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新的突破口
硃紅色燭光從指尖竄起，點亮純粹的黑暗，照到桌對面人的下頜，勾勒出陰影籠罩的細節。
“好久不見了，獅鷲。”
來者脫去西裝外套架在椅背上，翹腳落座，態度取的很高。
“別說這種蠢話，距離我們上次見面還沒超過一星期。”獅鷲…或者說格里芬正將一把手掌長短的匕首捏在手上把玩，上下紛飛眼花繚亂。
他回答真的很不客氣，但並非不爽或有矛盾，而是與面前這個人真的很熟。
“那種見面也算嗎？”
來者一愣，啞然搖頭失笑。
“算了，我約你來只是想告知一聲，有人在查你。”
“什麼人？”
獅鷲手裏匕首短暫停滯一瞬，旋即在燭光下映照出一抹寒芒，光潔的刀面上反射一雙陰翳而兇狠的眸子。
“一個小傢伙。”
來人語氣平常，像是在和老友敘舊，“嚴格來算，應該是亞蘭機關的正式成員吧，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匕首重新在指尖跳起舞來，獅鷲淡漠發問：
“你認爲他能查出點什麼東西來？”
“很有可能。”
來者身體後仰，雙手枕着後腦勺，“那個小傢伙的戰績不錯，至今調查過的事件居然都給他揪出真相來，包括一些看似和他毫不相關，也不太可能出現紕漏的巨大祕密。”
獅鷲有些意外，因爲這個評價着實不低，於是隨口迴應：“原來如此，很有能力。”
“不！因爲他無所顧忌。”
來者斬釘截鐵否定。
他雙手從頭頂放下，將懸浮在半空的火苗掐滅，聲音沉溺進入黑暗中：
“世界上有很多祕密，藏在暗處的權錢交易、不公開的暗箱操作、暗通款曲的勾結……祕密並非沒人去揭開，而是掩蓋祕密的黑暗太過龐大，能將照亮的火苗輕易湮滅。但是我和你說的小傢伙，恕我直言，你不能殺他。”
消失的火苗重新亮起，且愈燃愈烈。
“他的身份特殊，無論出於哪種立場，我們都不能傷他半根汗毛。”
獅鷲不置可否，撇嘴揚眉：“即便他在查我，且有可能查到我的身份？”
“即便他查到你的身份。”
來者重複這句話，嚴肅的表情不似作僞。
旋即又立刻嘆氣：“如果你被揪出來，那我們也只能毫不留情拋棄你，到時候記得自裁，死的還要體面一點。”
“真絕情啊。”
獅鷲感嘆，毫不猶豫搖了搖頭：“要是我被抓到，第一個把你供出去，所有髒水全潑你頭上。”
“……隨便你吧，到時候我安排你在治安署監禁室背後身中八槍自殺。”
來者無奈嘆氣，從座位上站起來，“總之，我只是單純通知你，最近一段時間把尾巴藏好，千萬不要露出破綻。”
說完後他揮手欲走，又被獅鷲叫住：
“那個‘魔女之家’的魔女，要怎麼解決？如果不是她出手攔住我，也不可能會出現如今的紕漏。”
“不解決。”
“不解決？”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把生意停一段時間，避避風頭。”來者側身回頭，“我沒想清楚那個魔女阻攔你的用意，在局勢不明朗之前，最好不要輕易有動作，況且我懷疑，對方很有可能是衝着我來的。”
“沒人知道你我的聯繫。”
獅鷲徑直否定，語氣肯定。
“最堅固的堡壘往往從內部攻破。”來者再度搖頭，“凡事沒有那麼絕對。”
“你說有內鬼？”獅鷲面色一肅。
“今天還有人沒到場，是我單獨約了你。”
來者既不搖頭也不點頭，“總要小心點。”
“你懷疑他……”獅鷲更是想都沒想就把念頭拋出腦海，“知道了，這段時間生意暫停，我們間別再聯繫。”
“考驗默契的時候到了，朋友。”
來者揮手，逐漸走遠：“祝你身體健康。”
獅鷲看他走遠，手中匕首寒芒閃爍，將房間中的火苗頃刻斬滅。
黑暗重新籠罩，悄無聲息。
……
滋滋。
噴霧劑灑在被揍成豬頭的姬川身上，他的傷勢肉眼可見的開始緩解恢復。
整個人還是懵掉的狀態，呆呆坐在八角籠鬥技場外的後臺休息室中一動不動。
噴霧是林希從蒼穹堡抽卡得到的湊數道具，療效對普通的跌打損傷有特攻。
他拍了拍姬川的肩，隨便嘆氣：“休息好繼續上場吧，剛纔擂臺上那個傢伙並不強，只是你動作裏的破綻太多，經驗老道的人一眼能看穿破綻。”
看向伺夜，伺夜雙手插兜點頭：
“反正都是蒙面擂臺，湊數的炮灰有多少要多少，下次換個代號可以接着打，我問過這裏的朋友沒問題。”
林希還有閒心朝伺夜問：
“圍牆商店街是酆城會的地盤吧，你一個前同舟聯盟的直屬組長，怎麼會在這裏有人脈？”
“我沒和你說過麼？”
伺夜疑惑反問，然後挺直腰板，有些得意解釋：“我是在這裏出道的，在最中央的龍門八角籠內最長守擂82天，打出了身價，打出了名頭，也打成了輝耀者。”
姬川驀然擡起頭來，眼中迸射出崇拜和嚮往：
“你難道就是傳說中黃昏城最無敵的地下拳王，人稱‘至高之拳’的夜巡遊星？”
“嘛，當時的藝名嘛。”
伺夜有些意外，笑道：“沒想到小兄弟你居然聽過我。”“我叫姬川！”姬川忙不迭自莪介紹，旋即立刻又說：“我從黑市買過你當年的擂臺錄像，你是我的偶像！因爲你我纔開始學習格鬥！”
想成爲亞蘭機關正式成員有很多種方式，正如輝耀者中也不是每一個都專精戰鬥。
姬川從林希認識他開始便癡迷於格鬥課程，背後自然會有一個理由，卻沒想到會是因爲早已隱退江湖留下傳說的伺夜。
伺夜用緬懷中帶有沉穩的氣度笑了笑，不予迴應。
“當年我在這處擂臺上場時只有十六歲，那時酆城會僅僅是港區地下幫派中普通的一份子，還尚未擴張成爲現在的地下霸主，圍牆商店街也很簡陋，不屬於酆城會控制。
後來酆城會在四代目會長唐名揚上任後，突然吹氣般膨脹起來，併吞了許多地盤和其他幫派的生意，圍牆商店街也隨之被納入帳下……你們看這裏沒有圍牆又爲什麼叫這個名字，因爲曾經的圍牆都被拆除了，換成現在紙醉金迷的奢華霓虹裝飾。”
伺夜說着，突然笑起來，“我的人脈都是當時留在圍牆商店街的老人，被酆城會排擠的差不多了。”
“四代目會長唐名揚？”
林希聽到這個名字，忽然又想起唐名四海，轉頭望向姬川：“這個唐名揚是……”
“是唐名四海的哥哥。”姬川確認道。
名揚四海，很有野心的名字。
“酆城會會長，是唐名四海的哥哥？”
林希不由得皺眉，這絕對是個完全意外的情報。
原本就複雜的案情變得更加複雜起來，酆城會這家維爾蒂納港區不可忽視的地下巨頭難道也摻和進了事件之中？
沙耶說她是受到僱傭纔會來黃昏城，擔當唐名四海的指導老師，僱傭她來的人會是這個酆城會會長嗎？
不用問林希也大概能猜到，酆城會四代目會長唐名揚是輝耀者。
就連他曾見過的灰手組組長奧爾德都是輝耀者，壓制在奧爾德上頭的會長沒理由不是，正因如此他纔有能力和動機僱傭‘魔女之家’的魔女，作爲弟弟加入亞蘭機關的指導老師。
至於目的……
一箭雙鵰的想法是，既能讓弟弟也變成輝耀者，又能讓其在亞蘭機關中運作，使亞蘭機關乃至七城銀行的一些關鍵人物成爲酆城會關係網中的節點。
維持的社會關係越錯綜複雜，酆城會這種灰色地帶的幫派才越能屹立不倒。
還記得林希曾推測過，有一個藏在幕後唆使御禮組，併爲其提供潛航俱樂部‘禁忌遺物’走私詳細情報的黑手。
現在看來這個黑手有可能是酆城會麼？
因爲酆城會有動機，挑撥潛航俱樂部與同舟聯盟、同舟聯盟與猛鬼衆的矛盾，有利於他們坐收漁翁之利，更加深入控制維爾蒂納港區，況且偷走的‘禁忌遺物’還能作爲沙耶爲唐名四海銘刻聖痕的材料，又是一石二鳥。
如果酆城會是幕後黑手，那滅門御禮組並在現場留下‘格里芬’專屬的獅鷲爪印便有了解釋。
酆城會需要一個獨特且高調的印記來轉移視線，讓調查的有心人不會聯繫到自己身上。
至於印記是酆城會僞造，亦或者‘格里芬’本人是酆城會的一員，乃至誇張一點想象是會長唐名揚本身，這些都並不關鍵。
“怎麼了？”
伺夜看出他的沉思，鄭重問道。
“酆城會成爲地下世界的霸主前只是港區一個稍微有點名氣和地盤的普通幫派，他們是從哪一年什麼時候開始狂暴擴張的，你們有印象嗎？”林希朝面前的兩人問。
伺夜還沒有說話，姬川已經撓了撓腦袋盤算道：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
“沒錯。”伺夜也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問道：“你怎麼知道？”
“因爲那時候我家住在港區。”
姬川回答道，“我爸是個貨車司機，每天載着我走街串巷送貨……那時因爲酆城會擴張，街上整天爆發火併和戰鬥，搞得人心惶惶，於是我爸賣掉貨車帶我們全家搬出港區，所以後面纔有岐山集團的誕生。”
“岐山集團！？”伺夜挑眉，對姬川拱手抱拳：“原來是公司集團的小少爺，失敬失敬。”
“這……夜巡遊星先生您纔是我的偶像，請別這麼說。”
在伺夜面前，姬川顯得非常恭敬懂禮。
伺夜從懷裏抽出一張名片塞入姬川手裏，嘴上還客套着：“有機會的話可以委託一下本事務所的法律服務，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啊。”
姬川手足無措，低頭看着名片上‘四喜律師事務所’幾個燙金大字，然後小心翼翼將名片塞入兜裏。
林希正在低頭思索，並未參與兩人的談話。
因爲他剛剛想到的事情又一次印證了他的推理——唐名揚成爲酆城會四代目會長，帶領酆城會崛起的時間點，與‘格里芬’突然開始聲名顯赫，極度活躍的時間點吻合，都是從七八年前開始！
這無疑又二度側面暗示了兩者間有聯繫！
思索幾秒後，他很快把紛雜的念頭統統甩掉。
剛纔的念頭只是突然的產生聯想，邏輯成立但拿不出確切的證據。
推理與真相的差別在於，推理只要前後邏輯通順便能成立，可想要確定事實真相，還必須找到與之相匹配的證據。
一個繞不開的問題是，酆城會又是從什麼地方得知潛航俱樂部的走私渠道的詳細內幕？
想透露給御禮組，唆使他們偷竊，也需要提前知曉情報纔行。
“伺夜，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林希心裏略做計較，然後兀地開口說道。
伺夜轉過頭來，乾脆地點頭：“沒問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說吧！”
“這段時間你幫我照看一下姬川，讓他不斷打擂臺鍛鍊實戰能力，如果可以的話再教他幾招當年你當拳擂霸主時候的絕招。”
林希從物品欄拿過兩瓶治療噴霧朝他丟過去，“我要去查別的事情，恐怕騰不出時間。”
選中姬川與唐名四海打擂，本來就是一遭閒棋，屬於嘗試性投資，沒想到最後還能有意外收穫。
本來調查已經陷入僵局，只剩下化身‘怪盜諾亞’後蠻狠入侵猛鬼衆地盤尋找線索這大海撈針似的一條路，現在卻又多出了【酆城會】這個意料之外的選項。
查清楚酆城會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不僅有機會了解整個‘同舟聯盟御禮組滅門案’的真相，還有可能搞清楚沙耶爲何來到黃昏城，可謂是從頭到尾整個事件中的關鍵點。
恰巧的是，林希剛好認識一個人，一個欠他人情的人，與酆城會有不淺的關係。
——在酆天門後巷救起來的大叔，自稱酆城會成員的老唐！
不如，趁此機會，找上門去直接旁敲側擊問問，無論態度如何，都有可能藉此機會找到突破口。
相較而言，姬川這邊他反而幫不上多少忙。
強化堆疊聖痕要看秦妲的努力，擂臺搏殺他也沒心思細膩指導，伺夜這個工具人放着不用白不用。
勝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啊！
只要我發動調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林希如此自信的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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