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陈歌
是個杀人犯。
我小时候,父亲死得早,家裡穷,上学的时候经常被同学笑话。
我从来不和他们争辩,谁敢笑话我,我就揍谁。
我的拳头硬,长的大,同龄人中沒有能打得過我的。
那個年代,小孩子打架家长都不放在心上,都认为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闹。
但時間长了,我得罪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一次,班上一個和我关系最差的同学找了村子裡三個混子,将我堵在胡同裡,拿刀让我跪下来给他们磕头认错。
那年我十一岁。
那一战绝对是我人生中打的最痛快的一战。
一打四,两個小混混骨折,一個脑震荡,当大人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对着那個同学的脑瓜子猛踹,踹的七窍流血,从那以后,我陈歌一战成名,十裡八村沒人不知道我。
但那件事儿之后,我妈领着我挨家挨户的道歉赔礼,最后還花了不少钱。
从那天开始我知道,打坏了人是需要赔钱的。
很快,我十二岁了,到了上中学的年纪。
妈为了让我收收性子,带着我去城裡的学校上学,但那时候,我根本就沒心思学习。
老师知道我之前的事儿,总是对我冷嘲热讽,甚至联合班上的同学孤立我。
但当时的我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儿,我认为读书写字沒卵用,還不如跟個大哥混一片天。
在這种思想下,我认识了第一個“大哥”,他叫杜天,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手下几十個小弟,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别看我当时才十多岁,确是他小弟裡最能打的一個。
他還学电影裡让我当什么红花双棍,我也不懂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反正听着很牛逼。
那时候我整天逃课,打架斗殴,和這帮混子称兄道弟,现在想想,当时真他妈傻逼。
反正书是一点都沒读,初中毕业以后,我妈又花了三千块钱让我上了当地最差的一所高中,沒办法,重点高中也不要我啊!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這三千块钱我妈要攒多久才能攒够。
一直到那個时候,我的梦想還是未来能在社会上混出一片天地,带着小弟收保护费、平事儿、逍遥自在的過日子。
但是很快,我的梦想破灭了。
扫黑除恶来了。
我那個大哥直接被丢进监狱判了无期,当时我血都凉了半截,還以为我下半辈子也会在监狱裡度過,幸运的是我当时年纪還小,再加上也沒做過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最后被批评教育,关了几天放出来了。
但经過這件事儿,书是别想再读了,学校直接将我开除,我成了货真价实的无业游民。
为何不让我妈担心,为了混口饭吃,我开始在社会上打零工。
也是从這天开始,我知道在社会上想牛逼,不是靠拳头,是靠背景,靠票子。
我一沒背景,二沒学历,三沒经验,再加上有不良记录,想找個服务生的工作都沒有,处处碰壁。
但凡想找点体面的工作,人家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啥学历”。
“我高中学历。”
“高中学历?我們這儿最低大专起步,你去别地方看看吧?”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妈为什么时时刻刻督促我多读点书,被社会吊打的死去活来我才能明白我妈的用心良苦,但這一切都晚了。
为了生活,我干過保安,当過后厨,去黑煤矿挖過煤,煤矿的老师傅看我机灵,還偷偷教我怎么用做炸药,那是我最有可能月入5000的工作。
然后煤矿就因为非法采矿被封了。
老板进了局子,连工资都沒有。
焯!
就這样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脾气也逐渐被磨平了,老板骂我几句我笑脸相迎,同事损我几句我也当沒听见,为了生活,不丢人。
摸爬滚打好几年,我的生活也算是勉强稳定下来。
当我以为我這辈子就這样的时候,家裡传来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弟弟考上重点大学了。
我弟弟叫陈曲,和我不一样,他从小就很老实,喜歡安静,喜歡读书,从小成绩优异。
最终他不负众望,以十分优秀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
我們兄弟从小感情就很好,现在他考上大学了,出息了,最少不用像他哥一样,被人问起学历的时候,窝窝囊囊的說一句“高中沒毕业”。
我工作更卖力了,生活也更简朴,每月多省点钱都给我弟弟寄過去。
陈曲這小子也确实争气,不仅勤工俭学,還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经常劝我别這么委屈自己,多吃点好的,多买几件好衣服,他不缺钱。
時間一晃,過去四年。
我弟弟大学毕业了,其他学生都說大学生毕业就是失业,但陈曲這小子运气好,一毕业就有公司主动上门签约。
其实之后我冷静下来想想,陈曲心中的压力很大。
這個压力不是我妈给他的,也不是我给他的,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我妈为人和善,只要自己儿子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她就很满足了。
我也一样,虽然我每個月都给我弟寄钱,但并不指望他回报。
我是他哥,赚钱供他读书理所当然。
但是陈曲不是這么想的。
他是家裡唯一的大学生,自己哥哥每個月都寄钱過来,這些看上去对他好的举动都成了他心中的压力。
他要做的不是每個月拿着哥哥的钱。他是想让哥哥、让妈都過上好日子,哪怕自己苦点累点都沒关系。
当时陈曲的同学都劝他,来上门签约的公司规模一般,待遇也不算太好,還是在观摩一下。
但陈曲太想证明自己了,太想让哥哥母亲過上好日子了,他這個人太善良也太较真了。
所以,他进了這家莫名其妙的公司,拿着每月四千块的工资。
其实事情到這儿還不能算是悲剧。
但我說過,生活的本质就是:每当你以为生活有起色的时候,生活都会毫不留情的给你一巴掌,让你看清现实。
三個月后,我弟工作的当地警察发来消息。
我弟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