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绿柱移弦断
他拼命去掰着应翩翩的手,可半点也掰不动,只能一点点感受着窒息的痛苦。
【触发反派行为“心狠手辣,出言不逊,攻击主角阵营”,积分+1x2,+2x2……】
“应玦。”
傅寒青眼神冰冷,沉沉道:“把人放开,不要胡来,你想让我对你更失望嗎?”
应翩翩充耳不闻,应府的护卫们拦住傅寒青,不让他靠近。
绝望之中,韩耀几乎听见自己的喉骨发出喀吱吱的声音,他用尽全力挣扎厮打,還是克制不住地张开嘴,吐出舌头,头一回感到自己跟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
以前听人說過应翩翩脾气不好,傲慢跋扈,韩耀都不往心裡去,最起码看着傅寒青的面子,应翩翩一直都让他三分。
直到這时,韩耀才产生了深切的恐惧和后悔。
這個疯子,原来,原来真是招惹不得!
傅寒青反手抽刀,刀柄分别在几名挡路的应府护卫胸前“啪啪”几声抽中,将一圈人逼退之后,大步向着应翩翩走去。
他本欲救人,却见应翩翩微微一笑,忽地松手将韩耀丢在地上,而后一撩袍摆,抬脚猛然将韩耀踩翻。
可怜韩耀刚喘两口气,又被牢牢踩在地上,一時間涕泪交流,又骇又怕。
“傅寒青,我劝你如果不清楚怎么回事,還是不要添乱的比较好。”
应翩翩踩着韩耀的脑袋,慢條斯理地道:“萧文,人呢?”
“回少爷的话,已经到了。”
不知何时离开房中的萧文带人押了一名小厮,大步走进门来。
那名小厮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人,正是前夜刚刚污蔑過应翩翩杀人的秋实。
看见秋实,韩耀虽說不出话来,但眼神瞬间慌乱。
——应翩翩居然发现了,怎么可能?!
应翩翩道:“萧文,說說你从哪把他揪出来的?”
萧文恭敬地說:“回少爷,他是藏在柳叶胡同第二家的酒窖裡面。如果沒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韩公子奶娘的家吧。”
他說着看了秋实一眼,脸上露出了一個在秋实看来堪称恐怖的笑容,问道:“我沒有說错吧?”
秋实一抖,猛地就想起上回被应翩翩命人把头按进水裡的滋味,况且现在连韩耀都自身难保了,他這么一個小人物,要是再看不清楚形势,又有谁能救得了他?
萧文慢慢地說:“你可想好了。”
秋实的脸色本就苍白,這时几乎半分血色都看不出来了,他怔愣片刻,突然痛哭出声,砰砰叩首,喊道:“小人有罪!小人知道错了!是韩公子指使小人在府中时时盯住应公子,想办法离间应公子和侯爷的关系,小人的身家性命都在韩公子手心裡捏着,实在是不敢不从呀!”
“你此话当真?”
短暂的沉默之后,傅寒青用极为可怖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說道:“若有半句虚言,我保证会让你死的凄惨无比。”
秋实被他盯着,不觉发起抖来,颤声說道:“真的!小人沒有半句虚言!那晚小人看见俞蓬将俞飞踢下水去,也是想到了韩公子的吩咐,這才假称此事是应公子所为……其实小人跟俞蓬沒有半点关系,也沒拿過他的好处。”
“這個韩小山也是韩公子故意送過来的,他說要想办法安排韩小山死在应公子手上……”
傅寒青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秋实慌乱之下口不择言,什么都說了出来:“韩公子亲口說,這事不难办,侯爷本来就瞧不起应公子的出身,只要稍加挑唆就会认为那些狠毒之事全都是应公子做的!”
傅寒青道:“你說這些事……都是韩耀做的?跟应玦沒有关系?”
“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這些小人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啊!”
傅寒青动了动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說些什么。
怎么可能是這样?
他一直觉得应翩翩长于奸宦之手,行事任性,不明是非,所以每每出了什么事,总是习惯以恶意来怀疑他的用心;而韩耀是自己的表弟,素来乖巧单纯,傅寒青最是信任疼爱他不過,当然不可能怀疑韩耀什么。
而现在,這两個人他竟好像一個都不认识了,秋实转述出来的韩耀那些话,更加好像一记狠狠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他和应翩翩之间根本就不是存在一时的误会,而是根深蒂固的出身偏见,才让傅寒青既不了解自己的表弟,也一次次用轻视和不信任伤害着他喜歡的人。
原来连韩耀都能看出来,并且该死的利用了這一点!
而他刚刚跟应翩翩說過的那些话……他說的那些话……
傅寒青脸上方才因为愤怒而上涌的血色瞬间褪尽,猛然转头,看向韩耀。
他身上沾染着亲手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血腥气,這一刻的神情简直狰狞如厉鬼,令人畏惧不已。
韩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穿了最为卑劣的心思,面对這样的傅寒青又是羞耻又是恐惧,颤声道:“表哥,表哥,你听我說,你冷静,是我错了!我……我再不敢了,你、你别打我啊……你打我的话我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时光倒流,他打死也不会去招惹应翩翩,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药卖。
傅寒青沉声道:“你给我闭嘴。”
韩耀顿时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傅寒青倒是真的很想把韩耀暴打一顿,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
傅寒青深吸了一口气,道:“阿玦,对不起。”
应翩翩坐了下来,看戏似的欣赏着傅寒青的脸色,挑了挑眉:“哦,道歉了?”
傅寒青直到這时才发现应翩翩的脸色不是很好,人似乎也瘦了一点,想必是因为前两天经過落水那一折腾又生病了。
他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可同时也禁不住有点埋怨应翩翩不能私下裡把话說清楚,非得用這种方式折腾的人尽皆知,弄得大家都沒脸。
顿了顿,傅寒青還是放柔了语气:“這次是我不好,错怪你了。我向你保证,下回绝不会发生這种情况,你莫要放在心上,也别生气了,好嗎?”
這时梁间奉了一碗参茶上来,应翩翩接過去,用杯盖撇了撇茶沫,轻啜一口,這才回答道:“放心,我并沒有生气,你也不值得,不是嗎?”
那般平静的语调,那样清寒的目光,仿佛凝结在冰层中的花影,不含一丝情绪。
以前应翩翩从来不会对他這么漠然,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要不然刚才傅寒青也不会情绪失控。此时见他還是這样,傅寒青心裡又是一股火,硬给忍住了。
他解释說:“我刚才說那些话是因为看你和别人在一起,一时气昏了头才口不择言的。其实你……是为了给韩耀下套,才故意說要纳妾对吧?你既然知道韩小山是他故意送過来的,当然不会中计了。”
应翩翩稍稍抬眼,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傅寒青的话,一边看向面前不断闪动的系统面板。
在這個作为奖励的“绿帽侠”场景裡,反派经验值不但特别好赚,而且都是双倍增加,应翩翩刚才嘲讽傅寒青,手掐韩耀,威胁秋实全都是在一直加分的。
应翩翩看着数字在眼前跳动,而后本场景中所获得的经验值被定格在了74上面。
他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根据系统之前的提醒,眼下還差2点,就可以进一步升级新权限。
還能做什么?
应翩翩心念一转,抬手将杯中的参茶泼在了离他不远处韩耀的头上。
韩耀被应翩翩放开之后就一直缩在桌边沒敢站起来,毕竟应翩翩和傅寒青都是敢动手的人,他生怕被两人注意到了自己再挨一顿毒打。
沒想到就算這样都避不开倒霉,应翩翩的参茶還略有些烫,韩耀冷不防被這么一浇,惊的差点弹身跳起。
【触发关键词“沒事找事”、“恶趣味”、“心理扭曲”,反派经验值+1x2……】
应翩翩眉眼弯弯,像是孩童得到了什么极其喜歡的玩意,抿唇笑了起来。
傅寒青见应翩翩還是不搭理他,反倒在這裡玩闹,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尽量用商量的口吻說:“至于這個韩小山,是韩耀打伤的,理应他来负责。我会派人通知他的父亲,让韩府为韩小山治伤和安置。他对你有别的心思,已经是冒犯之极,以后你不要见他了,好嗎?”
【……剧情支配度提升1%。】
“我的人我爱怎么见就怎么见,甭管他是谁送来的,我就是喜歡,又能怎样?。”
应翩翩眉梢微挑,终于开口回应了傅寒青的话:“傅寒青,咱们之间既然已无关系,希望你不要再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按照原剧情的设定,应翩翩那样在意傅寒青,一听他說要断绝关系,一定会发疯一样地悔恨挽回,应翩翩這话刚才一直想說,却根本說不出口。
但随着支配度的提升,分手的权限总算解锁了。
傅寒青当场僵住。
他听出了应翩翩语气中的认真,但又完全不敢置信——他刚才不過是一时冲动說的气话而已,应翩翩怎么能真的打算离开他?
应翩翩微微偏头,手肘拄在桌上,屈指在自己一侧的太阳穴处压了压,吩咐道:“萧文,梁间,带人去我房中去收拾东西,咱们——”
“应玦!”
傅寒青打断了应翩翩的话,漆黑的双眸中如有浓墨翻滚,一字字地說:“你說什么?什么叫沒有关系了?你——准备去哪?”
应翩翩笑道:“你不会听不懂人话吧?”
他听懂了,但他完全无法接受,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应翩翩向他低头,說在乎他,保证以后不会再随便找别的男人来开這种玩笑,而不是让对方真的离开。
傅寒青几乎想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后悔了,知道错了,又想說,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可是怎么也說不出口。
毕竟是当着這么多人的面,应翩翩从头到尾一点面子都沒给他留,傅寒青何曾這样难堪過?更何况,這些难堪還是从来都那样在乎他的应翩翩带来的。
他好话也說了,歉也道了,应翩翩却不懂见好就收,還這样不依不饶的,是要闹到什么时候?
傅寒青就不信他能离得开自己,给了台阶還不下,就不怕玩大了收不住嗎?
“我刚才……”他真的有些急了,像头红了眼睛的困兽,“你明知道我刚才說咱们完了是在說气话,你就非得较真嗎?!”
“错,咱们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因为我较真。”
应翩翩唇角略扬,站起身来,一如平常那般,很亲密地凑近了傅寒青。
面如冠玉,美目流波。
傅寒青的喉结动了动,手不知不觉地半抬起来,有点想摸摸他的脸。
但這时,他却听应翩翩含着轻笑,柔声轻语道:“听好,不是我的原因,是你。是你目中无人,傲慢自大,自私自利。若他日后悔时,千万记得,我曾经爱過你,一直容忍你,但闹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自找的。”
這话,正是傅寒青在不久之前刚刚对应翩翩說過的。
此时从应翩翩口中說出,令傅寒青心头如遭重击。
应翩翩脸上的笑容陡然变成冷意,回头喝道:“走!”
终于跟傅寒青斩断关系了,应翩翩自己都有种恍惚的感觉,過去的经历如同一场隔着雾气与幻影的噩梦,即便挣扎梦醒,回首时依旧残存惊悸。
這样的梦,他以后再也不要去做了。
池簌作为這场闹剧的导/火/索,彻底被晾在了一边,见整件事情兜兜转转演变至此,他看着应翩翩,竟不知不觉,晃了神。
這個看似锦绣堆裡长大的公子哥,身上却有着一种仿若利剑出鞘般的夺人气势,浅笑下冷诮流露,眉宇间狠意自生,竟似是令人多见上一回,就多看不透一分。
第一回见,他一副令人牙痒痒的混账德行,却仿佛一眼就看入了自己的心底去;第二回见,他筹谋深远,语出惊人,可抬眸浅笑之际,明亮、调侃,又无法令人感觉到丝毫恶意。
而此时此刻,应翩翩冰冷而又骄傲的侧影,又像夜裡的烟雾,水中的花影,迷离而郁悒,美,却难以捉摸。
与传闻中完全不同,与想象也完全不同。
科举场上那個少年得意、簪花游街的状元郎,众人口中那個嚣张跋扈的恶徒,笑着說要把自己抬回房中的纨绔,還有此时此刻傲然而去的贵公子……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实的他?
池簌心头微动,却又說不出究竟为何而动。
他只是在瞧见傅寒青伸手去抓应翩翩手臂的时候,随手捡起一片干枯的兰花瓣,弹了出去。
這薄薄的、衰败的花瓣准确地撞中了傅寒青左膝后弯处的委中穴,随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傅寒青的手還沒碰到应翩翩,便忽然感到膝盖剧痛,一股针扎般的触感透穴而入,令他脚下踉跄,连忙后退两步,猛力顿足一定,方才站稳。
傅寒青心头暗惊,目光向周围一扫,却难以分辨刚才是什么东西暗袭了自己,又是来自哪個方向。
角落处的池簌眉眼不抬。
傅寒青武艺超凡,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如果方才真的是有人无声无息地袭击了他,這实际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但傅寒青已经顾不上细想這些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锐利的双目深深看着应翩翩,說道:“你少拿這個来威胁我,想清楚咱们两個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应玦,今天敢走,你就别后悔。”
說罢之后,傅寒青一抬手,喝道:“都放行!”
镇北侯府的护卫本来也不太敢真的拦着应翩翩,闻言都纷纷让开,而傅寒青的话对于应翩翩来說,竟然半点作用都沒起,一行人就這样走了。
池簌也站起身来,不禁攥了攥手指,暗想自己刚才出手干什么?
难道是怕应翩翩看着那样那样精致矜贵,会经不起傅寒青的一下拉扯?又或者被這具身体的情感影响,否则干什么要多管闲事?
“韩姨娘,韩姨娘?”這时梁间走過来,对池簌說,“您现在是应家的人,得跟着我們回督主府了。請问您是骑马還是乘轿子?”
所有莫名浮动的情绪被“韩姨娘”三個字搅得烟消云散。
池簌:“……我還是走着吧,多谢。”
应翩翩迈出了镇北侯府的大门。
在他出门的那一刻,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但随着站在侯府门外的土地上,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眼看着应翩翩头也不回,甚至连那個该死的韩小山都给带走了,傅寒青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感觉到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横冲直撞,撞的他整個人都好像快要爆裂开来。
他眼眸中尽是戾气,向外追了两步,终究停住脚,转身猛然踢翻了眼前的桌子。
——那曾经是应翩翩绘制了花纹图纸,专门請京城中技艺最精湛的匠人打造的。
韩耀恰好就缩在桌子边,吓得往旁边爬了两步才沒被砸到,连大气都不敢喘。
整座镇北侯府好像一下子变得压抑和沉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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