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景长霁怔在那裡,竟是一時間忘记了反应。
最先回過神的侍从意识到什么,刷的一下将车帘落下,挡住众人的目光。
马车裡再次暗了下来,卫殷沉着脸低头望着景长霁,因为离得太近,加上昏暗,景长霁竟是沒看清卫殷的表情。
只听耳边传来很轻的嗤声:“嫌命太长?躲不会嗎?”
說话间,卫殷退到一旁,将手裡的羽箭随意一扔,脸色不太好。
景长霁死裡逃生,长出一口气,低咳一声,也沒介意卫殷态度不好:“抱歉,沒反应過来。”
卫殷也想起景长霁不会武,也沒开口,只是有人敢对他的马车下手,周身的气息低沉冷冽,能冻死人。
侍从半晌才小心翼翼在外问道:“王爷、景二公子,可有受伤?箭羽射来的方向已经派人去追了。”
卫殷嗯了声。
景长霁清了清嗓子:“我們沒……”他刚想說沒事,余光瞥见刚好被卫殷抛到一角的羽箭,刚好在车帘掀起未关严的缝隙口,上面刚刚卫殷握着的地方,有很不明显的血渍。
景长霁一愣,卫殷受伤了?
“二公子?”外面侍从听他說话說一半急了。
景长霁改口:“王爷手受伤了,劳烦让個御医過来。”
随行的有個御医,也是以防万一,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外面又是一番兵荒马乱,景长霁将车壁两边的烛火点燃,盖上灯罩,顿时整個车厢亮了起来。
景长霁去看卫殷:“王爷的手受了伤,還是包扎一下的好。”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摊开手:“是受、伤、了。”
景长霁低头一看,耳根有些红,掌心很细的一道口子,御医走慢一点,估摸着伤口自己都愈合了。
景长霁只当沒听出卫殷的反话,淡定道:“還是瞧瞧,万一有毒呢。”
卫殷睨他一眼:“你不是大夫嗎?你给本王包扎。”
御医小跑着到了马车前,侍从重新撩起车帘,太子依然站在那裡:“小皇叔,可严重?”
卫殷指了指景长霁:“药箱留下,让他给本王处理。”
御医不敢开口,去瞥太子。
太子只能应声,看来伤势应该不重,或者只是小皇叔不信除马车裡的景长霁之外的人。
御医老实把药箱留下,退到一旁。
车帘重新被放下,景长霁沒耽搁,他虽然只是說說,也担心箭上真的有毒。
卫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想让自己死,但救了他是真。
景长霁很熟练找到金疮药和纱布,检查卫殷伤口,血是红的,应该是沒毒,包扎好退到一旁。
侍从這时到了车窗前,隔着一道帘子禀告:“王爷,射冷箭的跑了,一共派来刺客百余人,全部自尽,是死士。”
自尽的太快,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引子,那一箭才是重点。
卫殷:“刺杀的是谁?”
“這……”侍从迟疑一番,“明面上看,是为了要景二公子的命。”
景长霁:“……”他原本以为這一趟他只是凑巧,所以只是单纯要他的命?
但想杀他怎么招不行?何必大张旗鼓?
景长霁想到明面上這三個字,所以還可能是为了给卫殷添堵,他如今是卫殷的「人」,杀了他,自然能让卫殷不痛快。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人死了,好說不好听。
卫殷显然也想到這一层,脸色比之前還沉:“去查。”
侍从很快离开,沒多久,大太监前来告知,可否要即刻启程回城。
卫殷這边应允后,一行人继续开始往回去。
好在接下来一路上都安然无恙,等入了城,景长霁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卫殷在快到睿王府时才开口:“這事,本王会给你一個交代。”
虽說他的确是存了心思让人误会两人的关系,景长霁也答应合作,但在他眼皮子底下人差点出了事,那這事就不能這么轻易算了。
景长霁迟疑一下,還是开口:“這事還不一定,也许单纯冲着臣子来也說不定。”
卫殷抬眼看他:“你觉得和杀你大哥的是同一批?”
“有這個可能性不是嗎?”只是他想不通,目前他得到的怀疑对象是许倚林。
但显然以许倚林的本事做不到這种事。
卫殷沒再說话,显然這個可能性比是冲着卫殷来的几率低很多。
景长霁這一天受惊不小,等马车驶入睿王府,预示着危险彻底解除。
下马车前,景长霁想了想還是开口:“王爷,這事……劳烦帮忙瞒着臣子大哥。”
景文惟虽然命保住了,但還要好好养着。
一旦兄长知道他出了這事,肯定不敢让他再随意出门。
卫殷朝前走的步子沒停,只是嗯了声,分辨不出喜怒。
景长霁先去见了景文惟,安抚一番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好躺在床榻上,将白日裡发生的一切仔细想了一遍。
看来许倚林這边要尽快去查,如果不是他,還要继续往下排查。
景长霁昏昏欲睡之际想起来一件事,他好像给卫殷包扎?
包扎算是治疗嗎?
景长霁本来不抱希望,毕竟只有那么一点小伤口,几乎不算治疗范围。
只是等景长霁调出透明面板往右上角一瞧,下一刻,睡意彻底沒了。
他猛地坐起身,仔细定睛瞧着右上角的数字,反复几遍终于确定,真的写的是10。
所以……他只是给卫殷包扎了一下多了5個积分?
這让他想起贾锦荣,当时他可是重新给他敲了骨头又各种固定包扎下来也才5個积分。
景长霁一时沉默下来。
【系统?】
他唤了一声,果然如同往常一样,系统和睡眠一样,沒回答他。
景长霁彻底睡不着了,最后思前想后想到一种可能性,积分也许和受伤治疗的程度沒关系,只和书中角色的重要程度有关。
但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還需要驗證。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样,找個书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岂不是一次救治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积分?
景长霁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也导致他這一觉起晚了。
等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也沒人打扰他。
等景长霁起来后先去和景文惟打過招呼出府,刚走到主院外,管家早就候在那裡。
管家看到景长霁匆匆迎上来:“景二公子,早上府外抓了一個探头探脑的年轻公子,他說是你的好友贾茂涵,如今关在大堂,公子可要见他?”
贾茂涵?
景长霁沒想到贾茂涵会跑来睿王府,先前不是說了三日后在贾锦荣庄子见?
不過刚好他也有事找他办,让管家引路,去了大堂。
到了地方后,管家确定景长霁的確認识对方,主动带人退下。
贾茂涵看到景长霁立刻扑了過去,在几步外才堪堪停下:“长霁,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景长霁瞧着他這鼻青脸肿的模样:“你怎么成這样了?”
贾茂涵摸了摸鼻子:“我被王府的人当成宵小,差点给咔嚓了,這還算客气了。”
他听說景长霁昨個儿去云禅寺差点遇刺,担心的不行,一大早就跑了過来。
刚探個头,不到半柱香就被控制住了。
“先不說這個,长霁你沒事吧?坊间现在都传遍了,說你昨天差点遇刺,是睿王救了你,還传得特别……”贾茂涵一說沒收住,差点把說书先生描述的睿王如何为了救景长霁不惜单手夺箭甚至受伤的夸张壮举都說出来。
景长霁也能想象到:“我沒事,下次不用過来。”
万一真的被当成刺客给……他可沒办法把他给救活。
贾茂涵看他真的沒事才松口气:“睿王真的帮你挡箭了啊?”
景长霁:“不是,但也是救了我。”
贾茂涵神色古怪起来:“這样啊。”
景长霁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想多了,但也沒解释:“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
贾茂涵果然注意力被转移:“长霁你說!”
景长霁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我出府不方便,你想办法收买许春生,让他跟踪他的嫡兄许倚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打探到许倚林更详细的事。”
“啊?许倚林?打探他做什么?”贾茂涵差点沒想起来许倚林是谁,一听许春生嫡兄倒是记起来了。
那可是前些年京中风云人物,只是后来年长后低调很多,最近這几年京中坊间很少谈及。
景长霁:“你查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让人知道,宁愿查不到,也别把自己搭进去。”
贾茂涵一愣,隐隐有种猜想,又觉得不可能,最终什么也沒问:“好,這事我即刻去办!”
說完起身就要走。
景长霁把人拉住,瞧着他身上的擦伤,虽然不严重,但……刚好能试一试。
贾茂涵虽然书中是個路人甲,第一世出场后因为他出事就被送出京了,但怎么也比贾锦荣有名有姓。
“你等我一下,我给你上了药再走。”景长霁为了驗證昨晚的猜测,起身喊来管家让拿些金疮药和纱布過来。
贾茂涵感动的双眼红通通的:“长霁,你对我可真好。我皮厚扛事,不用涂药,過两天自己就好了。”
景长霁坚持:“還是涂点药,我给你涂。”
贾茂涵更感动了,在景长霁给他耐心涂药的时候,眼巴巴瞅着景长霁,看得不远处的管家瞧得心惊胆战。
這贾家的公子……怕是不要命了,怎么能這么瞧着景二公子?
景长霁很快给贾茂涵涂了药,等把人送走一看积分,又涨了5個。
如果只是对比治疗的复杂程度,肯定贾锦荣更严重,但最后两人积分是一样的。
但书中贾茂涵比贾锦荣角色稍微重一点,所以這算不算驗證一半?
如果真的不看治疗的严重,而是分人。
景长霁走出房间,一抬脚上了回廊,朝着一处走,等到了近前,果然出现两個侍从拦住他的去路。
景长霁垂眼:“昨日王爷替我挡箭受伤,我想過来询问一番,王爷伤可好了些?”
两個侍从对视一眼,沒敢看景长霁,其中一人匆匆进去禀告。
不多时,侍从出来,让开身:“王爷請公子进去。”
等景长霁硬着头皮进了房间,深吸一口气,出府也不安全,如果真的能再得到5個积分,面对卫殷也不算啥。
房间裡依然如上次来的一样烧着很热的地龙,让景长霁一进来就觉得闷热。
這次沒有随身伺候的近侍,他绕過屏风,只有卫殷一人穿着白色的裡衣坐在矮几上,正懒洋洋翻看书卷。
景长霁過来后他也沒抬眼,只是等景长霁行礼后,懒洋洋开口:“听說,你要来询问本王伤情?”
這话乍然听着沒什么,但让景长霁脸上一热。
毕竟就昨天卫殷那一道口子,怕是当时就已经愈合了。
景长霁只当沒听出卫殷话裡有话,硬着头皮开口一本正经道:“王爷救了臣子,臣子理应前来关心一二。如果可以的话,臣子想替王爷换药再包扎一次。”
一次5個积分,這波不亏。
饶是卫殷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偏头看向规矩站在那裡一脸淡定的景长霁:“??”
卫殷气笑了:“你說要替本王做什么?”
景长霁只当沒看到卫殷眼底簇起的小火苗,真诚无辜开口道:“王爷,臣子是真心想替您再包扎一次。”
卫殷沉默良久,不知是不是头一次见到這种有病的:“行,你包,本王看着你包!”
景长霁瞧着递到眼前的掌心。
五指修长如玉,肤色偏白,他昨天包扎的时候碰到過,入手玉质般冷润。
掌心上昨天只有一小道的划痕,几乎看不到。
景长霁起身去门口:“王爷需要你们去拿個药箱。”
卫殷把手裡的书卷一扔,面无表情看着景长霁。
景长霁只当沒看到:他這话說的也不错,卫殷自己說让他包扎,那包扎需要药。
這话等同于他需要药箱。
门外的侍从疑惑,但沒敢多问,很快拿来一個很齐全的药箱递进来。
景长霁随手关门,重新走到卫殷身前。
卫殷沉沉瞧着景长霁,倒是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景长霁望着卫殷掌心那早就愈合的伤口,半蹲下来,盯着卫殷森然的目光,按照流程涂药包扎走了一遍。
卫殷瞧着自己裹着白纱的手掌:“就這?”
景长霁急着想回去看结果:“王爷恢复的很快。”
卫殷如果不是见识過景长霁救景文惟,他怀疑面前站着的绝对是個庸医。
“你這是什么意思?”卫殷直接问出来,在他面前装傻?他能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景长霁解释不清,也不敢开口:“臣子只是担心王爷。”
卫殷要不是還算了解景长霁,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假戏真做,故意找這個借口接近他。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自己這手也不能白包扎。
“把角落的棋枰拿来,既然来了,陪本王下两盘。”
“臣子遵命。”景长霁心虚,对于這個要求也沒拒绝。
但這样一来,景长霁一上午交代在這裡,等好不容易回到房间,迫不及待打开透明面板。
等瞧见上头赫然的20,嘴角扬了起来。
他现在几乎能确定,他给人只是单纯问诊沒有积分,但只要出手医治,无论病症大小都能得到积分。
而积分获得的大小与治病的复杂难度关系不太大,反而是书中角色的重要程度关系更大。
還有一点,如果是用积分兑换医治的人,即使他出手医治,也是沒积分的,后续有关這次的病也都沒有。
但以后医治会不会有還不可知。
這从他先前给兄长用三十個积分医治沒得到积分能看出来。
掌握了這個兑换流程,景长霁望着那20個积分,只需要再得到10個积分,就能准备救治高伯。
接下来两天,景长霁早出晚归,以郎中的身份寻到两個病患出手医治,得到了10個积分。
而這离他与卫殷先前约定的半月之期也差不多要到了。
第三天早上,景长霁起身后前去求见卫殷。
自从上次景长霁要求替卫殷包扎后,卫殷总觉得這人脑子有病,但疑心未除,只能静观其变。
景长霁即使不来找他,卫殷也要派人去通知景长霁,让他别忘了约定期限。
景长霁见到卫殷后开门见山:“王爷,臣子這边药已经配置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医治。”
卫殷本来正在自己对弈,闻言一愣:“此话当真?”
景长霁:“不敢诳语。”
卫殷皱眉,从暗卫這几日递到耳边的行踪,景长霁并未去寻药,只是出门替人医治。
還是說,這只是景长霁的障眼法。
他有别的门道,不過借着替人医治瞒天過海,实则用他们不知道的法子将消息传递出去,获得特殊的药?
景长霁任他打量,卫殷想破头也想不到他是凭空将药兑换出来的。
卫殷越是查不到,越会觉得他深不可测。
如此一来,为了查明他的身份,更不会让他出事。
对卫殷而言,自己是敌是友還不可知,若是能收为己用,自然是好事。
而景长霁也能借着這個由头,背靠卫殷這棵大树,在汴京暂时站稳脚跟。
卫殷之所以和景长霁合作,原因也是他能救高伯。
如今景长霁主动提及,药也准备齐全,卫殷沒不同意的理由。
卫殷很快安排下去,稍后准备医治。
景长霁在动手术前,提出他的要求:“王爷,臣子的手法属于巫族秘术,所以不能被外人看到,先前臣子大哥治病时提過。”
卫殷嗯了声:“所以?”
景长霁:“這次替贵人治病也是如此。”
卫殷沒出声,景文惟是外人,他治病看与不看他并不在意,但高伯不同,对于這個自幼将他带大,在养父死后唯一剩下的亲人,他不敢赌。
景长霁一身的秘密,是敌是友如今還存疑。
景长霁坦然让他看着:“臣子知道贵人对王爷的重要性,但臣子与大哥都在王爷手中。两條命对一條命,王爷可以试着相信臣子一些。”
卫殷瞧着景长霁许久,终究還是不愿错過這個机会:“還有别的要求嗎?”
景长霁道:“臣子替贵人治病的事,需要保密。”
卫殷嗯了声,确定景长霁沒有别的要求,挥手,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出现六個暗卫。
齐刷刷跪在身后,饶是景长霁身体也僵了一下。
生怕這位一生气,把他直接拉出去砍了。
沒多久,暗卫将高伯房间内所有人都喊走,几個暗卫守在各個方位,势必一只鸟雀都飞不进去。
卫殷:“如此可還满意?”
景长霁沒别的要求,虽然有系统的屏蔽空间,但为了以防万一,還是提出来做了两手准备。
积分够了,人也安排好了,景长霁和卫殷去了高伯的房间。
到了门前,景长霁一人走了进去。
房门从身后合上,房间内的侍从早就清空,提前将两边的壁灯点燃。
即使关着窗,整個房间亮如白昼。
景长霁抬步走到门口,他去找卫殷时背了一個药箱,裡面此刻還是空的。
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最后重新回到床前,用积分兑换出一個屏蔽空间。
景长霁重新替高伯检查一番,一如上一次来瞧的一样,高伯的身体比上次更虚弱。
他重伤昏迷头部受到重击裡面有淤血,加上中毒,虽然得到控制,但因为昏迷不醒,身体只会越来越不好。
景长霁按照高伯的情况兑换药剂。
门外卫殷无声无息站在那裡,他沒开口,旁边的心腹近侍也不敢出声。
景长霁這场手术从上午一直到暮色四合。
卫殷也站在门外四個时辰,他仰着头瞧着回廊外暗下来的天际,夕阳西落,景色美不可言。
但裡面的光却像是应不入他的眼中。
身后吱呀一声响,门终于从裡面打开,几乎是同时,浓郁的血腥味溢出。
卫殷转身,漆黑的瞳仁沉沉落在景长霁身上,等窥见他满是倦怠的面容,冷然的神色稍缓:“如何?”
景长霁颌首:“王爷放心,最迟明早,贵人就能醒来。”
卫殷松口气,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沒看到人醒来,還不算真的救醒。
景长霁也不在意:“今晚需要好好守着,只要不发热就沒問題,当然,即使发了热,我也有办法降下来。”
他留了五個积分以备不时之需,到时候根据病人情况兑换药剂。
卫殷嗯了声:“带二公子下去歇息,好生伺候。”
景长霁也不在意,他的确是累了,做了八九個小时的手术,劳心劳力,他精神一直紧绷着,也到了极限。
景长霁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吃了些东西倒头就睡。
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天一早才醒来,他睁开眼看到外面的亮色,沒人半夜喊他,代表高伯夜裡并未起热,那這时候应该是已经醒了。
景长霁這边刚有动静,外面就有侍从恭敬道:“二公子可是醒了?”
景长霁嗯了声,上前开门,来人不是平时在他院子伺候的近侍,而是卫殷身边的。
近侍态度也与平时不同,眉眼带着笑意:“早膳一直备着,公子這会儿可是要用?小的這就派人去送来。”
景长霁应了一声。
近侍又客气道:“昨晚大公子来過一趟,小的瞧着二公子睡得香也沒吵着,只說二公子白日裡出府累着了。”
景长霁一看对方這态度就知道高伯怕是醒了:“贵人可是……”
近侍更加敬佩,也沒多言:“夜裡已然醒了,二公子当真医术神了。”
這几年主子沒少遍寻名医,但都只說一句沒办法。
可如今却是让二公子给救醒,以贵人对主子的重要性,日后二公子這份恩情主子定是记下了。
近侍看景长霁沒說话,還当他担心自己医术高超的事泄露出去:“二公子放心,主子答应的事自会办到。已经派人去寻了另外一位神医,到时候自会将二公子摘出来。”
会医但医术一般還能說得過去是藏拙,但這般厉害,只会引来灾祸。
這也是景长霁让卫殷瞒着的原因。
近侍离开去复命,景长霁用過早膳,先去见了景文惟一趟,安抚好兄长后才绕到前头打算過去一趟。
刚走到一半,近侍去而复返:“二公子,那位贾公子又来了,可要见?”
景长霁神色一动,离上次贾茂涵過来已经過了三天,许是让人跟踪许倚林有了结果。
景长霁先去了一趟大堂,果然贾茂涵正走来走去焦急等在那裡,看到景长霁连忙迎上来,但看到身边的近侍沒直接开口。
近侍自己寻個借口把地方留给二人。
等人一走,贾茂涵焦急道:“长霁,不好了!你要不要回一趟景安侯府?”
“景安侯府?怎么了?”景长霁皱眉。
贾茂涵道:“听說景安侯要立景成宝为世子,這大哥才……多久?這也太迫不及待了些?就算要立世子,长子沒了,怎么着也该是你当這個世子!”
景长霁脸色沉下来,他要与景家断绝关系,也不稀罕這世子之位。
但该是大哥的位置那就不能让给别人。
更何况,外界并不知道兄长還沒死,府裡老大「刚死」,景安侯這么快要立世子,也太過迫不及待。
贾茂涵怕他吓到:“长霁你别气,我們好好想办法的!”
景长霁:“我沒生气。许倚林那边查的如何?”
贾茂涵沒想到他话题转的這么快:“啊?”
“沒查到?许春生沒答应?”如果是這样的话,那還要想办法。
贾茂涵愣愣回神:“啊?答应了,查是查到了一些,但都是些陈年旧事,不一定有用。”
他虽然不知道长霁要查什么,但肯定和他大哥出事有关,那就是近期的,但他们如今能查到的,都是些旧事,怕景长霁用不上。
“陈年旧事?什么旧事?”
“其实這事前些年不少人都知道,也不用专门打探,不過這两年坊间沒人說了,也就淡了。”贾茂涵看景长霁问,也沒瞒着,很快說了。
旧事也简单,是许倚林年轻时候的事。
许倚林今年四十有二,任职大理寺少卿一职,是二十年前也就是成贤三年时的榜首。
那一年许倚林风光无限,加上许家几代为官,给他說媒的几乎要把许家门槛给踏破。
但都被许倚林给拒了。
不仅如此,后来不到半年,许倚林大病一场,差点沒了。
后来也不知谁传出来的,說是许倚林早有心上人,只等高中后求娶。
谁知因为对方身份太低,许家沒同意,只许诺为妾。
那女子据說不愿,直接断了来往。
后来听說直接嫁人了,许倚林得知后打击過大直接病倒了。
“本来一开始這事传出来沒人信,可谁知……這事還真可能是真的。”贾茂涵也有些感慨。
景长霁第一世年轻的时候顽劣,不喜歡做学问,对朝中這些人過往了解甚少。
听到這话,心裡有了猜测。
果然,贾茂涵继续道:“后来這位许少卿病好之后,就继续去大理寺当值了。坊间都是沒事,但一年又一年,许倚林知道如今都沒娶妻。”
景长霁讶异:“当真?”
贾茂涵:“对,所以头些年這些旧事可太出名了,毕竟這位许少卿年轻的时候长得极好,又是状元郎,家世也不错,是位佳婿人选,又痴情。不少人都在赌他什么时候坚持不住娶妻,结果都赌输了。”
景长霁将這些事過了一遍,沒說话。
贾茂涵拿出一叠纸:“都過了這些年,许老也早就不管他了,所以许家子嗣单薄。這也是许春生的生母动歪心思的原因。”
按理說选這位许倚林最好,可惜压根近不得身,所以就把主意打到许老头上。
可惜许老沒這么好拿捏,若非老夫人,估计许春生也生不下来。
“這些是什么?”景长霁把一叠纸卷接過来,等打开,上面写的都是日子对应的行踪。
他意识到什么,眼睛一亮。
贾茂涵拍着胸口得意:“我和许春生分开去打听的,不過有些打探不到,這许少卿独来独往的,在大理寺任职的行踪真不打探。這些還不全,我和许春生继续分头去探。”
景长霁应了声:“行,你小心着些,别让他发现了。”
贾茂涵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那景安侯府那边?我知道长霁你不在意世子之位,但不能白白便宜了老三不是?”
明明该是景大哥的位置,就算往下立世子,也该是长霁的。
景长霁望着一处,眼神深沉:“他拿不到。”
别說大哥沒死,就算是第一世,他们母子也沒得到。
贾茂涵猜景长霁有打算,自从景大哥出事后,他觉得长霁变化特别大。
但也不敢多问,毕竟景大哥都沒了,他也怕提及伤心事让长霁难過。
贾茂涵說完要走,景长霁起身:“我和你一起出城。”
贾茂涵一愣。
景长霁道:“你大哥该换药了。”
他留了5個积分,高伯那边沒了問題,刚好能兑换石膏,提前给贾锦荣换上,也算先补偿一点贾茂涵兄弟两。
贾茂涵却担心刺客:“但那些人……”
景长霁:“上次還不一定是针对我来的。”更何况,即使真的是,他也不能不出府。
顶多就是多寻求几個靠谱的暗卫。
景长霁让贾茂涵先等等,他硬着头皮去见了卫殷,不過人沒见到。
近侍像是早就预料到,摆摆手,凭空出现六個暗卫,一看就是能以一挡百的死士。
近侍解释道:“主子感谢二公子帮忙,二公子在王府的日子,由两個侍从贴身保护,這六個暗卫则是暗中保护。主子让二公子可以尽管放心。”
景长霁松口气,有卫殷這话,那铁定是沒問題了。
景长霁带着两個侍从从王府离开,转道先去了成衣铺,换装改了容貌后這才出了城。
等景长霁過了午时回城,只剩下2個积分。
他沒有直接回睿王府,而是转道回了景安侯府。
景长霁从马车下来,前去侯府门前扣响铁环,看门的小厮看到景长霁瞪圆了:“二、二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景长霁冷漠看他一眼:“這裡是景安侯府,我不能回?”
小厮赶紧自打脸一下:“小的绝对沒這個意思,二公子請!”
等景长霁带着两個侍从回府,小厮赶紧让人去通知夫人。
景安侯今日休沐刚好在府裡,只是這几日脸色都不太好。
刘氏哄了好几天才把人稍微哄過来。
景安侯那天看到老三竟然沒穿孝衣,甚至跟寻常一样,所作所为也与平时截然相反。
差距太大,让景安侯一时难以接受,但這几日景成宝跪在主院认错,他心疼儿子,這事也就這么算了。
至于坊间传的立老三为世子這事,的确有,只是景安侯還沒下决定。
刘氏急得不行:“老爷,這些年自从妾身嫁入府中,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哪件不是为了侯府着想?如今长霁那孩子得了睿王青眼,以他如今对侯府的怨怼,怕是……会撺掇睿王直接撤了咱们府裡的爵位啊。到时候怕是老爷也……”
“怎么可能?老二不是這种人。”景安侯這话說出来,自己都不信。
刘氏拿帕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长霁那孩子可是要跟咱们侯府断绝关系!他什么不敢的?”
景安侯咬牙:“可就算是請封世子,那按照顺序也该是……”
刘氏:“可老爷你公平一些,如果是請封大公子,妾身绝对沒二话。但长霁那孩子与成宝,谁更合适老爷你看不出嗎?”
景安侯听她提到這個,又气起来:“這還不是你把人故意养废的?”
刘氏心虚,很快镇定自若:“可如果不是他不学无术,妾身即使有這個心,也不会真的成功不是?毕竟大公子可就好好的,怎么就他废了?”
“你……老夫不跟你說!”但他性子本就优柔寡断,枕边风吹了几天,他其实也清楚沒了老大,老三的确更合适。
刘氏:“老爷你這么說,妾身也不管了,等长霁报复咱们侯府,看到时候谁受罪!”
景安侯已经起身,又重新坐回来:“世子的位置可以给老三,但老二……也要回来,待在王府算怎么回事?你想办法给他谋個职位,闲职也行。外面都在传,老二只是藏拙,老夫瞧着也不像往常那般混账。”
刘氏冷笑:“老爷,這话你信嗎?”
景长霁是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到底混不混账她不清楚?
藏拙?這种忽悠人的话,亏他還好意思說出来。
就在景安侯還要說什么时,刘氏身边的老嬷嬷匆匆进来:“侯爷、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刘氏一听,底气更足:“老爷你看,妾身說什么来着?他就是吓唬你,什么断绝关系都是假的!”
景安侯松口气,瞪了她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少說两句。”
别再把人给气走了。
刘氏沒把景长霁当回事:“老爷,世子的事……”
景安侯還沒回答,景长霁已经带着人直接进了主院。
院内的人被刘氏嫁进来时换過一遍,都是她的心腹,這会儿看到景长霁带人闯进来,赶紧去拦,却沒能拦得住。
景长霁是主子,他们不敢动手,加上身后跟着的两個侍从,腰间挂着的是睿王府的牌子,他们更加不敢招惹。
景安侯和刘氏匆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景长霁站在庭院内,头顶刺目的日光让他整個人度了一层。
凛然而立,深邃沉冷的目光就那么隔着众人望着景安侯,眼底波澜不惊,半分亲情皆无,只有陌生人的冷漠。
景安侯心裡莫名咯噔一下,生出一种慌乱。
他這儿子,竟是比上次见面时瞧着又更加陌生了,甚至有种再也抓不住的错觉。
景长霁的目光从景安侯面上转开,落在一圈挡着的下人嬷嬷身上:“不知道的,還以为儿子這是什么匪类,只是回趟府就值得這般阵仗?”
景安侯也意识到下人反应過激:“你们做什么?還不退下?”
“可……”嬷嬷等人看向刘氏。
刘氏轻摇摇头,嬷嬷等人立刻退到一旁。
這引来景长霁一声轻笑,說是笑,但丝毫不带任何善意,那玩味的眼神,看得景安侯脸色不太好:“人也退下了,你這是什么反应?”
景长霁无辜开口:“沒什么,只是沒想到半月未见,侯府已经是夫人当家,你這侯爷,看来是有名无实。”
景安侯一开始沒听懂,慢半拍反应過来先前這主院的婆子家丁竟然只听夫人的,不听他的?
刘氏意识到不好,半月不见,景长霁竟然都懂挑拨离间了?
刘氏捏紧帕子,在景安侯皱眉看過来时已经先一步红了眼:“老爷,他们只是担心长霁這孩子因为文惟迁怒我們這才……并非沒把老爷的话当回事。倒是长霁你這孩子,你若是心裡有气直接說出就好,怎么一见面就這般诋毁府中下人的忠心?”
“忠心啊?”景长霁慢悠悠开口,在刘氏以为自己技高一筹已经化解危机时,景长霁朝两個侍从看去,二人分别朝景安侯与刘氏出手。
两人出手太快,让人触不及防。
几乎是下意识所有的家丁婆子都朝刘氏前面挡去。
两個侍从却在到了近前又一個闪身抽身回到景长霁身后,仿佛刚刚从未出過手。
景安侯也被刚刚那一幕吓得不轻,等回過神,刚要发火,景长霁慢悠悠下巴轻点了点一侧:“看来的确是忠心,不過忠心的好像不是侯爷你啊。”
景安侯顺着看去,自己這夫人身前被挡得铜墙铁壁,他前头只有寥寥两人,這对比一看,气得景安侯脸都绿了。
刘氏脸色发白,她想开口,景长霁却沒给她這個机会:“听說侯爷要把世子之位给老三?”
景安侯听他进府后,张口侯爷闭口侯爷,气不打一处来:“你這是翅膀硬了,连声父亲都不会喊了嗎?”
景长霁故作讶异:“原来我還被侯府承认呢?我還当上次就說的很清楚,我們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呢。”
景安侯指着他:“你、你個混账……”
刘氏却是一喜:“這是說的什么话?老爷别听长霁玩笑,要真的是断绝关系,這会儿也不会出现在這裡了。”
她的提醒让景安侯回神,看来老二還是在意世子之位的,否则怎么回来了?
景安侯脸色稍缓:“是有這回事,你大哥沒了,世子之位自然要重新选個人选,這有問題嗎?還是說,你也想要這個位置?长幼有序是沒错,可你也要看看,你能不能胜任這個位置,你三弟比你适合。”
景长霁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尤其是刘氏,那按耐不住的小心思几乎压抑不住,他懒得与他们废话:“谁說我要這個位置?”
景安侯脱口而出:“你若是不要,你回来作甚?”
景长霁:“我可以不要,但這個位置是我大哥的,谁都不能抢。”
刘氏沒想到他回来一趟竟然是为了老大争世子的位置,可老大已经死了!
刘氏急忙看向景安侯,生怕提及景文惟又让景安侯心软,再次动摇想把世子的位置给了景长霁。
“老爷,我們先前說好的……”
景安侯皱眉,想到出色的长子也情绪不佳:“老二,你大哥已经沒了,世子之位怎么给他?”
景长霁道:“這我不管,当初我生母临终前,侯爷可是亲口应下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当年因为這個,外祖父一家才這般帮侯爷稳住位置。
否则,你這侯爷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還真說不定。如今位置稳了,想過河拆桥?這话好說,是不是不好听啊?”
当年景安侯府子嗣单薄,景安侯娶他生母容氏时容伯府還沒落败,因为容伯爷战功如日中天,朝中很是得脸。
反观景安侯府這一脉到了景安侯已经不太行。
后来景安侯娶了他生母,容伯府相助這才稳住位置,沒有被削了爵位或者降爵。
景安侯当时许诺绝不相负,日后爵位会留给容娘所出的孩子。
景安侯也想起過去的承诺,头疼不已:“可你大哥如今……长霁你說实话,你是不是自己想要這個世子之位?但你着实不如成宝。這些年你自己說說你学问不行,名声也不行,這爵位交给你,你根本护不住。为父已经想好,世子的位置给你三弟,至于你,你大哥先前任职翰林院,這地方你进不去,但为父能进宫求皇上给你讨一個闲职。如此一来,两全其美,你意下如何?”
刘氏虽然怪景安侯将他们的计划当着這么多人說出来,但如今也沒办法。
不把這個祖宗给送走,怕是要把侯府搅合的天翻地覆。
刘氏想着這样能行了吧?白白便宜景长霁一個官职。
谁知景长霁一开口:“不行。”
景安侯气得差点厥過去:“那你想怎样?你大哥沒了,难道让你当世子?你自己看看你行嗎?”
“我是不行,我也沒打算要啊。”景长霁混不吝开口。
景安侯:“你不要,你也不让老三当世子,难道让一個庶子当嗎?”
府裡一共就四位公子,三個嫡子一個庶子。
真的让老四当,岂不是笑掉大牙?真当他们侯府沒人了?
景长霁:“那自然不行。我說了,该是我大哥的位置,那就只能是我大哥的。”
景安侯愣住:“你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景长霁一开口,所有人都傻了呀:“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就算是给個牌位,那也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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