。不過片刻,雨点砸下,驱赶着人们回屋避雨。
迪兰路過一栋民房,看到了被丢弃在地上的一只老鼠的尸体。打死老鼠的人,应该都进屋了,任由老鼠的尸体被雨水冲刷,鲜血渗入大地。
下雨天,阴暗潮湿,病菌滋生。
鼠患。
黑死病。
迪兰眉头紧蹙,默默握紧魔法杖,将老鼠的尸体烧掉。
距离查理失踪,才過去一個晚上而已,距离老巫医死亡,也才過了一天而已,事情的进展未免太快了。這么匆忙、仓促,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沒有回旋的余地。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迪兰感到焦灼,身上的伤還沒好,但他也顾不上了。小妖精巴卜奇从他法袍的兜帽裡探出头来,担忧地看着他,张张嘴想說话,但又不知道该說什么才好。
接下来,迪兰去找了镇长,严词告诫他做好应对措施,并請他派人前往最近的魔法议会分部請求支援。
虽然迪兰并不喜歡魔法议会的做派,但也不得不承认,碰上這种鼠患,還是尽早通知魔法议会来处理,最为稳妥。
迪兰還沒找到桃乐丝和查理,不能离开,但让镇长多派几波人出去报信,总能有人顺利抵达吧?
镇长对于鼠患之事,也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下去。
可就在迪兰离开镇长家,途经集市时,他又看到了令人蹙眉的一幕。一些镇民沒有去杀老鼠,也沒有去躲雨,反而跪在雨中,向死神祷告,請求宽恕。
迪兰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關於一年前那個被赶走的年轻巫医留下的诅咒,已经开始在瓦舍裡悄然传播开来。
【他诅咒所有诬陷他的人,都死于非命。诅咒瓦舍裡鼠患成灾,让所有不相信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這是正义三勇士之一,达利,告诉他和查理的原话。
巫医学徒疯疯癫癫地从迪兰面前跑過去,嘴裡還念念有词,“达利死了,达利也死了……”
迪兰连忙拦住他,“你說什么?!”
“他死了,被老鼠咬死了!”学徒被迪兰這么一吓,眼神有瞬间的清明,但又很快陷入极度的恐惧裡,“我忏悔、我忏悔!是巫医大人,不,是老巫医让他们那么做的,是她让他们赶走那個年轻巫医的,跟我沒关系,不要杀我……”
随着学徒的自爆,老巫医暗地裡聘用达利三人偷尸体,被年轻巫医发现,便诬陷对方是骗子,把人赶出瓦舍裡的事情,也终于捂不住了。
听到的人纷纷恍然大悟。
“诅咒”、“报复”這样的字眼,开始充斥集市的每一個角落,并有扩散至整個瓦舍裡的趋势。而迪兰第一時間赶到达利的家,看到了达利的尸体。
达利确实已经死了,被老鼠咬過的尸体到处是伤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竟是死不瞑目。迪兰初步判断他的死亡時間,应该是午夜时分,但是他還在外面杀老鼠。
好了,现在正义三勇士全部死绝,老巫医也死了。诅咒的第一條彻底应验。
第二條鼠患成灾,第三條,让所有不相信他的人付出代价,两條可以成因果关系,也正在变成现实。
难道幕后黑手真是那位被赶走的年轻巫医?
戴帽子的女士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的同伙?
忽然间,迪兰又灵光乍现,想要確認一件事情,于是匆匆赶回妖精之家,避過其他人,悄悄潜入地下室。
如果他沒猜错,妖精之家的防御法阵也在地下,那么墨菲斯之盘也在那裡。
他還记得查理留在魔咒抄录本上的信息裡,提到了一個很小的细节——他在二楼的某個房间裡,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如果是迪兰自己,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他根本不会在意,即便注意到了,也不可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還想着要把它记下来,但查理就是会。
一只死老鼠能代表什么?
迪兰原本沒放在心上,但如今瓦舍裡鼠患爆发,他又不得不重新思考。越是思考,他的心就越往下沉,而当他终于潜入地下室,看到裡面的情形时,一颗心差点沉到了亡灵界。
地下室裡不止一只死老鼠,密密麻麻全都是,甚至都已经发烂发臭了!
鼠患可能早就已经爆发,甚至這裡就是最早爆发的地点,那为何妖精之家的人完全沒有发现异常?
迪兰不得不怀疑,那些小妖精们出了問題。
如果小妖精们出了問題,那么妖精之家的防御法阵,還好嗎?
迪兰连忙一把火烧掉老鼠的尸体,看到了刻在地上的魔法阵纹,发现果然被破坏過了。然而就在這时,他的背后冷不丁传来充满疑惑的问话:“尊敬的客人,你在這裡做什么?”
迪兰霍然回头,只见叮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真正的泉水妖精。安东尼奥也不是安东尼奥,你们是……玩偶?傀儡?”迪兰沉声。
“客人,你在說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叮咚眨巴眨巴眼,“你擅自闯进来,却還质问我,妖精之家不欢迎你這样的客人哦。”
迪兰烦死了,从玛吉波出发到现在,他就沒好好休息過,被老师揍和关禁闭的时候都沒那么苦,他招谁惹谁了?
他是死灵法师不假,常跟不死生物打交道,内心是不怎么阳光,但也不代表他喜歡阴沟裡的老鼠。
既然对方肯定有問題,那就好办了。
打吧。
反正妖精之家的防御法阵也被破坏了,想来墨菲斯之盘也发挥不了作用了,迪兰决定——他要大闹一场。
巧的是,对方也是這么想的。
迪兰闪电般出手,想要打对方一個措手不及,但眨眼间,无数個小妖精出现,把他给包围了。脚底下的防御法阵确实已经被破坏,但叮咚反手就掏出了一個圆盘。
“這是什么?”迪兰心中警铃大作。
“墨菲斯之盘啊。”叮咚拿着圆盘靠近,表情从最初的天真无邪,到逐渐染上疯狂,“你竟然想要对我們动手,它就会惩罚你,惩罚所有人!”
迪兰蓦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叮咚也瞪大了眼睛,那眼睛裡布满血丝,瞧着诡异莫名。
与此同时,雨中的田埂上。
戴帽子的女士与一個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人,并肩而立,遥望着妖精之家的方向。
女士手裡拿着一根纺锤。纺锤是木制的,由挂钩、纺杆和纺轮组成,纺轮共八层,大的套着小的,每一個上面都刻着繁复又神秘的纹路。
纺锤上明明沒有丝线,但她一只手拿着纺锤,另一只手却像是握住了一根系在纺锤上的无形的丝线,而后,轻轻一拉。
就像在放风筝一样。
命运的丝线被扯动,小妖精们拿着圆盘,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迪兰发起了冲锋。她笑了,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但又令人愉悦的事情。
身旁的人看到她的笑容,问:“這毕竟是你的家乡,毁了它,不会心痛嗎?”
听声音,這是位男性。
“這只是我轮转途中的一個停靠点,谈何家乡?我的家乡,不是早就已经在战争中毁去了嗎?如今在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活着的,不過都是僭越的暴民的后代罢了。”戴帽子的女士轻声细语,微微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男人:“不论如何,整件事已经偏离轨道,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且有暴露我們伟大计划的风险。”
戴帽子的女士:“我确实沒有想到,那個叫做查理的金发小子,会那么当机立断地连夜返回玛吉波求援。可我明明已经及时把消息传给了你,你为何沒能在半路截杀?”
男人沉声:“我說過了,有别的事情耽搁了。而且,我确实把援军拦在了外面,不是嗎?否则你不会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這句话,你可以留到祂的面前去解释。”
戴帽子的女士此话一出,男人有瞬间的僵硬。
不過很快,他又冷笑一声,道:“至少我沒有大意到令圣器损坏。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沒能搞定桃乐丝,就已经失算了。现在事情暴露,不止是明多塔会报复。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個金发的小子甚至跟阿奇柏德那位年轻的继承人有关系。被這两方同时盯上,是找死。”
听到“阿奇柏德”這四個字,女士眉头微蹙,攥着那无形丝线的手,都不由收紧。阿奇柏德,所谓的黄金与暗夜之主,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永生永世的仇敌。
不過很快,她又调整了心情,目光落在那无形的丝线上,“可最终,赢的必定是我們。连那位号称命运先知的弗洛伦斯,都死于非命,又何惧阿奇柏德。六百年前,是神明的陨落给了他们机会,但当神明归来,人类永远不可能战胜神明。”
对此,男人沒再反驳,然而就在這时,他忽然感应到什么,霍然转头望向了某处,“不好,我的迷宫被破了,那個老管家要来了。”
戴帽子的女士微微蹙眉,有心想要再等一等迪兰和瓦舍裡的最终下场,亲眼看到他们为损毁圣器而付出代价。但她也明确地知道阿奇柏德身边的人都是什么实力,一旦被抓——還不如死。
她当机立断,快速念咒,掐断了那根无形的丝线,收起纺锤,“走。”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田埂上,下一瞬,又闪现在离开瓦舍裡时必经的那片小树林裡。查理连夜回玛吉波报信时,也曾从這裡经過,当时他有惊无险地闯了出去。
可這一回,女士神色微变。
一個两鬓斑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在這乡下地方還打着领结、戴着白手套的老管家,出现在了道路的前方。
他像一位古老的绅士,向二位问好,“請问,此去瓦舍裡,還有多远?”
女士全身紧绷,用尽所有力气,才沒有让自己露怯,沉着冷静地回答他:“不远,就在前面。”
老绅士弗兰克对此表示高度认可,“真是位善良的女士。可我年迈体弱,且认不得路,不如請二位陪我走一趟,如何?”
“不如何。”男人知道今天肯定无法善了,那還废什么话?当即出手,先发制人。
“這位先生怎么那么急躁?”弗兰克笑呵呵地把他的攻击挡下来,“我刚才被拦在外面,都沒有那么生气呢。思来想去,既然不让我进去,那大家就都别走了吧,毕竟這样才符合我們阿奇柏德家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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