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账目 作者:朱衣公子 作者:→ 热门小說 王熙凤在内宅之中,却是不知道薛家的事的,闻言不由诧异看了看薛宝宝。 怪不得她总觉得薛家這次来十分地低调朴素,与传說中的豪富之态相差甚远,原来裡头竟有這样的缘故。 薛姨妈也当真好魄力,那么大的家业,若是她,是决然不肯轻易放手的。 太太奶奶们谈论家事,薛宝宝這样的姑娘家是要回避的。 薛宝宝当下就停住脚步,对王熙凤道,“表姐,我刚刚吹了风,有些不舒服,就不进去了,劳烦你帮我叫太太一声,我們這就回家去”。 竟是一字不差地還给了王太太! 王熙凤不由噗嗤一笑,她自知道了薛宝宝和贾宝玉的官司后就知道這個表妹绝不是個好惹的,這一看,果然。 她也不多說,进了水榭,将薛宝宝的话重复了一遍。 薛太太却是挂念女儿,只当是真的,忙忙地起身告辞。 王太太正恼薛太太,见薛宝钗一個小辈也敢如此给自己沒脸,自是不会挽留,不咸不淡說了句叫王熙凤好生伺候,她就不送了,由着薛太太几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薛太太得知薛宝宝的“吹风”实情后,忍不住叹了一声,牵起薛宝宝的手道,“宝姐儿,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 但不论是薛家,還是你哥哥,日后要仰仗你舅舅的地方還多着,总不能得罪了你舅妈。 也就是几句言语,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需要你着急忙慌地为我找回面子”。 薛宝宝知道她說的是实情,這古代世界也绝不会像后世,有钱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躺平,這個世界更看重的是权! “薛家和哥哥要仰仗的是舅舅,可不是舅妈!” 薛太太叹气,“你還小,怎么知道枕头风的厉害! 你舅妈出身好,长得好,又能干,你舅舅一向极为爱重,否则也不会這么多年来只得一個鸾姐儿也沒有纳妾蓄婢。 若是你舅妈恼了我們,枕头风天天吹的,保不齐你舅舅哪天就要厌弃我們”。 薛宝宝愤愤,“枕头风天天吹,她就不怕舅舅也吹了风,不舒服?” 薛太太一愣,随即失笑,嗔怪着戳了戳她雪白的额头,“你個促狭的,连你舅舅也敢打趣! 反正不管怎么說,你记着了,女儿家锋芒毕露总不是好事,以后凡事都要三思后行,绝不能凭一时之气行事”。 薛宝宝不愿她烦心,喏喏应了,回去后就命請薛沉,让他去京城薛家的钱庄裡将事情查清楚,顺便将這几年的帐查一查。 薛沉办事向来靠谱,薛宝宝午觉起来,薛沉就带着账本来了,对薛宝宝道,“自老爷過身,薛家每年给王大人的银钱依旧是年底送到王大人手边。 只除了年底的钱,王家三不五时总要来要钱,因着大爷吩咐给,钱庄的掌柜不敢怠慢,全部如数给了。 虽则說王家沒有印鉴,也不写收据,但掌柜生怕后面大爷查账,疑心他从中得利,单独开了本账,都写清楚了日子、来人的姓名和样貌”。 薛沉說着将账本奉给薛宝宝,薛宝宝翻开,果然第一页第一行就写着某年某日,王家家仆某某,长相如何,支走了多少钱。 薛宝宝一路看下去,发现刚开始王家支钱都是一千两千的支,越到后面数额越大,次数也越频繁。 在薛三老爷接手后尚且還支走了一笔一万的款子和一笔八千的。 薛宝宝看着日期,正是年底用钱的时候,想是那时候学三老爷初初接手,沒忙到這一块去,让王家支走了钱。 只到了年后,薛三老爷知晓了這件事,吩咐要拿印鉴、写收据,王家便再沒有支钱的记录。 薛宝宝看完,吩咐莺儿拿算盘。 她有薛大老爷手把手地教导,竟然觉醒了打算盘算账的天赋,雪白纤长的手指如跳舞般在算盘上拨动,优雅又漂亮。 薛沉见了第一百零八次感叹,要是姑娘是哪個哥儿就好了,和大爷两個,一個承官衔,一個掌家业,兄弟互相扶持,薛家重现祖宗的荣光,指日可待! 账目记得清楚,也不算复杂,薛宝宝很快得出了最终的数字:二十一万零七千。 短短三年的時間,王家三千五千地,每笔都不超過一万,硬生生从薛家拿走了二十多万银子! 连一句话都沒有! 薛太太和薛蟠估计根本都不知道王家到底支走了多少! 再大的家私也不是這么败的! 薛宝宝将总数记上,谢過薛沉,吩咐薛蟠回来了通知她,拿着账本去找薛太太。 薛太太果然完全不知情,见了蹙眉道,“若是你舅舅支走也就算了,怕只怕根本不是你舅舅的主意,甚至有些都不是你舅妈支走的,是王家那些個奴才钻了空子,来肆意支钱”。 薛宝宝立即给她出主意,“妈,你上午不還在愁舅妈给舅舅吹枕头风嗎? 不如咱们恶人先告状,写信给舅舅,让舅舅知道這件事。 以后若是舅妈在舅舅面前說咱们坏话,舅舅就会怀疑舅妈是因为這件事对咱们怀恨在心!” 薛太太眼前一亮,“我儿,果然還是你小人儿脑子转得快!我這就写信!” 她說着又反应過来,骂道,“什么恶人先告状,咱们這是怕你舅舅舅妈被恶仆蒙蔽了!让你读书你偷懒,看你都說的什么话!” 薛宝宝嬉笑着赔罪,催着薛太太写信,自己则将账本誊抄了一遍。 她们折腾好,薛蟠也回来了,一问,他果然也不知道王家支走了那么多钱。 偏偏他還說什么,嫡亲的舅舅,十万二十万的,拿走就是,倒是怪薛宝宝小题大做。 薛宝宝,“……” 真是分分钟都有暴打蠢哥哥的冲动! 薛宝宝强忍着在薛太太面前暴露真面目的冲动,吩咐薛沉找個妥当的人,连夜将信和账本送到王子腾手裡,自己则将原账本留着。 毕竟日后還要靠着這個跟那個舅妈要钱呢! 一家人吃過晚饭后,薛宝宝跟着薛蟠进了他的屋子,仔细将今天在王府的事說了。 薛蟠不知道還有這般原委,听了立即吵嚷着要去王府要個公道,用着他们家的钱,還看不起他们家是商户! 妹妹去了,表妹竟是连陪都不愿陪! 薛宝宝拉着他坐下,肃容道,“哥哥,我告诉你,是要你知道,太太为了你受了委屈。 也是要你知道舅妈对咱们的态度,日后不要轻易被人哄了去”。 薛蟠听了,有些颓丧地揉了揉头发,“妹妹,我不如你聪明,我不知道”。 薛宝宝立即给他洗脑,“不聪明沒关系,你知道我聪明,以后多听我的就好。 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不懂,拿不定主意,就不要急,回来我和太太一起帮你参详。 省得又像這次一样被人哄了那么多钱去,還要被人骂傻瓜、活该!” 薛蟠丧着脸不說话,薛宝宝又命取算盘,跟薛蟠算账,“哥哥,我們现在已经将薛家的生意交给三叔和六叔,事事桩桩都比不得以往了。 我给你算算我們家還有多少钱,每年又有多少出息,又需要花多少钱……” 啪啪的算珠相击声夹杂着薛宝宝清脆的算账声,听得薛蟠头昏脑涨,好容易听到薛宝宝开始总结陈词,顿时一惊,“你說什么?” 薛宝宝表情严肃,“我說,我們现在每年的出息最多只有十到十二万的银子。 听着虽然多,但除去我們的嚼用和哥哥在外人情往来的费用,不算哥哥大手大脚地花钱,不算哥哥被其他人哄了钱去,也不算舅妈以后的胃口肯定会越来越大,单以现在舅妈支钱的速度和数额看,不出三年時間,我們就要啃老本。 不要等到我出嫁,哥哥就要开始挪用我的嫁妆钱。 等到我出嫁,哥哥就只能挪用嫂嫂的私房钱,然后就是从太太那裡偷拿偷用。 如果嫂嫂嫁妆丰厚,哥哥大约能支撑二十年,如果嫂嫂嫁妆不丰厚,哥哥在我出嫁后最多只能撑十到十五年,然后就要靠俸禄和求我接济過日子。 当然,按目前来看,哥哥肯定会被其他人哄了钱去,舅妈的胃口也肯定会越来越大。 我算着最多不過十年,哥哥就要耗光我們的家底子了,說不定连我出嫁也只能两三千银子就打发了”。 薛蟠呆住,也就是說十年后,他就要過穷日子了? 薛蟠从小长在豪富之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缺钱,也完全想象不到缺钱会是什么样子。 就是這时候他听薛宝宝說了半天,也還是也想象不出来。 “对了,說到现在,我還不知道如果哥哥一個月的俸禄是多少呢?” 薛蟠呆呆道,“一個月十两,到年底還会有些冰炭银钱”。 “也就是說一年不到二百两了,也就是說哥哥以后一大家子一年就要靠二百两活一年了?” 一年只有二百两银子花? 他請人喝一次酒有时候都不止二百两! 薛蟠下意识反驳,“我以后会升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