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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作者:桨声已
2016年2月

  除夕家家悬灯结彩,灯笼高挂,姜国强在门上贴完喜庆对联后,年夜饭也正好开席了。

  今年姜家的年夜饭颇为丰盛,饭后,姜国强和温玉婷给儿子女儿一人塞了個红包。

  姜温南上初中后越发调皮贪玩,磕完头,沒留在家裡看春晚,欢脱地下楼和小区裡的玩伴放鞭炮去了。

  姜温枝帮温玉婷收拾好碗筷,明亮的客厅裡响起了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

  按照往年的惯例,她卡着八点半给傅池屿发了新年祝福。

  【傅池屿,新年快乐!吃完年夜饭了嗎?】

  想着這個時間他应该在忙,姜温枝刚打算放下手机。

  傅池屿:【吃了,你在家吧?】

  姜温枝的目光紧锁着這句话,睫羽上下翘着弧度。

  他這是什么意思。

  她指尖飞快打字:【在的。】

  傅池屿:【十分钟后去阳台】

  ?

  姜温枝的手腕微微颤着,当即点开了手机计时器。

  她的理解能力尚可,傅池屿這短短几個字,不管怎么斟酌考量,好像都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巨大的兴奋感铺天盖地包裹住了她。

  干等什么十分钟啊!姜温枝猛地一拍脑袋,迅速从沙发站起来,穿過客厅,径直走到阳台上。她掀开窗户,望向外面浓重黯淡的夜。

  恰逢年节,小区的路灯和花坛旁装饰着大红色的灯笼和平安福,在路灯下微微发亮。从高处看,在姜温枝眼裡只模糊成一片红河。

  十分钟如同半辈子那么漫长,又像是须臾眨眼的短暂,计时刚一结束,“砰砰”的响声骤然点亮了她眼前的黑色。

  满天焰火腾起绽放,姹紫嫣红般烂漫,黑夜瞬间亮如白昼。

  “谁家炮放得這么早?”姜国强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遥控器,走到阳台仰头看天,发出了惊奇地感叹。

  此起彼伏的火焰实在夺目,姜温枝眯了眯眼。低头间,她依稀听见了楼下吵闹的声音:“我去!傅哥,咱這烟花绝对放得够猛啊~”

  来不及思考,姜温枝急速从姜国强后面蹿過:“爸,妈,我下楼一趟!”

  推门而出后,她顾不得按楼道的触碰灯,只抓着扶手靠感觉一步两台阶地往下俯冲。

  出了楼道口,凛凛寒风扑面而来,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半空中炸裂,烟雾升腾,夜空亮得通明绚烂。

  姜温枝一抬眼。

  有两道高大的身影站在暗黑中,其中一個身形她再熟识不過了。

  男生穿着纯白羽绒服,黑色长裤,衣服拉链拉到顶,露出了俊逸的下颌。

  夜晚温度极低,他本就白皙的脸更加冷玉,高挺的鼻尖上染着浅粉,狭长的眼睛半眯,正扬眉含笑地看烟火。

  姜温枝的眼尾蓦地泛红。

  空中落下星点的焰火沒有湮灭,反而垂直落入到了她的心裡。仿佛在做一個盛大美好的梦。

  又一轮烟花熠熠齐放。

  “嘭嘭”巨响中,她听见了自己微哽的声音——

  “傅池屿!”

  像是有心灵感应,男生沒有任何迟疑地转头看她。

  昨天下了场大雪,一眼望去花花得白,小区道旁的几棵光秃秃树干上還挂着冰凌,晶莹剔透,地面上也积着层雪,雪化成水,水结成冰。

  明净的天地间倒映着两人。

  傅池屿眸色微闪,他拂了拂鼻尖,朝她方向走了几步:“怎么下来了。”

  “你怎么,”对上他的眼,姜温枝的睫眸潮气一片:“你怎么来了?”

  “来和你說新年快乐——”

  “還有我!”

  白中一抹亮橙色圆滑地凑了上来。浓眉大眼,神色富有生气的男生勾住了傅池屿的肩膀,往前纵身一跃,笑哈哈說:“嗨!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嗯,周漾,新年好!”姜温枝稳住内心滔天的惊喜,怔怔地问:“不過,你们怎么会来?”

  不怪她好奇,周漾她不知道,但傅池屿家离得還挺远的,這除夕夜,大晚上冰天雪地的,两人怎么就過来了。

  傅池屿扯了扯唇,状若自然:“路過。”

  姜温枝额角抽了抽,您路過得還真巧,溜达到我家楼下了都。

  “什么啊!路過什么!”周漾皱眉拆穿:“我年夜饭刚撂下筷子,傅哥就给我打电话,說是要带我去放烟花。”

  他瘪了瘪嘴,有点委屈:“我特么還以为带我去江边或者荒地呢,谁知给我带這裡来了!這种型号的烟花在小区裡放多沒意思啊~”

  “那、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姜温枝眨了眨眼,诚心邀請。

  不等傅池屿开口,周漾头摇摆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這传统佳节的,要真去你家,那算什么?见家长嗎?再說了,我們也沒带礼物,不好意思上门的!”

  傅池屿:“”

  他后悔了,捎這货来干嘛的,添堵?

  姜温枝觉得周漾着实是想太多了,可也不能勉强,她瞟了眼旁边的傅池屿,呢呢道:“附近店铺应该都关门了,要不,我們去旁边的活动区坐会儿?”

  “好。”

  傅池屿抢先一步应承,眼尾一挑,示意她带路。

  “你俩先去,我把剩下的烟花放完。”周漾把玩着手裡的打火机往阴影中去了。

  小区裡的灯并沒有全开,两人走得极慢,說是龟速丝毫不为過。

  姜温枝舔了舔唇,只觉得周遭冷清的环境格外微妙。

  忽地,前方迎面走来一群嬉闹着的人群,模糊间,她似乎听见了有姜温南的声音。

  不知哪根筋沒搭对,姜温枝突然一個用力拉住了身侧的傅池屿,往就近的单元门裡躲。

  显然,傅池屿沒反应過来,但也顺应了她,可他的身高远压過她,两人踉跄了几步,瞬间躲进了沒有任何光亮,暗黑一片的楼道口裡。

  傅池屿低哑着问:“怎么了?”

  “嘘——别說话!”

  姜温枝猛一抬手牢牢捂住了他的嘴巴。

  此时,满脑子做贼心虚的她全身紧张绷直,還踮起脚,试图透過傅池屿的肩线往外面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個什么劲儿,大大方方和朋友见面,怎么搞得像见不得人一样?可人已经被她拉到暗处了,现在再走出去被人看到,是不是更欲盖弥彰了

  好半晌,等姜温枝终于感受到傅池屿潮热的气息喷涌到她的手心时,她整個人不受控地一颤,骤然松开手和他拉开了距离。

  眼前漆黑,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能感受到自己這刻的脸绝对红得不像话。

  “呵呵,我、我弟。”

  姜温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

  “你弟,那躲什么?”傅池屿略带疑惑的声音在暗中极其清明。

  “嗯,额,那個。”她支支吾吾地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說起。

  沉默中,小空间裡,温度节节升高,有种隐晦不明的气息笼罩着两人。

  姜温枝清晰地听到了“砰砰——”急促的心跳声。她的,傅池屿的,一起一伏,两两交织。

  “傅池屿。”实在受不了這样的幽静,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嗯。”

  黑暗中,傅池屿沉闷地哼了声回应她。

  “那個”

  姜温枝动了动唇刚想再聊些什么,倏地,一双大手陡然勾住了她的后脖颈,力道往前一带,一個转身,两人方位陡然掉了個转,弱小的她顿时被高大的身影掩盖。

  傅池屿。

  把她。

  抵在了门上。

  他应该是俯身垂着头,两人呼吸咫尺相闻不說,他额前的短碎发更是扫在了她的脸颊。像轻羽一样,痒痒得撩人。

  幽暗中,姜温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神极力下撇,身体努力地往后仰,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要喘不上来气了。

  但傅池屿把她禁锢在他的臂弯裡,逼仄、狭窄,她退无可退。

  這個姿势维持了许久,久到姜温枝腿有些软,她觉得是时候该說些什么来打破平静了。

  她咬了咬下唇,小声嘤咛:“傅池屿,你、你压到我头发了”尽管她的声音很平和柔软,可在這样的氛围下,還是多了几分缱倦的意味。

  什么鬼!

  话音落下,姜温枝懊恼地闭眼。我的天,自己這是在說什么啊?怎么语气娇滴滴地瘆得慌?

  果然,上方传来了傅池屿低低的笑声,他的嗓音慵懒,“哦,那对不起了~”說罢,便放开了手,退了半步。

  “”

  身前力道骤然抽去,姜温枝咽了咽口水。她无比!极其!后悔自己刚才的失言,老老实实做個哑巴不好嗎?

  晦涩的一分钟過去,周漾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怎么搞的,人呢?傅哥,姜温枝——”似是见无人回应,他又加大了分贝,像极了路边叫卖的大喇叭:“月黑风高的,我胆子小,你俩别玩儿我啊,别吓我!”

  旖旎的气氛就此终结。

  两人前后走出,到了有光亮的地方,姜温枝捂着发烫的脸,避开周漾探寻的目光,“我們在這儿。”

  “我說,你俩跑哪儿去了,真不够意思啊?”周漾拧着眉上下打量着两人。就這么点地方,他找两圈了愣是沒看见人。

  傅池屿随手扯了下他的帽子,眼神冷峻:“好奇心别那么重。”

  “”

  送完两個男生出小区,姜温枝刚回到家,還在换拖鞋,姜温南挤眉溜眼地站在了她面前。

  “姐,我刚刚好像看见你了!”他的语气拉得格外长,仿若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眼睛眨得如狂按的快门,“和你在一起的男生是谁啊?”

  姜温枝推开姜温南凑得极近的脑门,淡淡地說:“本来,我還在某人的枕头下放了個红包,不過现在,”她丢了個眼神過去,“我觉得有必要拿回来了。”

  “别别别!姐,我什么也沒說,你什么也沒听见,姐姐新年好,万事如意恭喜发财!”一阵二倍速不走心的祝福语后,姜温南迅速消失在了她眼前。

  凌晨三点,姜温枝躺在床上睁大着眼,悔得心肝脾肺肾挨個疼。

  傅池屿的气息仍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脖颈,化成了看不见的丝线捆绑在了她的肌肤上,挥之不去,挠人得很。

  那种气氛下!

  该亲上去的!

  怎么這么好的时机,愣是被她三百六十度闪躲過去了呢!到底是迟钝還是脑子缺根筋啊?

  唉!

  在叹了一百八十次气后,姜温枝狠狠把被子拉過头顶,悔恨交加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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