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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作者:且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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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朝他走来,在几步外站定,像是沒听到這一句,站稳后,突然云袖一扬,顿时一股内力直接重击在巫寂胸口,他硬生生挨了一下,垂下眼,咽下喉间的腥甜。

  女子冷漠的眉眼不带任何感情:“你失败了。”

  巫寂长出一口气:“原本是按照计划借用两蛊融合控制住睿王,但不知为何……蛊毒并未发作。”

  女子皱着眉,眼神裡终于有了情绪:“原因。”

  巫寂身体僵硬了一下,摇头:“查不出来。”

  女子神色愈发冷漠:“是查不出来,還是你动了别的心思?听說那個被下蛊的年轻人事后并未被杀?你对他动了心?手下留情了?只要将他抓来用毒药试验,并不难找出失败原因。”

  巫寂摇头:“他是睿王心爱之人,一旦出事,睿王若是顺着查到孩儿头上,那么杀死成贤帝的计划也会失败。”

  女子终于脸色有了些反应,满满都是对成贤帝的恨意与森寒:“听說你用九转断魂草已经成功让成贤帝与睿王反目?甚至戳破太子的身世让成贤帝气吐血?這一点倒是做的不错。”

  女子大概是想到成贤帝当时的惨状,难得嘴角带了些满意的笑意,再瞧着巫寂有了些反应。

  巫寂松口气:“這是孩儿应该做的。只是……母亲怎么来了?”

  千裡迢迢来這裡,难道只是来问责?

  女子眼底带了恨意:“他就要死了,本宫怎么能不亲眼瞧一瞧?”

  巫寂无声叹息一声,他就猜是這样:“母亲,這裡是大卫朝皇宫,您的身份不能暴露,若是让人窥见,怕是不妥。更何况,如今成贤帝的寝殿铜墙铁壁一般,怕是……进不去。”

  他也沒這個本事将成贤帝给偷出来,让对方看着他死。

  女子冷笑一声:“本宫不仅要亲眼瞧着那個狗贼死,還要亲眼看着你……亲手杀了他。”

  說到最后几個字,女子的面容有那一瞬间因为恨意变得扭曲,但很快又恢复端庄的绝色,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错觉。

  巫寂一愣:“孩儿……亲手杀了成贤帝?”

  女子:“怎么,你不想亲手替你父皇报仇嗎?”她望着巫寂那眉眼,但只看了一瞬就转开视线,仿佛再看一眼就嫌弃不已,她背過身去,声音带着蛊惑而又残忍,“你忘了卫贤這個狗贼是怎么害死你父皇,怎么抢走皇位害得你一出世就沒了生父?如果不是他,你父皇還活着,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团聚。

  而你将会是太子,不会颠沛流离随着本宫远离故土,受尽苦楚。如今這個机会就在眼前,你不想亲手杀了他嗎?”

  巫寂胸腔裡也涌上恨意,他怎么不恨?若不是为了這恨意,他怎么会亲手将景长霁……

  巫寂闭上眼,最终将到了嘴边的那句「如果亲手杀了成贤帝他如何脱身」的话咽了回去:“孩儿知道了。”

  一切,似乎终于应该有個决断。

  女子重新转過身,望着巫寂的脸,突然安抚笑了一下:“你放心,本宫怎么舍得你出事?本宫早就准备妥当,成贤帝就算死了,你也不会有事。有睿王在,成贤帝体内的毒早晚会被控制住,下次他醒来就是明晚,那就明晚动手。”

  巫寂一直垂着眼,闻言轻声颌首:“是,母亲。”

  景长霁這边赶了一天一夜才停了下来,直到安全了,卫一才将速度慢了下来。

  等撩开马车的帷幕,却发现一直无声无息的景大人并沒睡着:“大人,可需要停下来歇息一番?”

  景长霁抬眼看他,应了声。

  只是等马车停下,景长霁在卫一就要准备吃食时,突然开口道:“你们回去吧。”

  卫一一愣:“景大人?”

  景长霁却是静静看着他:“卫殷让多少人跟着你過来的?”

  卫一沒想到這一路只有自己一個人赶路竟然還是被发现了,他吱唔一声:“景大人应该是想错了,哪裡有多少人,只有属下一人护送景大人离京。”

  先前的嬷嬷等人在出京后就已经离开,所以這一天一夜只有他们二人一车。

  景长霁却是不信:“卫殷被困皇宫,你们此刻回去還赶得及,我已经脱离危险,你们留在這裡,也不過是耽搁时辰。”想到上次那么危险的时候卫殷也留了一半的人给他,所以這次景长霁压根不信。

  卫一哪裡敢走,王爷說了,不把人护送到地方,绝不能离开。

  景长霁深深看他一眼:“你应该清楚,我当初既然有办法逼你们放我离开,這次也是同样的。我說到做到,你家王爷如今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已经脱离汴京這么远的距离,你留下两個人给我,其余人都带回去,他……更需要你们。”

  卫一何尝不知道?可……

  景长霁叹息一声:“如果王爷真的败了,你们回京至少能护他一护。”

  离京的时候他就考虑過,第一世与如今虽然不同,但不能保证情况不会更糟糕。

  更何况第一世的时候卫殷并未让他带走一半的人,如今因为這一半人让卫殷死在京中……他這辈子都无法心安。

  卫一咬牙:“景大人,這是王爷的命令,我們……”

  景长霁直接道:“如果你们继续留在這裡,如今才离京一天一夜,我就现在回去,与你们王爷共进退。”

  “景大人!這万万不可啊!”好不容易把人送走,這时候回去岂不是羊落虎口?

  景长霁:“你们自己选,要么留下两人其余人回去救卫殷;要么……我带着你们一起回去,左右也算是听命令不是嗎?”

  卫一对上景长霁沉沉决然的模样,心下一凉,這位主是真的干得出来這种事:“景大人……”

  景长霁:“回去吧,他更需要你们,顺便帮我带句话。”

  卫一愣愣的:“什、什么话?”

  景长霁耳根莫名一红,但面上却是冷若冰霜:“就說,如果他能活着,我就考虑考虑他。”

  卫一:“??”他怎么沒听懂?

  景长霁也是怕卫殷到时候迁怒卫一,也想让卫殷有個念想,有個念想也就更想活下来了:“你不用管意思,告诉他,他就懂了。”

  他說的是考虑考虑,若是卫殷活着来找他,他到时候也能随时进退,不過是玩了一下文字游戏。

  景长霁這一番决断,最终让卫一還是决定回去,他一挥手,果然,数十個暗卫齐刷刷出现,让景长霁松口气,看来他還真的是赌对了。

  卫殷這人……還真的是……

  景长霁鼻子有些酸,他强忍住了,拱手行了一礼:“這一路多谢诸位护送,接下来還望诸位辛苦回程救王爷,此去一别,還望……珍重。”

  卫一也忍不住有些动容,最终望着景长霁决然带着两個暗卫毫不留恋离去的身形,咬着牙背過身:“我們……回去!一切罪责皆有我一人承担!”

  众人单膝跪地:“遵命!”

  又過了一日,很快到了第二天傍晚,因为卫殷的血,成贤帝身上的毒暂时压了下来。

  虽然沒办法解毒,但至少目前不会毒发的更快,稳住了,只等寻到凶手或者配制出解药。

  但九转断魂草是剧毒,想要配出解药還需要一段時間。

  霍太后听到能配解药终于松口气,而這时候国师殿的人上前禀告,說是国师寻古籍找到一個秘法,能暂时封住成贤帝的穴道,让毒不会继续蔓延至五脏六腑,解了毒也不会有后遗症。

  霍太后闻言一喜,霍相却有所担忧:“可万一……”

  霍太后救人心切:“你想說国师会害皇帝?他如果真的要动手何必等到现在?更何况,他要是真的敢,他也休想活着离开皇宫。”

  霍太后不仅想让成贤帝活下来,也想让成贤帝健康活下来。

  但毒留在体内久了,五脏六腑都会有损伤,她這才選擇相信国师。

  毕竟国师配了這么多丹药,如果真的想害皇帝,也不会等到這时候了。

  很快巫寂带着三個弟子来了,一身的仙风道骨凛然而立,霍相皱着眉想說什么,但最终還是沒开口,左右如果成贤帝真的出事,大不了就是……

  巫寂這时候继续开口:“施展秘法时,只能吾巫族一脉知晓,所以……劳烦诸位退到殿外。”

  霍相脸色不太好看,刚想說什么,突然有心腹给他偷偷递来一個纸团。

  霍相皱眉低头随意打开,可等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一愣,哪裡還顾得上什么国师,一改之前的反应,匆匆道:“既然国师這么說,那我們就先退到殿外吧。”

  霍太后也觉得不妥,但想想自己刚刚都這么說了,想了想,他们就在殿外,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問題。

  卫殷从头到尾都沒說话,只是皱着眉静静瞧着這一幕,视线落在巫寂身上,神色间涌上一股异样,隐隐觉得這国师……的确是有点問題。

  但他也巴不得成贤帝出事,所以……不动声色也随着众人退到殿外。

  一行人退到殿外后,霍相寻個机会偷偷离开了大殿,步子极快朝一处而去。

  而另一边,巫寂带着三個弟子到了内殿,指了指其中两個守在两边不让人进来后,他则是带着其中一人到了成贤帝的病榻前。

  成贤帝這才沒几天已经脸颊凹下去,苍老了十岁不止,面容憔悴不已。

  等到了近前,巫寂瞧着昏迷不醒的成贤帝看向一旁的「弟子」。

  对方抬眼朝巫寂点头。

  巫寂這才撩开成贤帝的衣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手指很快将银针刺到各個穴位,沒多久,成贤帝眼皮轻轻眨了眨,竟是有苏醒的迹象。

  成贤帝掀开眼皮,竟是精神不少,但瞧着更像是回光返照。

  成贤帝意识逐渐苏醒,等看清眼前站着的是巫寂和一個国师殿的弟子愣了下,等慢慢记起昏迷前的一幕,气得脸色涨红,他想要說话想要挣动,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不說,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巫寂瞧着這一幕神色并沒有任何动容,而是看向一旁的人。

  原本一身弟子装扮的人抬起手慢慢摘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绝色的姿容。

  成贤帝看到那张面容眼神裡闪過惊艳,可等回過神睁大眼惊恐不已:你们是什么人?国师!国师你为什么带這個人過来?

  女子欣赏着成贤帝的模样,笑意更深,但眼底的恨意却如同实物般刺入成贤帝的眼中:“說起来,你应该沒见過我,不過,论起来,你应该喊我一声……皇嫂?”

  成贤帝愣住,等下一刻意识到什么,表情更是变得惊恐,想摇头,却无法动弹,表情一時間格外扭曲狰狞。

  女子像是沒看到,继续慢悠悠像是闲谈般开口:“你說你,心既然這么毒连自己的胞兄都敢杀,可杀之前怎么不好好查一查呢?查一查你的皇兄有沒有已经娶妻?有沒有给你的皇兄诞下一個儿子,只可惜……你怎么就漏掉這么一個危险呢?所以你瞧瞧,你现在不就如同砧板上的咸鱼?任人宰割?”

  成贤帝早就面无人色,嘴角因为情绪变化有血流出来,却根本沒办法动弹。

  女子:“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能操控国师殿?你瞧瞧你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我就是当年巫族叛出的前圣女,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成贤帝吐出的血更加多了,可更残忍更让人害怕的是接下来,只见這個女人从怀裡摸出一把匕首,上面镶嵌着的宝石眼熟到让成贤帝更是脸色大变。

  女子将匕首递過去,看着巫寂的目光终于有了神采,熠熠生辉,甚至還带着某种诡谲的兴奋疯狂:“杀了他。我要亲眼看着你……亲手杀了他。”

  巫寂愣了下,但因为早就心理准备,看着递到面前的匕首,還是伸手接了過来。

  但他亲手這么简单粗暴的动手還是第一次,他静静低头瞧着這個相处不少事日的皇帝。

  可只要想到就是這么一個人害得他生父惨死,他与母亲不得不远离卫朝,這一路而来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只有他清楚。

  巫寂毫不迟疑拔出匕首,锋利的刀锋一晃,成贤帝终于变了脸色,眼神裡带着恳求,甚至痛哭流涕,這般狼狈的模样让女子低低笑了起来。

  甚至眼神带着催促,但那神情愈发瞧着诡异:“快啊,快杀了他,我等這一天等了好多年了。”

  巫寂望着成贤帝祈求的目光,最终抬起手臂,狠狠刺了下去。

  刀尖沒入心脏的那一刻,血瞬间涌出来,巫寂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只觉得疲惫,但能为父报仇這個念头让他觉得身上的枷锁瞬间少了很多。

  果然,他這举动得到女子的赞赏,她欣赏着二人的表情,眼瞧着這一幕终于无声哭了出来,但又笑又哭的模样,似乎格外的诡异癫狂。

  巫寂心中一痛,张嘴想說什么,却看到女子抹了抹眼睛,突然对巫寂道:“好孩子,你先去殿外稳住那些人,我有几句话要与這狗贼說。”

  巫寂闻言嗯了声,再看了眼成贤帝张着嘴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最后深深看了成贤帝一眼,转身带着二人朝外走去。

  女子瞧着成贤帝命不久矣的目光,突然俯下身压低声音叹息一声,但表情却格外的疯癫:“卫贤,当年你杀了我夫君时是不是也是這般快意?”

  “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三年,你可知当年我好不容易寻来汴京得知夫君病死的消息时是多么绝望?只可惜你不知道,你還在想办法瞒下自己的恶行。而我呢,难产一尸两命,我被埋在地下,你可知死亡的滋味?你不知道不要紧,你很快也要知道了。”

  “卫贤啊卫贤,替人养了二十年儿子的感觉怎么样?太子不是你的骨肉是不是很气?”

  “那你可能接下来会更气,刘贵妃与霍相還真的有一腿,你知道霍相为什么看中她嗎?因为她……长得像我啊哈哈,你那二皇子、四皇子還真不是你的。”

  “不仅如此……看到了嗎?你被巫寂杀了,被他亲手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千裡迢迢非要跑一趟亲眼看着他杀你嗎?”

  成贤帝已经凉了一半,但這些话還是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耳中,若不是那些银针封住穴道,他怕是早就断了气。

  但還不如直接断了气,至少不用知道這些残忍的真相,死不瞑目。

  女子却還在低低的笑着:“因为……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三年,从二十年前接過那個死胎,我不惜动用巫族秘术将其救活养在身边。我养了他二十年,却告诉他,他是我与你皇兄的孩子。”

  “卫贤啊卫贤,被自己的亲生骨肉恨了這么多年,最后被自己的孩子亲手杀死的感觉怎么样啊?”

  “当年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這都是你欠我們的。而你即使死了,也要眼睁睁看着你真正的太子成为我手中的刀,屠尽卫氏皇族,你的那些皇嗣……一個個我都不会放過,为我的夫君陪葬!”

  女子就那么低低笑着,但疯癫的模样以及那一句句真相让成贤帝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瞠裂,有血红的泪流出来,却最终……气绝而亡,死不瞑目。

  女子說完這一切满意瞧着這一幕,才觉得等了這么多年的成果有了回报,可瞧着已经死了的仇人,却又忍不住无声流着泪。

  因为情绪波动的太厉害,以至于女子沒发现,不远处屏风后的地方,站着本该早就离开的人,怔怔站在那裡,不知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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