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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作者:桨声已
2015年9月初

  长這么大,姜温枝第一次出远门。

  临行前,姜国强和温玉婷抹着眼泪,一万個不放心。幸亏姜温南上学去了,否则這话别時間還得拉长。

  直到她保证上车下车,随时给他们报信,夫妻俩這才放心。

  上了出租车后,看着路边父母的身影模糊变小,姜温枝的鼻头涌上一阵酸涩。

  原先觉得长大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她也曾数次幻想過外面海阔天空的世界。可今天真的离开家踏上未知的征程,除了期待,她更多的是忐忑和无措。

  到了高铁站,气派的“暮山南站”标志下,清瘦高大的男生格外显眼。他只斜背了個黑色单肩包,沒看手机,手肘撑在栏杆边,视线闲散地落在人流中。

  前几天,傅池屿给她发信息,還发了张行程对比图:

  【火车通宵,高铁四個小时,飞机一個半小时。】

  【想怎么去?】

  姜温枝毅然选了高铁。

  价格适中且時間长些。

  所以。

  现在站在那裡的傅池屿。是在等她。

  姜温枝挪不开眼。她承受住了漫长的青春试炼,从普通同学到朋友,一步一步走到了傅池屿的身边。

  现在,他们将要去同一所城市读书。接下来的四年,不,或许是往后更长的時間,他们都不会分开了。

  滴滴滴!

  路边的鸣笛声刺耳,傅池屿偏了偏头,一抬眼,对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他睫眸微眯,嘴角扯出弧度:“姜温枝,這儿。”

  “来啦!”姜温枝推着箱子小跑了两步,弯着眉笑,“对不起啊,等很久了嗎?”

  “沒,刚到。”傅池屿接過行李箱,收起拉杆把它靠到旁边,“身份证给我。”

  “售票处不远,我們赶紧去买票吧。”姜温枝脱下一边的书包带,从隔层裡翻出证件递给他。

  “不用,我去就行。”傅池屿瞥了眼她的身份证,照片上一张清丽乖巧的小脸,他抬了抬指尖,“在這儿等我。”

  “好。”

  每個大学开学日不同,今天车站的人也沒姜温枝想象的那么多,不一会儿,傅池屿便拿着票和证件回来了。

  在候车厅等了片刻,检票上车后,放好行李箱,两人很快找到了座位。

  双人位置。

  “路上风景還行,你靠窗?”傅池屿往侧边站,征求姜温枝的意见。

  “我坐外面吧。”她說。

  傅池屿嗯了声坐了进去。

  高铁每一站停留的時間很短,两人刚坐稳,列车便开动了。周围虽沒什么空位,可大家各忙各的,要么玩手机要么发呆,车厢裡很安静。

  姜温枝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头往左边斜,眼神也随之投了過去。

  表面是在看窗外倒退的好风光,可注意力全在傅池屿身上。

  初晨静谧的阳光洒进来,他的皮肤白得透明。此时正阖着眼休憩,极薄的眼皮上跃着光芒,紧致的下颌线勾勒出了流畅的侧脸轮廓。

  傅池屿在长相上已经完全褪了初高中的青涩,可眉眼還是从前那般的少年感。

  从今以后,她是不是不必敛起余光,能肆无忌惮地看他了。

  窗外光线愈发鲜明,见傅池屿的眉头隐隐皱起,姜温枝抬手越過他,想把窗帘拉起来。

  手刚伸一半,傅池屿倏地掀开眼睑,瞳孔裡氤氲着一层莹光:“嗯?怎么了。”

  听出他声音裡的懒怠,姜温枝轻声說:“阳光太刺眼了。”好拙劣的谎话。毕竟她這個位置只肩膀上能被光照拂到。

  “不看风景了?”

  她摇头:“嗯,不看了,早上起得好早,正好补個觉。”

  “睡吧,到了叫你。”傅池屿刷的一下利落地拉上窗帘。

  见他坐直了身体,眸色也清明起来,姜温枝困恼地咬了咬唇。她快速掏出手机,根据到站时刻表调整時間。

  “傅池屿,你也睡会儿。”她扬了扬手机,“我定闹钟了,咱们不会坐過站的!”

  “行。”

  姜温枝安心闭上眼,纤长的眼睫仍不安分地扇动,唇边也收不住的欢欣。

  這趟四個小时的列车正载着他们高速地行驶向前。

  走向一個全新的,充满光明的开始。

  “列车前方到站是潭清北站,thenextstopis潭清北railwaystation”广播裡传来优雅的女声播报信息。

  明明是第一次来潭清,可下了高铁后,姜温枝的脚踩到站台上的那刻,内心居然莫名有种强烈的安全感。

  仿佛曾经无数次踏足過這所城市一般。

  本来觉得暮山南站已经够大了,可山外有山,這裡的车站简直像個大型的现代化商场。出口和商铺众多,四通八达,刚毅的直线连接着十几條地铁线路,一不留神就有迷路的风险。

  好在指示牌标记得很清楚,她和傅池屿沒多绕路,但也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出车站,坐上了出租车。

  “還好嗎?”傅池屿降下一半车窗后,拧开了瓶矿泉水递過来。

  “嗯,很好~”姜温枝的脑袋直点個不停。

  出租车匀速开着,吹着舒适的小风,闻着浓郁的桂花香,傅池屿坐在她旁边,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好的了。

  路程不算远,进了大学城后還堵了一会儿,待师傅又拐了两個路口,潭清大学巍峨庄严的校门映入眼帘。

  潭清大学拥有百年建校歷史,校门采用了兼收并蓄的古建筑风格,大气厚重的学术感扑面而来。

  今天校园裡人潮如流,路边拉了无数條横幅,彩带纷飞的,众多志愿者手裡拿着小旗子挥舞,给报道的新生引路。

  在经管学院报道点签完名后,姜温枝礼貌地问:“学姐,請问一下宿舍在哪裡啊?”

  “哦,在這签名。”

  学姐伸手在桌上胡乱戳了两下,半分眼神沒分给她,目光炽热地落在她身后的傅池屿身上。

  “”

  姜温枝小幅度挪了两步,歪头挡住学姐火热的视线。她笑得极其乖巧客气。

  “学姐,我想问一下,咱们学院的宿舍怎么走呀~”

  回头对上傅池屿好整以暇的神情,姜温枝只想立刻去买個好看的麻袋,把他兜头罩起来。

  下了校园巴士,走进色彩明亮的住宿区,到了五楼,户门第一间便是姜温枝的宿舍了。

  她把户门推到底,让后面的傅池屿更方便入门,可他只把箱子推了进来,随后人退到了楼道口,“你先收拾,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姜温枝追问。

  她知道傅池屿方向感极好,又是在学校裡,本沒什么不放心的,可毕竟是個陌生的环境,她還是忍不住担心。

  傅池屿单手插兜,微抬下颌道:“随便看看,马上回来。”

  “那好,你自己小心点呀。”

  “嗯,进去吧。”

  姜温枝拿出刚领到的钥匙,缓缓打开了门。

  還以为自己来挺早的,可现在一看,寝室裡只靠窗的2号位置還空的,其余或凳子上或床上都坐着人。

  她眸光快速扫過宿舍环境。

  标准的四人间,木质连体床具桌具,每张桌上還配了带镜子的洗漱台,衣柜立在旁侧。室内整体空间大小還可以,亮堂堂的。

  姜温枝略带紧张,小幅度地抬手晃了晃:“大家好,我是姜温枝,2号床位。”话說得生硬又尴尬。

  “你好你好!我是你的邻床,我叫丁欢欢!”离她最近的女生放下手机,从床上蹭蹭爬下来,笑得豪爽。

  三号床的女生也走了過来,声音和长相一般的娇嫩:“我叫岑窈,窈窕的窈。”

  “還有我——”

  最裡面那個一脸酷拽的御姐沒下来,只从上铺探出半個身子,干脆简洁地說:“韩珈。”

  丁欢欢激动地拍手:“咱寝室总算全了啊,以后大家就是一屋裡睡觉的姐妹了!”

  姜温枝向来佩服這样自来熟的乐天派。

  這個叫丁欢欢的女孩子交友能力绝对沒得說,只一会儿就把几人摸了個透,从老家到高考分数,再到年龄爱好,事无巨细。

  “那這么說,宿舍就我一本地人了?行,以后欢姐罩着你们!”了解后,丁欢欢翘着腿惬意地靠在凳子上。

  咚咚咚!

  简短的敲门声打断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今天新开学,左邻右舍的学生和家长来来去去,走廊上一直沒消停,還有不少走错地方的人。

  丁欢欢扬声问:“谁啊?”

  同时,正收拾衣物的姜温枝停下手,看向亮起来的手机。

  傅池屿:【方便进嗎?】

  她快速跑到门口,继而转头看向舍友们,轻声问:“我朋友来了,是男生,可以进嗎?”

  岑窈和韩珈点头,丁欢欢笑說:“光天化日有什么不好进来的,我爸和我哥也刚走。”

  姜温枝這才转动把手打开门。

  黑色木质门吱呀推开。

  几人目光齐聚過去。

  虽然已到了白露节气,但夏季的闷热還沒全然散去,尤其在中午,温度尚高。

  清瘦高挑的男生穿了件白色衬衫,内搭着纯色t恤,简单的休闲长裤,胸前横着黑色包带,瑞凤眼薄唇,五官利落清俊。

  长相极佳不說,浑身還自带矜贵的傲然。往女寝寒酸的大门這么一站,還真有点蓬荜生辉的意思。

  “這是我朋友,傅池屿。”

  “這是我的舍友,丁欢欢,岑窈,韩珈。”

  互相介绍一遍后,姜温枝抿了抿唇,不知道下面该說些什么。

  “你们好,我是姜温枝的朋友。”傅池屿漆瞳裡潋着浅笑,“路不太熟,只随便买了些吃的。”

  几人這才注意到他两边手上都提着厚重的袋子。水果,零食,奶茶都有。

  “太客气了吧!帅哥你哪個学院的?”丁欢欢黑亮的眼珠转动,上下打量着男生,“我說,這暮山风水不错啊,怎么男帅女美的~”

  說着,手毫不客气地接過奶茶。這种极品,哪怕她不问,只半天学校论坛就得扒個干净。

  “额,欢欢我给你洗個水果吧!”不知道热情的丁欢欢会不会让傅池屿不自在,姜温枝连忙转移话题。

  “哎呀,這么‘护食’啊~”丁欢欢一副了然的表情。

  “”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傅池屿說,“隔壁的隔壁,信息工程。”

  “害,我就說呢,果然帅哥都是别人家学校的”丁欢欢叹气,一脸可惜。

  韩珈扯過她,“话多。让人家歇会儿。”

  姜温枝感激地看她,珈姐,你是我的神!

  “姜温枝,”傅池屿从袋子裡拿出一盒青提,“中厅我不方便去,你洗一下吧。”

  “好好好,我去我去!”

  临走前,姜温枝抛了個眼神给看起来靠谱点的韩珈,示意她看顾一下异常兴奋的丁欢欢同学。

  等她快速洗好水果回到寝室,傅池屿坐在她桌前,几人居然聊得還不错。

  虽然大部分時間都是丁欢欢在說,韩珈和岑窈附和两句,傅池屿充当观众。

  宿舍面积其实不算小,但傅池屿长手长腿坐在她的凳子上,屈着腿還得稍弯着背,姜温枝只觉得太为难他了。

  今后很长一段時間,這個寝室都是她私密的生活空间。此刻,她喜歡的男生坐在她在桌子前,感受着這個小天地裡的一切。

  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傅池屿主动的,进入了她的世界。

  丁欢欢:“最近新赛季贼难打,我动辄连跪十把,我严重怀疑队友都是小学生来着。大神你段位這么高,有時間带带我呗?”

  “可以。”傅池屿微点头。

  姜温枝对游戏一窍不通,不知道他们在說什么,可什么游戏這么好玩,怎么连韩珈和岑窈都是一副“有時間一起玩”的样子?

  丁欢欢像挖到宝了,连忙把手机伸過去:“来,咱们加個微信!”

  傅池屿掏出手机解锁,“打的时候叫我就行。”

  见姜温枝回来了,他唇边勾着笑,起身邀請:“我請大家吃饭吧!”

  姜温枝:“我請吧,我請。”

  這顿“团圆”饭到底沒吃成,丁欢欢表示她们三刚吃完回来,下次再约。

  既然如此也不好强求,姜温枝拿上包,和傅池屿走出了寝室。

  潭清十几個食堂,两人找了個最近的,顺着人流大部队随便选了個窗口。好在味道還不错。

  吃完饭,傅池屿把姜温枝送到宿舍楼下。

  姜温枝站在他投下的阴影裡,抿了抿唇才讷讷问:“你要回学校了嗎?”

  “嗯,正好行李到了。”

  “那我去帮你吧,反正也不远”姜温枝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

  時間還早,她不想這么快就和他分开。

  “帮我?”

  想到姜温枝爬楼梯时痛苦的表情,傅池屿只觉得好笑,“是想帮我搬行李,還是不能吃亏,想参观男寝?”

  “不不不,当然不是。”姜温枝脸直冒热气。

  男寝有什么好看的!

  “不用你,上去吧。”傅池屿說,“不是行李還沒收拾呢么,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吧。”

  姜温枝顷刻败下阵来,低头从包裡翻出一管男士防晒霜,“那這個给你,军训的时候用。”

  “?”

  傅池屿接過,扫了两眼后抬睫,气定神闲地看她:“怎么,晒黑就不帅了?”

  “帅的!”

  想起高中军训完他持续了一段時間的浅蜜肤色,姜温枝眼神乱瞟,嗫喏道:“但晒伤了皮肤不舒服。”

  “還有就是,潭清的空气干燥,你要多喝水,多吃水果,晚上早点休息,有時間我就去找你!”

  姜温枝只觉得自己像個老妈子,事事都想再和他說說。

  “军训后吧,我听說,你们训练挺变态的。”傅池屿把防晒塞包裡,眼神探究地睨過来,语气懒洋洋:“姜温枝,你别小古板一样,不舒服就請假。”

  “沒人让你拿训练标兵~”

  “”

  不蒸馒头争口气!

  這次军训,姜温枝决定好好表现,偏要拿個标兵给傅池屿看看!

  事实证明。

  人话還是不能說太早,這有时候吧,梦想和咸鱼只一念之差。

  只训练两天,姜温枝就全沒了表现的念头。她双腿打着颤,哪怕听到教官的哨声都觉得痛不欲生。

  好在几個舍友相处的不错,大家互相鼓劲儿支持。她和岑窈身体素质差一点,丁欢欢和韩珈便照顾她们,休息时都是她俩去打的水。

  尤其是丁欢欢,跑腿贼勤快,還时不时叮嘱她:“枝枝,你要是头晕就别坚持哦,直接休息啊!”

  韩珈盘腿坐到姜温枝旁边,也开口:“怎么你和窈窈一晒就喝大了似的。”她转头撇了眼精神抖擞的丁欢欢,皱眉嫌弃道:“還有你,怎么能晒得這样黢黑。”

  丁欢欢:“噗”人身攻击,伤及无辜是吧?

  姜温枝把薄荷清凉糖塞给几人,感动道:“谢谢大家,你们对我真好。”

  她头一次体验集体生活方式,暑假裡上網搜了很多和舍友相处之道,但她的运气真不错,遇到的人都很好相处。

  见姜温枝快要流下动人的泪水了,丁欢欢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帽子遮阳:“一方面都是姐妹,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另一方面嘛”

  “?”

  還有另一方面?姜温枝抬眸看她,等着下文。

  “哈哈哈!俗话說吃人手短拿人手软,你朋友,就那個傅池屿,那天他拜托我們军训多照顾照顾你!”丁欢欢边說边挤眉弄眼的。

  “還說你性子慢热,但人非常好。”岑窈热得额上直冒汗珠,声音微弱地补充。

  韩珈耸肩摊手:“不過他說错了,你可不慢热,還挺活泼的。”

  “枝枝啊,他、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嗎?”丁欢欢咬碎了薄荷糖,含糊不清地问。

  “”

  良久,姜温枝笑着摇头,掏出纸巾给岑窈擦了擦汗。

  远处烈阳烘烤的操场上,教官冲休息区吹响了集合哨,人群裡一阵悲惨的埋怨声。

  姜温枝快速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往训练场地走。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傅池屿有替她周全這些人际关系上的小事。

  這种被人偏爱的感觉。

  真的很好。

  大半個月后,军训结束,学院发了一堆荣誉称号,就是沒姜温枝的。同寝的韩珈甚至作为标兵,還得到了外出打靶的机会,回来在宿舍好一通描述。

  在游戏裡厮杀的丁欢欢并care,浑身江南温婉气息的岑窈也不在意,韩珈分享欲垮掉,有些扫兴的意味。

  刚和温玉婷打完电话的姜温枝不想拂了她的兴致,只好摆出還挺感兴趣的样子,听韩珈中气十足地說了一晚上。

  這半個月来,一是刚开学事多,另外军训确实累,姜温枝只能断断续续在微信上和傅池屿聊着,都是些吃沒吃、睡沒睡的平淡话题。

  对她来說,都是无比美好的日常。

  接踵而至的国庆傅池屿不回家,姜温枝只能单独往返。

  這次来回路程中,她只觉得高铁也不快了,時間难熬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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