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从睡梦中醒来,她睁开眼就看到枕头边一小绺长发,好多根头发,看起来還挺粗的。她伸出手将那绺头发攥在手裡,打心底心疼。随后在梳头发的過程中,每一次从头顶往下梳,便会随着梳子带下很多头发,梳子缝隙之间满是黑色的长发,地面也落了一地的碎头发。西米扯了两片卫生纸,按在地上旋转着清理地面上的头发,头发打着旋卷进卫生纸裡面,形成一团黑色的燕窝形状的圆圈,西米攥着那团脱落的头发,迟迟不舍得扔掉,她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要掉光了,她在想要不要把掉了的头发全部集中起来,拉直了,然后等自己头发掉完了,给自己做一顶假发,但也只是想了想,很快,她就扔掉了那团头发。
在医院待了两天她大概就猜测出为什么郑博士一行人不愿意放她离开了。
因为那些怪物似乎带有一种毒素,很多被它们触手上的鳌刺击伤的人,不久就身体溃烂,发着高烧,在痛苦中去世了,在写字楼那個临时医护点接受治疗的时候,她就好多次目睹了身上受重伤的人,被推进了手术室,但很快便死去了,听人說是身体内已经化脓了,血液的颜色都变了,她還看到了很多人,一开始只是受了轻伤,比如被怪物的触手扫到擦伤,但是人躲到了安全位置怪物沒办法进一步伤害他,刚送来這裡的时候比西米自己的情况好很多,但是后来身体状况却急转直下,开始不断呕吐、发烧,很快便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至今還未好转。
西米似乎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她受的伤,她甚至都产生错觉觉得是被三文鱼刺刀误伤了,肩膀上只有普通的切口,而且消毒缝针過后又很快开始痊愈了,那些化脓、感染跟她丝毫沒有关系,她沒有任何不正常的症状。
跟她类似的也有那么一些人,她见到两個小伙子,是她那所大学的大一新生,她不同专业的学弟,两人都是在跟吸血怪物搏斗的时候被尖刺刺到了手臂,但是现在恢复的很好,其中一個戴眼镜的男生跟她关系還不错,有时候检查的时候碰到了還会聊两句。
让西米比较无奈的是,那個男生似乎很崇拜郑博士,他說他问過郑博士很多關於那些怪物的問題,郑博士的解答非常专业又分析的很透彻,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他還說一开始他第一次遇到郑博士的时候,就质问他關於袭击的事情,他沒想到郑博士能一点都不隐瞒地跟他解释,這让他感觉自己很受重视,觉得郑博士把他们這些大学生放在眼裡,很尊重他们。
另一個男生就相对来讲沉闷了一些,他不戴眼镜,個子很矮又很瘦,不善言辞,西米每次遇见他都是西米主动打招呼,不然男生就跟看不见她一般,埋头走過去。据戴眼镜的男生說,瘦弱男生的女朋友被吸血怪物吸干了血,就当着他的面,对他的打击非常大,让他至今都无法接受现实。男生在家裡不太受欢迎,父母离异了,两边都不想跟他有太多纠葛,他平常過年都待在寝室裡,好不容易有了個关系不错的女朋友,感情一直很好,他始终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冲上前替女朋友挡着怪物,而不是拉着女朋友的手在前面跑。
“沒有這個必要,人各有命。”西米摇头。
“是啊,我安慰他了,可他听不进去。”戴眼镜的男生也叹了一口气。
“当时在车站你们有几個人啊,其他人呢?”西米有时候也会想关心一下更多的状况。
“我們当时人可多了,一個班都去了,准备去冒山公园野餐呢,烧烤架和野餐布都背上了,還有很多烧烤肉和蘑菇,遇见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們都在候车室大堂裡面,不過位置還好我們行李的位置靠近厕所,所以当时情况不对劲,我就提议我們所有人去厕所裡面,那裡位置比较偏,然后大部分的人都沒事,有些人去买水了所以才跟怪物正面遇到。”戴眼镜的男生谈到這個的时候沾沾自喜,他觉得是他正确的决策拯救了他们班同学的生命。
西米觉得這也沒什么可炫耀的,顶多算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厕所窗户窄,入口小,确实是個躲藏的好地方,谁先到裡面谁就可以活命,同样,后到厕所在厕所门口挤着进不去的人就要面对怪物,他也沒有多拯救谁,就是自己身边的人死的少而已。
“其他的同学呢?”西米问。
“本地的都回家躲起来了,别的省的远点的城市的都回学校了,沒办法,沒地方待着,现在路上也不安全,很多地方突然会起大雾,而且雾裡面還有怪物,离开城市太危险了。军队会给学校派发粮食和水,還有坦克在寝室楼附近,沒别的選擇,在学校也算可以了。”戴眼镜的男生如实回答。“学姐你家哪裡的?”
“我家离這裡很远的,跨了好几個省,在西面,现在想见父母一面基本上不可能了。”西米摇摇头,尽量不去想别的。
“沒事,活着就有希望的,学姐,我听說你特别能打,身体素质贼好,你肯定能生存下来的。”戴眼镜的男生鼓励西米,還伸出了一只拳头挥了挥。
西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本来就是体育特长生,我家裡就是教散打的,一般人打不過我挺正常的。再說……能不能打都沒用啊,军队要是完了我身体再强壮也沒用啊,我還能厉害過当兵的嗎?”
“国家不会這么快完蛋的,就算那些怪物摧毁了主要的军事基地,别忘了我們深山老林裡、地底下還有好多隐秘的军事堡垒呢,谁都不能一下子把我們全灭了。”戴眼镜的男生对国家的未来很有信心,他坚持现在只是沒有得到要领,等国家掌握了那些怪物的弱点,很快就能奋起反抗,击溃它们。
“我估计等后来击溃它们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西米苦笑,她不认为自己属于幸运的那一批人。
“聊得挺开心啊。”梳着马尾辫的白袍女人打开了房间的门,对走廊裡坐着聊天的两個人露出微笑。
身后的门裡面走出了那個瘦弱的男生,他刚才第一個进去检查,看来已经结束了。
“魏博士,什么时候能提取出我們身体内的抗体啊?我看着那些被感染的人,心裡好难受啊。”戴眼镜的男生询问。
“好孩子,值得表扬,放心,我們会全力以赴的。”魏博士示意戴眼镜的男生进屋,看也沒看西米一眼。当然,西米平常也懒得搭理她。女人之间结了仇,一般不会在明面上太表示,但是自己心裡一定咬紧牙关谁也不低头。
戴眼镜的男生站起身走进了房间,独留西米和那個瘦弱的男生一起并排坐在医院的走廊裡,昏暗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灰暗的墙壁落着灰尘,走廊远处偶尔会传来其他病人痛苦的□□声,声音不久便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给你检查什么了?”西米转過头问那個男生。
瘦弱男生低着头,默默地盯着地板,盯了许久,慢腾腾地挤出一句话:“抽血。”
“只有這一项?”西米接着问。
男生缩着肩膀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中。
“身体有什么变化嗎?”魏博士坐在旋转椅子上,将戴眼镜的男生的血液试管贴上了标签,跟桌面上的其他试管共同放在了一起。
“有点掉头发吧,就這一個,其他的沒什么。”戴眼镜的男生仔细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好的,你可以走了,帮我個忙,出去叫李西米下一個进来抽血,谢谢。”魏博士還是标致的微笑,看起来很礼貌,也很客套,她是個很精致的女人,就算是现在這种特殊时期,還是尽量保持服装干净整洁,发型整齐,甚至還画了淡妆。
“学姐,轮到你了!”戴眼镜的男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西米走进房间,她知道那個魏博士不喜歡自己,只是觉得有点可笑,居然要戴眼镜的男生去喊自己,难道连叫自己一声都不愿意叫嘛?
从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魏博士就一直板着一张脸,正眼都沒看西米一眼,自顾自地打开抽血的一次性工具的塑封袋,西米就坐着,也沒搭理她。
“伸手。”女博士终于从嗓子眼裡挤出两個字,语气生硬,语调低沉,仍旧沒看西米,而是盯着手裡的针管。
西米散漫地把胳膊伸過去,看着自己胳膊肘有一小股红红的血,慢慢被吸进针筒,暗红色的血一点一点升高,摇晃着沾到针筒管壁上。
或许是太无聊了,也或许是精神长時間紧张需要放松一下,西米在临出门的时候,一种恶趣味冒上心头,她想捉弄那個一下女博士,冷不丁来了一句:“那個郑博士,是你老公嗎?”她很高兴地看到那個魏博士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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