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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作者:桨声已
新起点網吧在小巷最深处,估计连老板都觉得自家地理位置不优越,尤其到了晚上,简直黑得像通往未知世界,于是在门牌下面悬了盏明亮的圆灯。

  冬日干燥阴冷,灯框外围着一圈密集的小蚊虫,飞蛾扑火般地撞击着光亮,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响。

  姜温枝急速奔跑着,速度太快导致小飞虫进到眼睛裡了,酸胀的刺激感顿时让她眼眶灼热。

  来不及揉眼,她猛地拉开玻璃门,直接用脑袋撞开了隔帘。

  室内光线比外面好些,可姜温枝一只眼睁不开,另一只眼眯着,只朦胧看见两個高大的人影立在吧台前。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前台,“老板开机子”

  姜温枝的手肘撑在桌面,垂着头大口喘息,头脑却條理清晰地說:“我在這裡消费了,那您是不是得保护一下消费者的安全——”

  “嘭”的一声!

  易拉罐大力砸在地板的响动打断了她的话。

  接着,姜温枝被一股蛮力拉扯了两步,她重心沒稳就要推开,须臾,那让人安心的气息和声音同时袭来。

  “姜温枝,你跑什么,怎么了?”

  “”

  如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旅人遇到了启明灯。

  姜温枝顿时卸下了全部莫名的恐惧,精神瘫软下来,心头涌上如释重负的委屈。

  她撇了撇嘴,眼圈更红了,“呜呜呜,傅池屿有人追我他们說让我,陪他们乐呵乐呵”

  “抬头。”

  姜温枝照做。

  有凉凉的指尖触到她脸上,对方动作十分轻柔地扯开她的眼皮。

  吹了吹。

  凉爽的风进入眼睛裡,姜温枝的瞳孔瞬间放大,肩膀猛地一颤,控制不住地后缩,可又被傅池屿拽回来,又吹了两下。

  “好点沒?”

  “嗯。”

  锐痛感渐去,姜温枝慢慢睁眼,不用仰头,傅池屿正弯腰站在她面前。

  他脸上全无表情,眉梢带着冷戾,抿唇看她,淡如水的眸色让人不寒而栗。

  “哎,刘哥,她是不是进這家網吧了?咱进去嗎?”

  “进啊!给我把她找出来!”

  “走走走,进去进去”

  是那几個人的声音!

  姜温枝眼中再度闪過慌乱,她本能地想往傅池屿后面缩,可想到那群人凶神恶煞的语气,她随即哆嗦着往他前面站了站,還伸手横在他面前挡了挡。

  她回头看向闲闲站在吧台的另一個人。

  就是那個她来過几次,都拽着脸不爱說话的前台網管。

  “那個,大叔能帮忙报個警嗎?我沒带手机”姜温枝动了动唇。

  然后,对面男人的脸,肉眼可见地。

  黑了。

  不帮忙就算呗,怎的還生气了?姜温枝正想再說两句好话,胳膊被人拉住了。

  傅池屿神情依旧冷,拽着她绕過了椭圆形弧度,不由分說地把她往吧台裡面塞。

  “颜哥,帮我照看一下她。”他說完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姜温枝抓着傅池屿的袖口不撒手,声音颤抖着。

  “我去陪他们乐呵两下。”

  见姜温枝仍不松手,脸上写满了恐惧,傅池屿神色稍缓,抬脚勾了個高脚凳,把她往凳子上一按。

  “别怕,颜哥是我朋友,你在這儿呆着,我马上回来。”

  姜温枝摇头,“别去,他们好几個人呢,”她看向傅池屿叫颜哥的那個男人,“大叔颜哥,你這裡有后门嗎?”

  男人总算抬头了,可沒看她,只对傅池屿无语地翻了個白眼,声线凛冽:“墨迹個什么劲儿?赶紧去行不行?”

  說罢,他施舍了個眼神给姜温枝,“放心,你這‘朋友’对付外面几個,绰绰有余。”

  這人什么毛病,怎么還挑战呢?

  姜温枝正想开口,手裡蓦地被傅池屿塞了一把什么东西。

  待看清后她又抬睫看他。

  傅池屿挑了下眉,语气和缓:“姜温枝,這样,你嗑100颗瓜子,我就回来了。”

  此时,门帘倏地被人撩开。

  五六個非主流青年含着棒棒糖,打扮前沿时尚,嘴裡沒句干净话,骂骂咧咧地往裡走。

  只是几人還沒全部进门,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就被傅池屿重重踹了一脚,突如其来的惯性下,后面几人接连退到了门外。

  哐的一声,男生们摔倒一片,嚎叫四起:

  “我操,王胖子你起来啊,死肥的压在我身上,腰都断了!”

  “谁踩我手了?”

  “妈的,谁不长眼撞我的?”

  几人在地上估摸躺了快一分钟,才全部爬起。

  领头的刘培站起来嘴裡骂道:“我c你妈,谁啊,瞎了眼是不是?连我都敢撞?”

  傅池屿全然当沒听见,他平静自然地把门帘好好放下来,遮住了裡面灼热担忧的视线,又把玻璃门合上,這才回头看這群渣滓。

  不理会对方持续不停地谩骂,傅池屿轻蔑冷厉地瞥着几人。

  “想找人陪你们乐呵乐呵?那怎么不找我?”

  “追人家小姑娘?”

  “還把人吓哭了?”

  “乐呵是吧?”他顿了顿,眸光凝滞,脸色比冬日的霜雪還冷,“我乐呵你妈!”

  狠厉的拳头随声音一起落下,不论是勾拳還是踢腿,动作都利落有力,不多时,几個男生被撂倒一片。

  “我操你知道我谁嗎?敢打我我去,妈的王胖你上啊,跑什么”

  “刘哥,我們赶紧走吧,這是傅池屿,這裡沒人敢惹他的!”

  “费什么狗话,给我上啊!我管他是谁!”

  不理会狗腿的话,刘培只觉得自己人多势众,六对一要是输了,他也不用在這片混了。

  可這傅池屿着实是個能打架的人物,他喊话的功夫已经被猛踹了一脚,膝盖跪在地上,還来不及作反应,整個人又被掀翻在地。

  见转去踢打其他人的男生眉目越来越锋利,刘培瘫在地上吐了口血沫,自己不敢上了,只口齿不清地指挥小弟往上冲。

  此刻,坐在吧台的姜温枝哪有闲情逸致嗑瓜子,她双脚踩缝纫机一样抖着,焦急万分。

  傅池屿出去已经快两分钟了,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姜温枝面色通红,猛地起身往门口去,才走了两步,书包被人拎住了。她的力量显然不足以和对方抗衡。

  “傅池屿說了,让你在這儿等他。”

  对上男人冷漠的语气,姜温枝一机灵,拨开书包肩带,整個人泥鳅一样滑了出去。

  “颜哥,我不出去,我就趴在门口看看!”

  哪怕急得不行,她也明白,毫无战斗力的她出去就是给傅池屿添乱,会让他分心的,可她也不能干坐着,起码要让傅池屿出现在她视线裡,才能放心。

  见她确实沒有要出门的打算,只撩起帘子,透過缝隙扒在门上看,男人便不再管她。

  只开局挨了两下便躺在地上的刘培,眼见這群小弟沒一個顶事儿的,他呸骂了两句草,目光转到了墙边零散的几個啤酒瓶上。

  等最后一個小弟被傅池屿压在地上抡拳,刘培狰狞着脸爬了起来。

  他一手抄起啤酒瓶,放轻了呼吸往前迈步,趁傅池屿沒注意,猛地举起酒瓶往前砸。

  咣——

  咔嚓——

  两道声音在昏黑深幽的巷子中响起。

  一道是击打的闷声,一道是玻璃落地的碎裂声。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齐齐看向响声发源地。

  看到躺在地上的流氓脸上除了痛苦,更露出了惊慌失措,傅池屿额头青筋一跳,神志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缓缓回身。

  姜温枝背对着他站着,光线不亮,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见女生白皙的额头上,沾着鲜红的色彩。

  在他投下的阴影裡,有种诡异的艳丽。

  空气凝固了。

  姜温枝捂着头,只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自己好像瞬移了一般。

  刚刚看见有人举着瓶子想从后面偷袭傅池屿,她沒有任何思考,反应可以說是快如流星。

  从门口冲出来到挡在他前面,只短短一秒钟。

  原来,被酒瓶打這么疼啊~

  幸好。

  被打到的不是傅池屿。

  “刘哥,快跑啊,還愣着干嘛!”

  “打死人了,你惹大事了!赶紧走啊!”

  地上躺着的几人狼狈爬起,鸟兽般逃窜四散而去。

  姜温枝:“”

  喂,你们别跑,话說清楚!

  谁死了?

  傅池屿掰過姜温枝的肩膀,视线落在她冒血的额头上,咬牙道:“我不是让你别出来嗎?”

  “我沒出来啊,我一开始沒想出来的”

  不理会她哭唧唧的辩解,傅池屿沒功夫计较其他,睫眸跳跃着火光,拉着姜温枝疾步往前走。

  “去医院。”

  从小到大,要說姜温枝最怕什么,那一定就是医院,特别是那些穿白大褂,不苟言笑的医生和护士,只看着,她就腿软。

  其实被砸了以后,除了第一下尖锐的疼痛和麻意,好像也沒其他感觉了。

  她眼睛沒长在头顶,要不是能依稀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姜温枝甚至不觉得自己受伤了。

  晚上的医院人依旧很多,傅池屿把她半护在怀裡,穿過拥挤的人群,脚步急而稳地走着。

  姜温枝抬睫对上他紧抿的唇和深皱的眉。

  好像只要是有傅池屿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总是安心的。

  可他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刚刚来的路上,她试图聊聊天缓解浓重的气氛,但他板着脸,完全不理她。

  到了急诊科室,检查后,医生平淡地扔出两個字:“缝针。”

  說完,他拿起手边的工具就往姜温枝眼前凑。

  “医生别别别,您不需要做些其他的准备嗎?”

  姜温枝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這怎么拿着工具就上啊,生缝嗎?

  “?”

  医生皱眉撇她,虽看不清口罩下的神情,但目光却也是十分不理解的样子。

  姜温枝的脑袋使劲往后压,差点就挤出不存在的双下巴了。

  “比如,您把我打晕?或者要不要把我的四肢捆起来固定住啊,再不济,”她颤巍巍地给出建议:“您能不能先给我吃点止疼的东西或者扎一针麻药啊?”

  医生:“”

  本着良好的职业道德,他挤出微笑道:“小姑娘别怕,你這伤口缝两针就行了。”

  两针?

  拜托,您别把這事儿說的像喝两口凉水這么简单好嗎?

  见医生确实沒有要上麻药的打算,姜温枝颤抖着抓住旁边傅池屿的胳膊,仰头求救:“傅池屿,我首先說明,我绝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但是——”

  她凄凄惨惨眼角挂着泪花,像是难以启齿道:“你胳膊能不能借我一下”

  神经紧绷了一晚上的傅池屿抿了抿唇,脸色這才有些松动,他快速脱下冲锋衣外套,又把毛衣撸到手肘处,然后把胳膊伸到了姜温枝嘴边。

  他浅抬眉尾,扯出一個安抚地笑,低哑着嗓子:“咬吧,使劲儿。”

  看着近在嘴边的胳膊,冷白的肤色盖不住凸起的青筋,姜温枝眸光闪了闪。

  她的原意是:你手臂能不能借我抓一下,我怕我会忍不住抖,万一缝岔劈了不是白遭罪。

  沒想到還能有意外惊喜,咬個牙印盖章好像也不错?

  好在医生是专业的,姜温枝也着实還挺坚强,并沒有张嘴咬,只抱住了傅池屿的胳膊。

  别說抓痕了,她干脆不舍得用力,只是给自己一個心理安慰罢了。

  折腾一番,等出了医院,天早黑成一片。苍穹乌云笼罩,密不见光,前面路上车水马龙的鸣笛声刺耳,让姜温枝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两人在沒什么人的小路上沉默地走着。

  好半晌,傅池屿先开口了。

  “姜温枝,”他停下来看她,“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說嗎?”

  “有的。”

  傅池屿语气虽還淡,可总是愿意搭理她了,姜温枝隐隐激动,她嗫喏道:“我想說,你刚刚打人,手疼嗎?有沒有受伤啊?”

  “”

  “我還想說,谢谢你今晚保护了我。”

  “”

  等了很久,姜温枝仰的脖子都酸了,傅池屿還不接话,只视线虚无缥缈地落在她脸上。

  “傅——”

  “姜温枝,算我求你,以后别来這种地方了。”深沉的叹息后,傅池屿充满愧疚的声音让她一愣。

  其实這件事情說不上谁对不起谁。

  傅池屿会觉得她是因为来找他才遇到這样的事情,所以感到愧疚。

  可姜温枝却只对傅池屿能及时出现并保护她這件事感到感激。

  氛围冷清下来。

  姜温枝故作沒听出深层含义,只轻快地笑:“那你呢,你能不能也别去網吧了,”這個要求其实挺過分,她想了想,又退一步,“或者少去”

  “我和你不一样。”傅池屿說。

  “。”

  這种无形中拉开两人距离的话,姜温枝被噎住了。

  她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有股凉意从头顶渐渐袭来。

  想到了什么,姜温枝突然說道:“傅池屿,我不是你爸爸妈妈。”

  “”

  傅池屿蹙眉,這姑娘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吧,刚刚是不是该拍個ct。還是她只是在骂他?

  “我也不是你的老师。”

  傅池屿:“”他倒是要听听看她到底想說什么。

  “但我們是朋友,所以有些话我也是可以說的对吧?”姜温枝拉了拉他的衣袖,郑重道:“傅池屿,你别把自己搞成這样了!”

  “嗯?哪样了?”

  “分手就那么难過嗎?”

  傅池屿摩挲着后颈,一时沒反应過来,“难過什么?”

  姜温枝不想在這個时候提别的女生的名字,干脆跳過重点說:“傅池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說来听听。”

  “你能不能别在打架了,”姜温枝說,“我怕你受伤你知道嗎,缝针可疼了。”

  說话间,两人出了阴暗小道,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十字路口。

  红灯跳跃间,姜温枝等到了傅池屿的回答。

  “好,我答应你。”

  “姜温枝,以后别干這种傻事儿了,你第一要保护的,是你自己。”

  回到家,姜国强和温玉婷倒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伤口处理后贴纸不大,姜温枝又說是不小心磕桌上了,夫妻俩才放下心来,只唠叨嘱咐了好久。

  五天后拆线,依旧是傅池屿陪她去的。

  从缝完针第二天他送了书包给她后,两人中间沒有联系過。

  今天是拆线的日子,一出教室,她就看见了靠在a班后门的傅池屿。

  這次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姜温枝倒是沒那么怕了。

  医生装作严肃地揶揄道:“怎么,拆线不用抓你同学的手啦?”

  “”

  姜温枝咬了咬下唇,真心觉得這個医生叔叔真的好不上路子啊!

  按照电视裡的剧情,他应该說“不用抓你小男朋友的手啦”這样的话才对啊!怎么到她這儿,就成了普普通通的同学呢?

  难道他俩看起来一点都沒有情侣相嗎?

  见姜温枝一脸闷闷不乐的菜色,傅池屿扬着唇线,懒懒把手伸了過去。

  想着不拉白不拉,姜温枝咽了咽口水,狠狠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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