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景长霁表情一僵,但又无奈,两個侍从也是担心他。
他知道第一世的事,信任巫寂,侍从却不一定相信,所以還是請了卫殷過来。
李御医看到睿王,赶紧行礼,随后寻個理由跑了,睿王這表情也太吓人了,不是他不地道抛下景医士一人,他留下来也沒用啊。
顶多承受怒火的从一個变成两個而已。
景长霁低咳一声:“王爷怎么进宫了?”
卫殷瞧着装傻的人:“本王能不来嗎?不来,這合、作的人怕是要易主了吧?”
卫殷是真气,他這心思還不能对眼前的人說,怕把人吓走了,但瞧瞧景长霁做了什么,明明他们才是相处最多的,他与那国师见過几次?就這么信任了?
景长霁扭头瞥了眼侍从,二人看看王爷,最后還是顺着墙根出去了。
院中一時間只剩景长霁和卫殷。
景长霁知道這怒火不平息,怕是接下来都沒法好好谈:“睿王府离宫中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也是担心王爷安危,怕因此让成贤帝抓到王爷把柄。”
卫殷挑眉看他:“是嗎?”心裡的火气却是散了大半。
景长霁却紧接着又道:“先前有那般传闻是为了让成贤帝放心,但如今……应该也不需要了,所以還是這样好一些。”
卫殷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般传闻指的是当初的冲冠一怒为蓝颜,他是断袖的事。
卫殷:“……”感觉更气了。
景长霁离得近,能看到卫殷眼底骤然蹿起的小火苗:這火怎么還越浇越旺了?
景长霁聪明地转移话题:“刘贵妃有身孕一月有余了。”
卫殷幽幽道:“她有就有了,又不是你有。”重要嗎?完全不重要。
景长霁:“……”要不是知道這厮不可能知道,景长霁都怀疑他是不是亲自替他诊過脉,這开口带刺就算了,還精准扎過来。
卫殷說完就后悔了,尤其是景长霁噎了一下后,直接不开口了,他低咳一声,服了软:“刘贵妃是故意找你過赴诊的?”
景长霁嗯了声,将先前在贵妃殿内发生的事以及他的猜测說了一遍。
好在当时他反应快,否则,這时候他估摸着要承受成贤帝的雷霆之怒了。
卫殷眼神沉沉:他放過刘贵妃,但显然刘贵妃对自己的身份似乎看不清,当了這么多年贵妃,這是真的将自己当年怎么爬上来的给忘了?
景长霁沒注意到卫殷的异样:“刘贵妃想用龙嗣受惊借机让成贤帝对下官发火,会不会因为這個针对王爷?”
他之所以說出来也是想提醒卫殷,怕刘贵妃因为许倚林的死也算到卫殷头上。
卫殷听出景长霁话裡的深意,挑眉笑了声:“你担心本王?”
景长霁淡定与他对视:“這是自然。”
卫殷反而先一步转开视线:“是、是嗎?”
景长霁也莫名将目光落在别处:“毕竟下官与王爷已经是一條船上的了。”
卫殷:“……”他以前怎么沒发现景二這么能气人?
卫殷揉了揉眉心,虽說觉得景二太戳他的心窝子,還是解释安抚一声:“刘贵妃不敢对本王出手。至于她此举也不是想让孩子受惊继而牵扯到你。”
景长霁一愣:“那是下官想多了。”
卫殷:“不,你想少了。她不只是想让孩子受惊,而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借用你而已,顺便达到除掉你的程度。”
龙嗣受惊与龙嗣因为景二沒了,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景长霁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刘贵妃疯了不成?竟然拿龙种来换他的命?
卫殷像是能猜出他此刻的心思,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因为离得近,几乎能从景长霁的眼底看到他自己的模样:“可如果她不想要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也不能留呢?”
景长霁在卫殷靠近时反射性想后退,但紧接着因为卫殷的话太過震惊,一时忘了反应。
什、什么?什么叫這個孩子不能留?
卫殷望着景长霁因为难以置信微张的嘴,让他喉间有些痒,先一步主动退开,偏头,声音喑哑,不太自然:“刘贵妃出身低,能在宫中這么多年圣宠不衰,霍皇后甚至从未因此对付刘贵妃,你真当是凭借成贤帝的宠爱?”
這与景长霁過往认知完全不同:“难道不是?”
卫殷啧了声:“自然不是。刘贵妃对许倚林就算年轻时有点动心,但也挡不住她的野心。她当年之所以能进宫得到圣宠,你才是靠着谁上位的?”
景长霁怔怔顺着询问:“是谁?”
卫殷难得瞧见他這模样,忍不住又多看几眼,心情不错說出一個名字:“霍相。”
果然,下一刻成功看到景长霁陡然睁圆的眼睛,這样与平时冷静自持完全不同的模样,让卫殷手痒,甚至想上前触碰一番。
景长霁直到下值回到府裡也沒因为卫殷說的這個大瓜回過神。
尤其是后来卫殷說的那句“本来還不确定,但看刘贵妃不想要這個孩子那這個孩子应该不是成贤帝的”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這個瓜……有点太大,他需要缓缓。
“长霁,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景大哥看他用晚膳心不在焉的,担心问道,想问是不是孩子的問題,但怕隔墙有耳,从未再单独提及過。
景长霁不想让大哥操心這些,摇头:“沒事,在想宫裡的事,刘贵妃有喜了。”
“刘贵妃?”景大哥皱眉,大概是想到许倚林,脸色也不太好看,紧张问,“她让你過去了?她有沒有为难你?”
景长霁自然沒敢提自己也去的事,寻了個借口否认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沒必要让大哥担忧。
這边兄弟两個气氛融洽,睿王府却是一片死寂。
侍从算是发现了,自从景大人搬走,這府裡的气氛又恢复先前的压抑冷清。
尤其是今個儿,王爷一回来周身笼罩的冷意能将人冻死。
此刻卫殷房裡的情况比侍从猜测的還要可怕,卫一单膝跪地,也听說了白日裡宫裡发生的事:“這次是属下失职,原想着刚回宫,不会有人针对景大人……”
他這边只顾着防备成贤帝,竟是将刘贵妃给忘了,差点造成大错。
若是刘贵妃真的将小产的事嫁祸给景大人,即使王爷能保住景大人,怕是也要明面上彻底与成贤帝撕破脸。
甚至這事在外人看来也会是王爷這边不占理,对王爷刚好起来的名声也有损。
卫殷:“再有下次,你這首领也别当了。”
卫一知道王爷說的不是玩笑话:“属下绝不再犯。”
卫殷沒打算這事就這么结束:“刘贵妃既然心思這么多,给她找点事干。”
卫一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卫殷沉沉眯起眼,眼底冷漠一片:“将霍相和她過去那点事想办法让太子的人知道。”
卫殷以前不知道太子并非霍皇后的亲生子,也沒多想。
如今被刘贵妃這事一提醒,他倒是想到一件事,霍皇后当年嫁进宫靠的也是霍家。
单凭霍皇后不可能半日内毫无任何痕迹换掉孩子,除非有人帮忙。
這個人不用想也能猜到少不了霍相。
一开始卫殷只当霍相是想保住霍皇后的位置以及霍家的权势,毕竟太子是储君对霍家這個外家而言绝对是好事。
但刘贵妃不想要這個孩子,是不想還是不敢,這所谓的龙嗣怕有七八成不是成贤帝的。
一月有余,那时候许倚林早就自缢死了,是在他们去锦州之后怀上的孩子,不是成贤帝的,那敢动皇帝女人的,不可能短時間有旧情,那就是過去就有這层关系。
這般想来……只能是霍相。
可如果霍相与刘贵妃有這么一层关系,那么二皇子和四皇子,真的是成贤帝的种嗎?
卫殷甚至有個大胆的猜测,一旦這两位皇子但凡有一個是霍相的种,霍皇后這般对待太子将太子养成這幅样子霍相从未插手過也就能理解。
毕竟……如果霍相从一开始就沒打算让太子登基,目的本来就是让自己的子嗣登基?
他能想到這一层,太子也不难能猜到,那就先让他们狗咬狗,他坐收渔翁之利。
接下来几天,景长霁在太医院沒遇到什么事,刘贵妃也沒再派人過来。
因为刘贵妃有喜,成贤帝龙颜大悦,這几天一直时不时去贵妃宫裡陪她。
给刘贵妃诊脉的也换成了梁院使,可见成贤帝重视程度。
景长霁過得自在,终于七月初休沐的日子,他今天不用进宫当值,也早就约好与巫寂在戏园约见听戏。
景长霁本来想约在茶楼或者一品斋,但想到万一到时候约饭喝酒的话,他不能喝酒。
甚至茶水也能多喝。
景长霁对這個孩子很重视,即使喝一些茶水也沒事,他還是不想出错,所以干脆约在戏园听戏。
加上這裡第一世的时候景长霁常来,自己熟悉的地方,也不容易犯错。
巫寂好脾气,景长霁說是哪裡他也沒反对,对他而言,能出宫有人陪着已经是闲来放松。
景长霁提前和景大哥說過,一早换上常服出了府,只是刚到府门前,看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景长霁有种不祥的预感,谨慎往一旁退了一步。
他這刚一动,马车的帷幕被车夫撩开,眼生的侍从朝他恭敬笑笑:“景公子。”
伴随着這道声音的,是卫殷那张厌世的脸。
景长霁:“……”
景长霁无奈,人都過来了,他也不可能当做不知道,上前,压低声音拱手行礼:“王爷怎么来了?是有重要的事嗎?下官今日休、沐。”
他把休沐二字咬得有些重,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会還要让他工作吧?
卫殷耷拉着眼皮,看不出情绪,冷着脸,尤其是看到景长霁盛装打扮過,更加不爽。
跟别人出去就打扮的這么不同,跟他出去怎么沒见重视過?
說起来,他们是不是出了公事,压根沒单独约见過?
卫殷不肯承认自己酸了,如果是别人,但凡有点违和或者对景长霁有威胁,卫殷第一個先处置了。
偏偏他让人查過,巫寂不仅沒問題,甚至還帮過景长霁好几次。
最重要的一点,巫寂出自巫族,而他的生母曾经是巫族的圣女,算起来,也是老国师的弟子。
他与巫寂真要算起来,還有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牵扯。
但就這么放任景长霁与人待在一起,他又不舒坦,最终想了想,也沒說過他不能一起是不是?
卫殷丝毫沒觉得有什么不对:“本王也想听戏。”大概怕景长霁拒绝,“本王還沒去戏园听過戏。”
景长霁头疼,但不得不說,卫殷后面那句话让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景长霁想到卫殷帮了自己這么多,又救了自己好几次,又想到卫殷出生身上就带了毒,最终叹息一声:“等到了地方,王爷不能再跟着。”
他和巫寂约好的两個人,突然带睿王過去,這算什么事?
但戏园又不是他开的,卫殷到了戏园独自去看戏也行,左右戏园多的是单独的包厢。
卫殷磨了磨后槽牙:“行啊。”先去,等到了地方再說。
景长霁沒来也觉得沒什么,但等到了戏园门口,刚从马车上下来,扭头看到戏园外正对峙着的两人,有种今日不宜出门的错觉。
贾茂涵和巩玉炜面对面站着,似乎在争吵,看到有人過来反射性偏头,等看到景长霁,二人眼睛一亮。
尤其是巩玉炜,甚至眼圈都激动的红了,嘴唇嗫喏一下,把到了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不敢上前。
贾茂涵眼睛亮得惊人:“长霁……”
他早就听說长霁回来了,但他最近被禁足,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想来戏园定個位置再去一趟景宅看看,谁知好死不死遇到巩玉炜。
想到巩玉炜先前对长霁的心思,贾茂涵怕长霁看到他想起以前的事,就跟巩玉炜吵了两句。
贾茂涵還想上前,结果等下一刻看到从马车裡随即下来的人止了步。
对方一身与景长霁同样的月白色的锦服,面上戴了面具,遮住大半张脸。
但随着那句「长霁」偏头看過来,面具下一双眼锐利寒冷,像是要将人冻死。
贾茂涵缩了缩脖子,打了個寒颤。
他看不到对方的模样,但那眼神有些吓人,又和景长霁一起,加上那通体的矜贵气度,贾茂涵想到一人,更加低垂着头,怂哒哒不敢上前。
巩玉炜虽然听到坊间传闻却沒当真過,也沒把景长霁身边的人往睿王身上想。
他无法克制心头的思念,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即使畏惧,也忍不住上前一步。
卫殷的目光从贾茂涵身上转到巩玉炜身上,尤其是后者此刻眼底痴痴的模样。
若是旁人不会往旁处想,但卫殷不一样,他已经开窍也懂自己的心思,再咂摸一下,顿时明白這人在觊觎景二。
這裡是戏园,這二人认识景二,還喊的這么熟稔,面前二人的身份跃然纸上。
卫殷的脸色却更难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最开始景二与他合作时,他已经让人查過景二的行踪,包括他接触的人。
其中递到面前的就有国子监祭酒嫡次子巩玉炜,也是当初狩猎场给景二下药之人。
当时卫殷看到了,只疑惑景二這种心思的人怎么会着了道,也沒太在意。
但此刻再想起来,想到但凡那晚巩玉炜沒有收敛心思……
卫殷的眼神带了杀意瞬间涌上来,他這般强烈的情绪被一旁的景长霁察觉到。
景长霁顺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心下一惊。
他最初寻到卫殷时,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异样,也知道卫殷会查他,那想必那晚的事卫殷必然知道。
以前无所谓,但如今卫殷对他……
景长霁怕卫殷会真的杀了巩玉炜,瞬间改了主意,直接走到一旁挡住卫殷的目光:“我定了包厢,再不去要迟了。”
在外面既然卫殷不想暴露身份,他只能改了口。
巩玉炜的确有错,他当初已经自己打了回去,却不至于该死的程度,也不想卫殷脏了手。
卫殷的目光转了一下,最后落在景长霁面上,对上他的目光,确定景长霁压根沒把這么一個东西放在眼裡,决定不掺和這事。
但私下裡么,這人肯定不能留在京中,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忍不住想动手。
景长霁看卫殷跟他走了才松口气,回头看了眼贾茂涵。
后者赶紧扯着巩玉炜拉着走了。
卫殷跟着景长霁绕到包厢楼下,拾阶而上时,皱着眉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
景长霁知道他问的是巩玉炜的事,這裡刚好沒别人,他坦然道:“生气啊,所以下官揍了他,也跟他绝交了。”
卫殷咂摸一下,心情微妙,试探问道:“那你气的是他给你下药這事,還是对你有那种心思這事?”
景长霁面上沒表露出来,心脏却急速跳了两下,敛下眼时望着自己還看不出任何起伏的肚子,极轻微哑着嗓音撒了谎:“都有吧,但更多的是后者,毕竟……下官又不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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