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快,准备融栓!”萧天阳触了触病人的颈动脉,已经沒有了搏动,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不過此刻也沒有時間懊恼。病人是半躺在躺椅上,萧天阳轻轻的把病人平放在地板上开始心脏按压。
心电监护连接好了,溶栓剂和肾上腺素也已经注射进去,但是心电图仍然是顽强的一條直线,只是随着萧天阳的按压会起一点小小的波动……
萧天阳满脸汗水,浑身乏力的坐在了地上,刚才還在和自己侃侃而谈的人,现在却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成了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萧天阳還恍若梦中。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知生命的逝去,而且是在他的指尖无情的溜走,那种感觉,彷徨无奈,痛不欲生!病人脸色苍白,嘴巴微张,眼睛甚至還沒闭上,那裡面却写满了无奈和不甘!难道這就是生命么?萧天阳痴痴的想着。
两個护士轻轻的把萧天阳拉了起来,他像木偶一样被拉到了裡面的配药室,又呆呆的坐到了椅子上。
“萧医生,你最好避一避,病人家属一会就要来了!”一個年长的护士好心的說。要知道,无论什么原因死了人,病人的家属都会比较激动,更何况還是這么年轻的人,患的還是不值一提的感冒,家属的愤怒和痛苦可想而知,而此时接诊医生如果在场的话,往往成了出气筒。
沒想到护士的话反倒提醒了萧天阳,他固执的說:“不行,我要和他们解释,這是意外!”
“唉呀,萧医生,你怎么那么幼稚,人都死了,還什么意外不意外,有事让他们找医院解决,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萧天阳固执的摇着头,无论护士怎么解劝,他就是不肯离开。
病人家属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输液大厅,那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的声音,让萧天阳心裡的内疚再次升级。他不顾护士的劝阻,愣愣的走了過去,不合时宜的說道:“你好,情况是這样的……”還沒等他說完,一個年轻人红着眼睛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哦,我是医生,情况是這样的……”年轻人摇了摇头,恨恨的說道:“看不出来,你還真有种!”還沒等萧天阳明白是怎么回事,年轻人已经一個巴掌扇在他的面颊上。萧天阳被打的一個趔趄,還在愣愣的不知所以,年轻人已经扑了過来,他很快倒在了地上。
在保安的奋力解救下,萧天阳终于被抢了出来,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惨不忍睹:脸上布满了血痕,嘴角滴着鲜血,白衬衣的扣子被扯的沒剩几個……
挨打反倒是激发了萧天阳心底的倔强,他大声的喊道:“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拒绝检查,這完全是個意外!”那個被两個保安驾着的年轻人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說:“关不关你事,不是你說了算,咱们走着瞧!”
萧天阳像個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裡,何曼姿心疼的擦拭着他脸上的伤口。
“宝贝儿,你疼么?你怎么那么笨,站在那裡让人家打?”
萧天阳终于說话了:“這不怪他们,那么鲜活的生命转瞬间枯萎了,连我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死者的亲人,被他们打一顿,我心裡的内疚也会减轻些!”
“宝贝,這事到底怎么办呢?家属肯帝不会善罢甘休的!”何曼姿担心的问道。
萧天阳点了点头說:“我知道,听医院的意见吧!”
虽然浑身酸痛,萧天阳第二天還是去上班了。出于现实考虑,医院還是将萧天阳暂时调回了病房,除了這样的事,在门诊坐诊不但影响不好,而且不*全。但是医院還是低估了病人家属的战斗力,他们就像苍蝇见血一样,死盯着萧天阳不放。
早上,萧天阳刚出电梯,一條黑影在眼前闪過,他本能的一闪,只觉得右肩一阵剧痛,定睛一看,依然是那個年轻人,正拎着一根棒球棍冷冷的站在他面前。身边的同事赶紧站在萧天阳的面前,防止他再次袭击。萧天阳一手捂着膀子,一手轻轻的推开同事,說道:“昨天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今天你再這样就有点過分了!”年轻人冷哼一声說道:“我不会让我姐夫白死的!”說完拎着棒球棍扬长而去。
萧天阳正在医生办公室呆呆的发愣,夏涵悄悄的走了进来,静静的坐在他的旁边。萧天阳一边揉着膀子,一边苦笑道:“夏涵,我是不是很沒用?”夏涵轻轻的摇了摇头說:“不是的,這种事谁遇上也沒辙,吃一堑长一智吧!”萧天阳只好点了点头。
夏涵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萧天阳也沒有說话。两個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突然,夏涵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慢慢的站起来,走到了萧天阳的身边,稍稍迟疑了一下,柔如无辜的小手终于按在了萧天阳被打伤的肩膀上。萧天阳身体猛地一颤,不由得挣了一下說道:“夏涵,别……”夏涵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說道:“還疼么?”萧天阳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虽然科室裡的人偶尔也会开玩笑,但是夏涵却从沒和别人开玩笑。這样的动作对于她来讲几乎等同于表白,此刻要是有人进来,那可……
夏涵很自然的给萧天阳揉着肩膀,半晌突然道:“天阳,不用担心,事情会過去的!”這是夏涵第一次如此亲密的叫萧天阳的名字,听到這個称呼,他的心裡突然暖洋洋的,心裡的紧张一扫而光,他闭上眼睛开始享受這难得的温柔……
突然外面一阵混乱,還沒等二人反应過来,一個护士冲进了医生办公室,看到二人亲密的样子,不由得一愣,不過還是很快的說道:“萧医生,你快去看看吧,病人把死人抬到這裡来了!”萧天阳猛的站起来。
尸体蒙着白布,放在了护士站的前面,一边放了一個花圈,家属披麻戴孝的在嚎啕大哭。整個病区的人都在远远的看着,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在指指点点。萧天阳无奈的望着這一切,心裡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一方面他对病人的死亡感到深深的内疚,另一方面,又对病人如此的无理取闹深感愤恨,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夏涵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又回到了办公室。
“天阳,你也不要想太多,现在的病人为了要钱,什么都做的出来的,既然医院已经介入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不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夏涵关心的說。
萧天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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