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酸菜肉片晚饭,一家四口
碗裡的肉香,立刻把小文文吸引過来。
“粑粑,肉肉?”
“儿子,這顿晚饭,爸爸给你吃香香的肉肉,爸爸還教你放炮炮。”
李娟眼睛本来大,看着一碗肉,眼睛瞪得更大。
“這…哪儿来的?”
“梅姑家煮的猪尾巴,我借了一個,先让你们娘三個吃一顿。”
何宁出去的這会儿,李娟把案板上的面坨子擀开,切成细條,拉长了下进锅裡。
何宁端着一個煮熟的猪尾巴就进来了。
李娟知道,何宁是厚着脸皮去梅姑家借的肉。
李娟满心是忧虑:“宁子,你也好意思张口,咱拿什么還人家?”
“梅姑說了,她家后天杀年猪,会给咱家送一些肉過年,梅姑心好。”
何宁嘴上說话,手上拿刀。
把猪尾巴杆子从根上切下来,一剁两截。
“儿子,這截你吃。”
小文文小手手伸出去拿過半截,喂进嘴裡大口嚼。
“儿子,慢慢啃,骨头你嚼不碎,把皮肉吃掉就行了。”
另半截,何宁拿在手裡给老婆喂。
“老婆,這半截是你的。”
李娟脑袋偏過去。
何宁突然喂她吃肉,她不自在不习惯,說一句:“留着孩子吃。”
“不行,這半截你必须吃上,你肚子裡不是我孩子?”
李娟脸色微微一红,拗不過何宁喂她,张嘴咬住。
但她心裡還是忧愁,過年的肉,跟人家张嘴借,算什么。
何宁转身拿起刀,把圆圆的一坨肉,连肥带瘦切成片,切了一碗。
再拿一個碟子,小跑去后窑捞一碟子酸菜回来。
当当当切成酸菜丝儿。
李娟看得惊讶,他什么时候拿菜刀切菜有這么顺手過?
“粑粑,啃不动了!”
何宁张开嘴:“啊!给爸爸啃!”
半截尾巴杆子被小文文啃得剩骨头,啃不动了,急慌慌的。
“粑粑,還想吃肉肉!”
“嘴张开,啊!”
何宁嘴裡咬着儿子啃剩的尾巴骨,用筷子夹起刚切出来的一大块肥瘦相连的肉,喂进儿子嘴裡。
文文一口咬住:“粑粑香!”
何宁俯下身,亲儿子脑门顶。
“是爸爸香還是肉肉香?”
“肉肉香!粑粑也香!”
何宁哈哈笑。
但眼裡含着满眶泪。
李娟嘴裡咬的半截,只是含着,并沒有吃。
她手裡不停,拉條子拉完了。
她俯下身,把嘴裡的肉给儿子。
何宁无奈苦笑:“老婆,你也要吃啊!”
李娟沒吭声,拿筷子捞出锅裡煮熟的面。
“老婆,我来炒酸菜肉片,你定定缓着。”
现在的李娟,挺着大肚子,弯一下身再直起来,很吃力的。
农家妇人扛活,并不是真的身体棒,生活所逼而已。
何宁把她轻轻拽到炕沿边缓着。
“老婆你听话,你看着,我炒的酸菜肉片不差啥!”
锅裡的面汤倒出来,铁锅用清水涮掉,搭在火炉上。
罐头瓶裡的菜油倒进锅裡。
李娟心疼,喊一声:“少点儿,就這一瓶菜油了,還要過年。”
何宁咧嘴笑一声:“先把今儿的日子過去。”
菜油冒烟,何宁问一声:“沒有葱姜蒜?”
李娟应声:“哪有!”
李娟走到橱柜前,拿出调料罐,是盐和花椒末。
李娟慌声喊一句:“油冒烟了,快倒酸菜呀!”
何宁把切好的一碟子酸菜倒进锅裡,“滋啦”,酸香味扑鼻。
“老婆,有粉條就好了!”
“那有粉條!”
“粑粑,想吃粉條肉肉!”
何宁用筷子搅着锅裡的酸菜,身子低下,亲一口啃着猪尾巴骨头的儿子。
笑着說:“爸爸明天给咱家买粉條。”
李娟神情更加忧郁:“哪有钱买粉條。”
何宁口气坚定认真:“明天我去挣买粉條买蒜苗买花生买新衣服的钱。”
嘴裡說话,手上不停,切好的一碗肉倒进酸菜裡。
下意识說一句:“老婆,鸡精给我!”
李娟皱眉问:“什么?”
何宁想到,這年头,鸡精這种调料哪有?
“我是說,明天我去山裡抓山鸡卖钱办年货。”
李娟当他說這话是开玩笑。
“哎呀,你怎么把一碗肉都倒进去了?留着明天给儿子吃呀!”
李娟把刚倒进去的肉又两筷子夹出来多一半。
“我是想让你和儿子多吃点嘛!”
李娟抱怨一句:“那也不能一顿吃完。”
“我說了我明天去挣办年货的钱。”
李娟突然咧嘴哭。
“宁子,不要打牌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何宁說去挣钱的话,让李娟恐慌万分。
以为他是出去玩牌赢钱。
“钱”這個字眼儿从何宁嘴裡說出来,听在李娟耳朵裡只有惊恐。
何宁不提钱。
酸菜肉片放了盐和花椒末,翻炒均匀,从锅裡舀出来,拌上满满一碟子拉條面,先端给李娟。
“你先吃,吃饱饱的,咱陪儿子放炮炮!”
不管怎么說,何宁是把一碟子菜拌面端到了李娟眼前。
几年来从沒有過的主动热心。
李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恐慌,是感动,還是无所适从。
“宁子,我自己吃,你照顾儿子。”
又一碗菜拌面端给小文文。
“粑粑,文文自己吃。”
李娟端着碟子靠着炕沿吃饭,儿子趴在炕沿边吃饭。
何宁摇头苦笑,家裡被他折腾的连吃饭桌子都沒有嗎?
何宁眼睛睁圆,看着妻儿吃饭,吃一顿他自己做的饭。
看着看着,沒办法忍住,咬着牙咧着嘴笑。
笑着笑着,眼泪双行挂在脸上。
李娟眼睛看他,又一愣神。
“宁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何宁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老婆,我高兴,看着你们娘儿三在我眼前吃饭,我是真的高兴,這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粑粑,肉肉香!”
小文文端着碗,转過身,到爸爸跟前:“粑粑也吃!”
令何宁沒想到,小文文挑起一筷头面條,给他喂過来。
“哗”一下,眼泪又流满一脸。
前世,三十年裡,他哪有享受過儿子叫一声“粑粑”的幸福?
前世,出事儿以后,三十年裡,儿子不见他一面,不认他是爸爸。
重生回来,今晚此刻,三岁的儿子挑起一筷头面條给他吃。
小文文手裡的筷子還拿不稳,晃晃悠悠。
“儿子乖!爸爸喂你吃!”
端過碗,一筷子一筷子给儿子嘴裡喂饭。
“粑粑吃!粑粑不哭!”
“爸爸是高兴,爸爸是真的高兴。”
给儿子喂一口,自己吃一口,流着眼泪,陪着儿子吃着這顿饭。
李娟拿着筷子,慢慢吃饭,眼睛看着何宁疼儿子。
這個男人真的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娟心尖儿上那么一颤。
只要他不喝酒不赌牌,待在家裡哄儿子开心,陪儿子玩儿。
日子再苦再累,李娟认为自己能担起来。
分家分得了一大片土地,翻過年开了春,种粮种棉,是自己家的。
這是李娟心裡有奔头的最大希望。
“粑粑,吃完饭饭放炮炮?”
“对,吃完饭饭放炮炮,咱家院裡也有個响。”
小文文拍拍肚子:“饱饱了,粑粑放炮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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