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6(下)
拍完合影后,苏茉莉显然有些不自在,她和裴盛炎打了声招呼先回去了。他沒有打扰她,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前一后进了民宿。
进了房间,苏茉莉就倒在床上,人字形躺着。她看着天花板,想着他就住在楼上,再回想起這几天在景德镇发生的事,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情绪。
喘息声变重,心很沉。
巧合?
真的会有這么多巧合嗎?
如果是故意?
那他那些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啊——”
她随后扯了扯头顶的枕头,闷在自己的脸上。她出来是散心找灵感的,结果,让她心更烦了。
楼上。
裴盛炎也回来了,他脱下风衣,黑色t恤略微宽松,但依旧能显出他锻炼极佳得身型。常年健身,肌肉线條很清晰。
他拿着手机,不自觉地从相册裡翻出了那张合影。
照片裡,虽然苏茉莉的笑容是配合出来的,但還是清新又甜美,是他喜歡的模样。他沉浸了,跟着,嘴角有了弧度,但很快,他又仰头,深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景德镇目的是什么,他想過,也许会给她带来负担,但他還是忍不住做那些事。
但和从前的他相比,克制了太多。
突然,门被叩响。
裴盛炎打开门,看到的竟是苏茉莉。
“我們,谈谈吧。”
她表情有些严肃。
他“嗯”了一声,扯下风衣,就走了出去。
他们沒有走远,只是绕着门外的老街走着。
裴盛炎看到苏茉莉的外套比较单薄,想脱下风衣给她,但被她一手扯住了衣角,制止了他的行为,眼眸一抬,低声问去,
“你是想要重新和我在一起嗎?”
她在房间裡思想向后,還是想问個明白。
他心一震,望着她,突然难以开口。
“你說你来景德镇办事,我信這是巧合,但是……”說這些,她其实也是紧张的,“……你后来做的那些事,我不觉得也是巧合,你說我想得多,還是自作多情也好,但我想问清楚。”
她紧紧地望向他,沒有一丝躲避。
“我沒有想過要和你重新开始。”
裴盛炎声音很低。
树影晃动,河水散发着冷意。
听到這個回答,苏茉莉彻底僵住,无法动弹。
就像给自己挖了個坑。
裴盛炎双手放在口袋裡,独自往前走了几步,长长的风衣,和他高大的背影,在树影下,是落寞的。
而后,他补了一句:
“与其說沒想過,不如說是不敢想。”
苏茉莉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耸了耸肩,眼裡有些无奈,“在我回国前,我就想好了,反正从不是什么好人,那就做個无情无义的人,但再次看到你,我還是很难做到放下你,我想過让你回到我身边,但是的确像你說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自嘲一声,
“……說這些,你可能都不会信,毕竟,我那么糟糕,不配拥有爱。”
看着他的背影,听着這些话,苏茉莉呼吸变难。
裴盛炎转過身,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前,看着她,他总忍不住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发梢,甚至拥抱她,但他不能。
他缓缓开了口,
“這几天让你心烦了,我保证,我不会這样打扰你。”
她抬眼望着他,鼻尖红了。
“還有……”
他突然冷了下来,“……照片我删了。”
“你搞得我都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苏茉莉委屈又难受的红了眼。
看到她這样,裴盛炎却不觉地笑了,但却不是温暖的,满是孤独,“我从小就一個人,从沒想過要结婚生子有家庭,只是在那年很意外的遇到了你,动摇了我的想法,但既然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你问我五年前为什么要离开你……”
他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拍了拍,掌心温热,
“……因为,你和我不一样,你从小就在温室裡长大,但是遇到了不祥之兆的我,让你失去了该有的温暖,所以,我必须离开你,只有我走了,你才会幸福。”
随后,他又搂住了她的左肩,哽咽了,是心痛,
“你只管好好的往前走,去完成自己的理想,去找到给你幸福的人。”
“你想听我說什么?”
苏茉莉难受到要窒息,带着哭腔和浓浓的鼻音。
“你什么都不用說……”裴盛炎放下了双手,变成了命令的口吻,“……我要你安全和幸福的生活下去。”
“那你呢?”
這些话,让她喘不過气。
他挺直了背脊,紧紧地看向她,
“我也会用我的方式活着。”
她沒再出声。
他们就在這條寂静到发凉的老街裡站着。
他第一次說了所有心底话。
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另一面。
他变了,不再像从前嗜血无情的青龙,而是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第二天。
苏茉莉是下午的机票,所以她還能再转转。刚走到民宿院子裡的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她以为会看到那個身影,但并沒有。
院子裡水池裡的金鱼“扑腾“了几下,溅起水花。
“苏小姐。”
是老板娘在叫她。
苏茉莉走了過去。
只见老板娘从柜子裡取出了一個礼盒袋,看上去很沉,老板娘放在了桌上,笑着說,
“這是裴先生让我给你的。”
“嗯?”
她沒反应過来,但又很快“哦“了一声,然后拿起了袋子,沉甸甸的。她赶紧提到了一旁的木桌上。
她好奇的取出裡面的礼盒,青色的包装盒,她看一眼包装就知道裡面是什么,她惊了。
老板娘走過来,笑眼盈盈的补了一句,
“裴先生,早上四点就退房了,說是赶飞机回去。”
苏茉莉只点点头,然后看着這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這是她那天看上的青花瓷碗。
他竟然给自己买下了。
這么贵重的礼物,她還是要找他說說,于是,她拨出了他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问:
“怎么送我這么贵的礼物?”
那边。
裴盛炎正坐司机的车去公司,赶一個早会。他沒有拐弯抹角,
“当作你比赛的奖励。”
“我還沒比赛呢?万一沒拿奖……”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苏茉莉心不停往下沉。
“好了,我要接一個重要的电话,不和你說了。”
他声音有些冷。
“嗯。”
“对了……”
在挂电话前,他說了最后一句,“……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也不要多想,這份礼物就当作我的赔礼道歉,以后,我尽量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心一紧,但還是礼貌的道谢,
“谢谢你送我的陶瓷。”
裴盛炎沒再回应,挂了电话,立刻接通了另一個电话,是来自纽约的国际长途。
“我马上就登机了,還有十几個小时就可以见到我了。”
是女人的声音,但语气并不暧昧。
“要我接嗎?”
是他难得的客气。
“ofcourse。”
夜晚。
第三街。
“妈……”
苏茉莉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家门,冲了进去,“……妈,我回来了,我好饿,我想吃饭,我要喝……”
她话就沒停過,直到,她看到大堂裡,抱胸而站对她迎着笑的男人,她激动的,青花瓷礼物差点从手中脱落。
“天鹰哥……”
她冲過去,抱住了蓝天鹰。
好久沒有见到他了,她都想疯了,以为是做梦呢,她不停地拿手捏他脸,“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拍戏嗎?你……”
蓝天鹰拍了拍她的手指,
“我是拍戏,不是坐牢,這两天沒戏份,回来一趟。”
苏茉莉激动得要哭了。
只见,蓝天鹰捏了捏她的小脸,“不错啊你,你自己一個人去景德镇,要不是我回来沒看到你,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她挥开了他的手,撒娇,笑着說,
“你不是忙嘛,怕打扰你,而且……”
她鼓起腮,不满的瞪他,
“……我发了朋友圈,還定位了,你都沒看。”
“是嗎?”
他赶紧拿出手机,点开她的朋友圈,果然翻到了,挠了挠头,“我拍戏太忙了,都沒時間看朋友圈。”
“哦,哦,哦……”
她抢占机会,假装一脸委屈,“……是我在天鹰哥心裡不重要了。”
他瞬间沒理反驳了。
“回来就是闹,你俩都多大了,還跟小孩一样。”
沈怡梅从厨房裡端着菜走出来,摆好菜后,看着苏茉莉,有点生气,”還有,从前天开始,你就沒给我报备了,害得我总担心你。”
“我,挺好的。”
苏茉莉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她心虚了。
蓝天鹰总能观察到她细微的变化。
“你啊你……”
沈怡梅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也是关心则乱,“……好了,平安回来就行。”
然后对着他俩說,
“天鹰去把汤端出来,茉莉去盛饭。”
蓝天鹰和苏茉莉打打闹闹的进了厨房,发现是猪肚汤,她兴奋了起来,“啊,是我最爱的猪肚汤,我要把裡面的红枣吃光。”
他无奈摇摇头,
“从小你就是這么沒出息,人家都吃猪肚,你只吃红枣。”
她略略略的做了個鬼脸,乘着饭。
今晚的猛京阁因为有了蓝天鹰,格外热闹。
這顿晚餐不仅香,而且還很温馨。
蓝天鹰在洗澡。
苏茉莉就一個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身旁放着青花瓷的礼盒。她伸手摸了摸裡面的陶瓷,笑了笑。
因为,真的很美。
忽然,她抬头望着红墙上的爬藤和花,无意想起那個人,就会伤感。
“切,說那么多,不就是想装伟大嗎?”
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前一扔,然后双手撑在膝盖上,拖着两腮,看看天、看看树、看看花。
就這样发着呆。
“我也会用我的方式活着。”
突然,她脑海裡不停地回想起這句话。
“你的方式?”
她眼眸搭下,又扔了一颗石子,哼了一声,“是什么方式?”
洗完澡的蓝天鹰走到了院子一侧。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情绪,他瞬间就可以捕捉。想了想,然后走了過去。
“春天都過去了,怎么還有少女還在思春呢?”
他总喜歡故意调侃她。
“蓝天鹰……”
她怒叫了他,還打了他一拳,但真的害羞了。
蓝天鹰沒管這绣花拳头,他看到她身边放着的青花瓷礼盒,拉长了音,“哦,不给梅姨报备,是因为在景德镇有了艳遇啊。“
他摸了摸陶瓷,
“哇,這一摸,就知道不便宜啊。”
苏茉莉想了想,觉得对天鹰哥,她沒必要隐瞒什么,况且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她扯了扯他的t恤,
“是,裴盛炎送我的。”
“裴盛炎?”
這三個字,从她口裡說出来,他觉得很怪,也觉得不对劲,“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叫他宫日龙了?”
院子的一侧。
沈怡梅听到了刚刚他们的对话,而后,也继续听着。
苏茉莉一五一十的将這段時間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告诉了蓝天鹰。一切在他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那小姐,想要和他重新在一起嗎?”
蓝天鹰认真的问去。
沈怡梅也在一旁等待答案。
這個問題,苏茉莉承认被问倒了。因为,她思绪也很乱,似乎沒有坚定的决心。
“我努力的试着放下過,尝试過了各种办法,哪怕是不再把他当作宫日龙……”她只有在蓝天鹰面前,会卸下所有心房,“……可是,他只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
她难受的說出了后面三個字,
“……喜歡他。”
她還是哭了,似乎在天鹰哥的面前,也更容易哭出来。
他太心疼她,毕竟,這可是自己一直保护着小姐。
他抱住了她,永远都像一個大哥哥,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呵护着她,任凭她在自己的怀裡哭。
他很轻声的說,
“总有一天啊,你会不喜歡他的。”
“为什么?”
她哽咽。
“因为啊……”他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抱住了她的小脑袋,”……裴氏那么忙,他野心又那么大,忙着忙着,很快就会谢顶、秃头,然后发福、变丑……”
“你有病啊。”
她被他逗笑,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他乐呵笑了,揉了揉她的小脸,
“我家小姐,值得更好的人。”
她有些无力,但還是灿烂一笑,
“那当然……”
他们就這样开心的聊了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已是夜裡十二点。
院子裡彻底寂静无声。
還未从刚刚听到的对话裡缓過来的沈怡梅,握着手机,坐在房间裡想了很久,最终還是拨出了那個号码。
過了有一会,才接通,对方的环境听上去很嘈杂。
“有什么特别的事嗎?我现在在忙。”
只要是這個号码,裴盛炎就冷如冰窟。
“有一些事。”
沈怡梅总是胆怯的。
“說。”
他态度很不好。
“就是關於你和……”
她刚想說茉莉的事,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roger……”
“你可真准时啊……”
“等我很久了嗎?”
女人拖着行李箱朝裴盛炎大步走了過去,发现她正在打电话,立刻不再說话。
“我有事,以后再說。”
他并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冷漠挂断了,然后和女人一起走了。
房间裡。
沈怡梅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会,她穿着睡衣走去了苏茉莉的房间,发现還亮着灯,她敲了敲房门,茉莉惊讶的一下,
“妈,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沈怡梅看着穿着白色睡裙,如此乖巧的茉莉,忽然有些心疼。她的笑容永远都很温婉,
“你出去了好几天,妈想你了,今晚和你睡。”
苏茉莉挽着她就往床边走去。
沈怡梅铺好床后,走到桌角处,准备关台灯时,看到了那套青花瓷,想起刚刚电话裡的情况,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关了灯。
幽幽的月光照进小木窗裡。
有些明亮。
她们仰面躺在床上,但都沒睡着。
“妈,我想问你一個問題。”
苏茉莉懒声问。
“嗯,你问。”
“你不准生气。”
沈怡梅一笑,侧头看着她,“什么問題啊,我会生气?”
苏茉莉拽紧了被子,有些紧张,
“我想问你,当年,你为什么会抛弃裴盛炎?”
沈怡梅沉默了。這的确是她的禁忌。
很久很久,她都沒有给出回答。
“算了,算了,是我多嘴了。”苏茉莉将被子拉起来,给沈怡梅盖好,“睡吧,妈,你当我沒问過。”
“茉莉啊……”
忽然,沈怡梅握住了她的手,开始有些哽咽,“……听妈一声劝,不要再喜歡炎儿了,努力忘掉他。”
這么說,她又何尝不难受了。两個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可是,她不想看到茉莉反反复复的沉沦在他的掌控裡,被他的情绪牵着跑。
她這样說,让苏茉莉震惊了,
“为什么要這么說?”
“你们真的觉得他是不祥之物嗎?”
“不是……”
沈怡梅摇了摇头,“……炎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当年的事很复杂,可是,他也的确一個人,在那样的环境裡闯荡了很久,他的野性,很难被驯服,他的心思,我們都很难懂……”
她将她的手越握越紧,
“……他的世界比你复杂很多很多,你受過一次伤了,不要再有第二次。”
這番话,直达心底,像针扎。
苏茉莉无力地呼吸着,沒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再次将沈怡梅两侧的杯子塞了塞,
“我這屋晚上還有点凉。”
沈怡梅不禁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她希望,這個沒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可以活的幸福。
苏茉莉抱住了沈怡梅,挤到她的发梢旁,含泪的笑,“你放心吧,虽然我的确還沒放下,但是我会努力做到的。”
“妈,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用介意我和炎儿的关系,可以多和我說說心事。”
沈怡梅搂住了她,哄着孩子。
她“嗯”了一声,然后塞进了她的怀裡。
只有妈妈的身边,是最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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