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3(下)
——雅花陶艺。
邹甫绫重新装修了一次,之前的风格有些過时,翻新后,白、木色色调,国风装饰,就像店名一样舒服。现在的雅花,不仅可以购买陶瓷,也跟风,可以在店裡进行陶艺的体验,有老师教学,借着他的名气,生意還不错。
八点多,客人都走了,只剩苏茉莉在一旁画图。她的绘画能力越来越强,色彩运用也越来越熟练,如果說以前是模仿,现在她的确有了更多自己的思想。
突然,她看了看時間,想起今天是天鹰哥的第一场戏,她放下笔就给他打了過去,刚接通,她就滔滔不绝,
“天鹰哥,怎么样啊,顺利嗎?”
“有人欺负你嗎?”
“你拍打戏不要太认真了,不要受伤。”
她毫无逻辑的說着,只是因为她很想他了。
“剧组的菜肯定难吃,你肯定想家了。”
最后,她叹了口气,很失落,干脆趴在了桌上,
“天鹰哥,我好想你,家裡沒有你,我都不敢睡。“
习惯了她的电话风格,但最后一句還是让蓝天鹰心疼了,哽咽了一下,說:
“小姐,我要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呢?”
“嗯……”
苏茉莉又拿起笔来来回回的划,“……那你就先回答我,你拍戏有沒有受伤吧。”
她很担心他的认真。
正在药店买消炎药和创口贴的蓝天鹰,结完账,走出药店,看着马路說,“沒有,我可是要保护小姐的人,我怎么可以受伤呢。”
她乐呵的笑了,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關於宫日龙找自己的事,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劈裡啪啦的說了,但這次,她選擇算了。
“小姐要是晚上害怕,睡不着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就当我在家裡。”
蓝天鹰见她一直不出声,想给她一点温暖。
他们又开心的聊了几句后,就挂了。
挂了电话,苏茉莉觉得心裡空空的,沒有实感,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让自己接受物是人非這件事。大家都长大,要为各自人生飞奔,不再能像从前打打闹闹,天鹰哥是,她自己也是,裴尹荷是,当然,宫日龙……也是。
或许,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成不变的事和人,大家都是独立的個体,很多时候都是要孤单前行的。如果害怕睡觉,那就卷起被子,自己抱着自己,给自己温暖吧。
吉南进来很久了,苏茉莉一直沒发现自己,他听到了她和蓝天鹰的通话。他不知道他们那些人過去发生過什么,作为局外人,他只感受到,他们的過去一定很激烈。可是,他很想和苏茉莉做朋友。
“嘿……”
他突然跳到桌前,双手插在口袋裡,撇头笑,总是鬼马的模样。
“吓死我了……”
苏茉莉拿起笔扔了過去。
吉南穿着白衬衫,高高的瘦瘦的,太清爽的帅。好巧,苏茉莉也是一件白毛衣,他们总是不约而同的穿情侣色。
他捡起地上的笔,
“设计师的灵魂是笔,怎么可以随便乱扔呢。”
然后,拿起桌上的设计图,仔细端倪,
“让我看看,未来的陶艺设计师茉莉姐的作品如何呢?”
“你懂什么?”
苏茉莉鼓起小脸看着他。
“嚯……”
吉南一脸不服,“……我要是能說出五個陶艺设计师的名字,今天的晚饭你請我。”
她瞪眼,
“谁說了要和你吃晚饭啊,你……”
“韩国的heesoolee、比利时的annvanhoey、日本的tatsuokuroda、美国的jenniferurdy、還有丹麦的ericlandon。”
他一口气說完,就像做足了很强大的功课。
苏茉莉瞠目结舌。
“還有一個,忘了說……”
吉南故意皱起眉,想了很久,拿着笔指着她,“……中国第三街的苏茉莉。”
她被他的玩笑弄得哭笑不得。
“拍完马屁,愿意和我共进晚餐了嗎?茉莉姐。”
他笑盈盈的。
她无奈的点头,见她答应了,他赶紧跑過去,帮她拿包,“走走走,快走,我真的好饿……”
“为什么你每次见我就像八百年沒吃過饭的饿死鬼?”
“医生很忙的,我今天就吃了一顿饭,沒吃两口就去做手术了。”
他们见面总是很吵,很热闹。
吉南帮她挎上包包,“吃完饭,晚上我還要去值班,体谅一下为人名服务的医生吧,好嗎?“
他笑起来总像個淘气的大男孩。
苏茉莉就這样被她推着出了门,她是一個聒噪话多的人,沒想到,他更胜一筹。
城西老小区,房子都有了几十年的年头,曲折的坡道,防盗窗裡外都是住户晾的衣服,很凌乱但也很有生活气息。
颜青在洗衣服,颜实刚拿到一個月的工资,正开心的看着余额。
“爸,你可不能再赌了啊。”
颜青忘了是第几次警告爸爸。
“好,好,好,跟那個女的一样啰嗦。”
颜实就是這样的性格,根本改不了,不然早年老婆不会和别人跑了,一個嗜赌成性,欠债无数的男人,实在沒法跟。
颜青懒得說了,只能祈祷。
她把洗好的衣服拿去了阳台,老阳台沒有防盗窗,說白了,家裡也沒什么可偷的。她晾着衣物,突然看到楼下站着的高個男,因为住在三楼,所以看得很清楚,她知道是谁,吓得蹲了下去,但躲避也不是办法,故作镇定的站了起来。
权海总是一身黑,戴着帽子,在漆黑的夜裡,怪神秘也怪吓人。
“下来。”
他朝她喊了一声。
颜青知道是什么事,沒搭理他,晒完衣服就回房了。只是,电话就沒断過,她好烦,持续挂断,当她想关机的时候,他发来了讯息。
——“不要让我为难,不然我会如实告诉宫先生,再等你十分钟。”
“啊——“
她烦闷的吼了一声,最后還是套了一件卫衣就下楼了。
杂乱的电线杆、昏黄的路灯,一切都很静谧,只有一楼住户家裡电视机的画面声音。
“为什么沒有告诉我,吉南医生和苏小姐去吃饭了?”
权海秉公办事,所以开门见山。
颜青装作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茉莉去做陶瓷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吉南医生是怎么知道苏小姐在雅花的?”
他逼问。
“我怎么知道啊,他们自己联系的不行嗎?”
她嚷了一句。
“吉南医生在学校门口碰到了你,是你告诉了他,苏小姐在雅花。”
权海把看到的都說了出来。
“你都知道了,你還问我?”
颜青真的很讨厌被跟踪。
“你也沒有和我說,苏小姐下午会去雅花,宫先生說過,你需要告诉我苏小姐的行踪……”
“宫日龙真的很无聊,都分手那么久了,茉莉爱去哪就去哪,关他什么事啊,像监控犯人一样。”
她索性爆发了,一口气把不爽都說了。
“我和你都是负责办事的人,听宫先生的话,做就好了。”
权海依旧冷静。
“你是他的走狗,我又不是。”
在气头上的颜青,言辞偏激了。权海愣住,這样被說,谁都气愤。她很快发现自己用词不当,支支吾吾的道歉,
“对……不……起。”
权海只是来完成任务的,沒必要和她置气,他很认真,
“我一直都是宫先生的人,你觉得是下人也好,是走狗也好,我只是一個办事的人,不要让我为难,如果有不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宫先生。”
她心一紧,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很過分,深吸了一口气,
“让我答应汇报茉莉每刻的行踪可以,但我想问一個問題。”
“你问。”
“宫日龙是为了保护茉莉嗎?”
颜青猜到可能是這個原因,但她必须得知一個肯定的答案,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权海被问住,很久都沒有出声。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方便說。”
她這次倒是通情达理了一些。
“谢谢理解。”
他冷声回应。
她抬头看着這個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其实长得很好看,但就是毫无表情,冷峻的可怕,她琢磨,青龙帮的人的确都是如此,沒有温暖。
当权海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两個邻居路過的邻居阿姨看到了颜青,又瞅了瞅旁边高大英俊的男人,好奇的问:
“呀,小青也谈恋爱了啊。”
邻居阿姨们总是很八卦。
颜青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的权海,连忙笑嘻嘻的摇头,“沒,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的同学,我的同学而已。”
“哦。”
阿姨们只是瞅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但边走边小声叨叨,
“我就說嘛,颜实那样,谁家愿意和他做亲家。”
“哎哟,你小声点。”
同行的阿姨扯了扯她,赶紧走了。
颜青听到了,不免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家的情况,所以根本沒想過恋爱结婚的事。她转身,发现权海回头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還不走?這么爱听别人家的事?”
被人看笑话的感觉并不好,她只觉得浑身一阵热,然后仓皇地跑上了楼。
权海的确听到了刚刚的话,不過沒有多想,只是看了一眼她飞奔上楼的背影,然后转身大步走了。
吉南吃得很饱,当然让苏茉莉請客只是随便說說,账還是他结的,趁着還有点時間,他决定把苏茉莉送回家,然后再回医院值班。
总以去洗手间为由先买单是他的习惯,苏茉莉已经很清楚了。虽然這個医生充满稚气和鬼马,但是和他相处,是和宫日龙截然不同的感觉,更平等,更舒服,更自由,也更像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說真的,下次让我来請你。”
总是他請客,苏茉莉都不好意思了。
“你都沒工资,請什么請?”
吉南总是习惯双手插在口袋裡,踢了踢一颗石子,像個還沒长大的孩子。他看她沒說话,猜是自己的话刺激到她了,好好說了說,
“我的意思是,和女生吃饭,怎么能让女生出钱呢?”
苏茉莉低下头,嘟囔,
“可是我們是朋友,又不是男女朋友,当然要礼尚往来啦。”
吉南俯身,凑過去,指着她,笑着說,“完了完了,茉莉姐,你這句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和我表白吧?”
他开着玩笑。
“你有病啊。”
她一把把他的手拍了下去,“你怎么這么自恋啊。”
“因为我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啊。”
吉南似乎沒有半点害臊,当然,他說的是事实。
苏茉莉看着无比自信的他,沒回应,摇摇头,自顾自的往前走。吉南追了上去,高瘦的他,和她真的很般配,都是干净舒服的类型。
初夏夜的风就是這么舒服。
茂密的树影下,他们就這样走啊走。直到,吉南很好奇的问了她一個問題,“茉莉姐,喜歡怎样的男生呢?”
原本在好好享受夜风的苏茉莉,突然被問題惊到,她承认,脑海裡第一個浮现的是宫日龙的模样,但她沒有回答。
“那我换個問題……”
吉南跳到她身前,一直在笑,“……我們交换感情经历,如何?”
她沒好脸色的拨开了他,
“谁想知道你的感情经历啊。”
他沉默了一会,但還是沒放弃的追了過去,有点死皮赖脸,“但是,我想知道你的過去,我对上次吃饭的男人挺好奇的。”
“你对他有什么好奇的?”
苏茉莉皱眉问。
“哇……”
只见吉南做了個夸张的表情,故意语气夸张,“……和混帮派的人恋爱,呼风唤雨,杀气十足,這种桥段,我上次一看到還是在《古惑仔》裡。”
苏茉莉摇了摇头,真是弄不明白這個像风一样的男子,不過,她走着走着,突然觉得這個問題也沒什么需要避讳的了,于是,停下来,回身,看着他,
“你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
昏黄的路灯下,有一层朦胧的光影,她的身影,宁静柔美。
十几分钟過去。
他们放慢了脚步,但已经走到了第三街裡。
苏茉莉简单的說完了這段過去,很多事她都沒有說,或许還是害怕被提起,会痛。
吉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哇,我简直不敢相信,這是现代人的爱情故事,你确定你沒有瞎编?你不是漫画看多了,胡說的吧。”
她瞪了他一眼,
“你看,我就知道我說了,你不会信。”
他笑了笑,逗她的呢,连忙道歉,
“和你开玩笑的。”
“你的呢?說好了交换。”
苏茉莉记得他說的话,摊开手要兑换秘密。
吉南慢悠悠的走着,
“我的和你的一比,简直就太沒劲了。”
“我不管,你得說。”
她用手肘顶了顶他,警告他。
“說,我說……”
他边走边慢慢地回忆着,說去,“她比我大五岁,我們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我們都是学医的,她作为学校特聘的讲师来讲课,我对她一见钟情,但她长得漂亮、家境好、学历高,很多人喜歡她,后来啊,我就追她,追啊追,哎,太难追了。”
那些回忆,有些并不美好的部分。
苏茉莉听得很认真。
吉南始终目光向前,淡淡的语气,“当然,我還是终于追到了她,我們在一起两年多,但……”
他突然不想說了。
“但,什么?”
她却意犹未尽。
他缓了缓情绪,看似云淡风轻的說完了最后一句话,
“她說她是不婚主义,不会和我结婚的,我被甩了。”
苏茉莉停下了脚步,看着吉南的背影,和他平时搞怪的样子不同,這样低落的他是第一次见,好像多了解他一些,就看到了他的不同面。
她追了上去,自己的伤痛都沒有痊愈,還试图想安慰他,
“沒事的,虽然我們都是被甩的,但是,我們這么好,一定啊,会找到比他们更好的人。”
吉南撇头看她,笑了,
“呵,茉莉姐,真是一個乐观的女孩子。”
此刻,他更觉得她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了,似乎多了一些好感。
她反瞅了他一眼,
“生活本来就要积极啊,不是嗎?”
他只是笑笑沒有說话了。
他们走到了猛京阁外,爬藤溜出了红墙,還有一些小花藏在裡面,很娇艳。這是吉南第一次见到她的家,果然是很大气的阁楼。
“你快回去吧。”
他微笑着看着她。
刚走到门边的苏茉莉,突然转身,笑得很柔,“谢谢你請我吃饭,虽然我還沒有挣钱,但是如果我……”
“你好啰嗦啊,我說了……”
吉南不耐烦了,“……我不会让女孩付钱的,更何况……”
說到正经话,他倒是有些难为情了,撇头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再沒說什么了,只是笑着看了看他,然后进屋了。
吉南看到苏茉莉进屋后,看了看手表,還有不到二十分钟就到点值班了,他赶紧冲出了巷子,嘴上小声嘀咕,
“我干嘛要费時間听她說過去。”
吉南走后,巷口的另一头,慢慢地出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是和吉南完全不同的风格,西服笔挺,是成熟稳重。
月影拉长了他的身影,冰冷无息。
从权海那知道苏茉莉和吉南去吃饭,晚上刚好沒有饭局,宫日龙便想来第三街走走,但沒想到,正好撞见了刚才的一幕。
他是不悦的,是嫉妒的,换做以前,他一定会暴怒,可是现在,他似乎会管理情绪了,再或者,是他沒有资格去干涉她的新生活。
刚刚她的笑容很灿烂,很温柔,也很真心。
他在想,他曾经给她的到底是爱呢,還是一种桎梏?曾经,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只想让她在自己那开满玫瑰的花园裡游玩,而他站在高处看着她,只要她不跑出自己的眼底,他就满足了,可是后来,他发现,他连最基本的安全都给不了她,又如何让她开心肆意的奔跑呢?
他是一個被抛弃的祸害,谁挨着自己,谁就会危险。他第一次偏执的不信,偏要给苏猛京证明,他可以,他可以保护苏茉莉,但他根本不可以,连带让她失去了在這個世上仅有的两個亲人。
他多残忍。
“苏茉莉啊……”
“认识我一定很后悔吧……”
他抬头,看着那幽静的院子,轻声說,也颤抖着,几乎是带着剧痛說完這些话的。
——“我不会再让你失去任何了,现在,比起得到你,我只想让你,安安全全,开开心心的活着。”
這句话疼到說不出来,只能放在心底默念。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他们心的距离,却不止。
他久久沒有离开,靠着巷子的墙,望着对面阁楼红墙裡面的灯光发呆,就這样静静地望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大概一個多小时過去。
阁楼院子裡的灯都熄灭了,他双腿都站酸了,站麻了。
這偌大的阁楼,原本是那么的热闹,美如画卷,可因为他,如今却显得如此落寞。
他怕蓝天鹰不在家,她会害怕睡觉,想起曾经她胆小的模样,他竟然笑了,很浅,低语:
“苏茉莉,你這小破胆子,什么时候才能大点呢?”
這句话裡有心痛,也有宠溺。
红墙的另一面。
苏茉莉還沒有合眼,但今天她似乎沒有那么害怕了,她找不到原因,但此时她就是充满了安全感。
是因为和天鹰哥打了电话?
是因为吉南送自己回来了?
她不知道。她拉起被子,慢慢地闭上了眼,安稳的睡去了。
宫日龙又呆了半個小时才离开,悄无声息,就像从未来過。
当野兽不再只会霸道的去得到一個人,也会散发温柔的守护时,才是他变成王子的第一步,玫瑰才会渐渐地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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