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失落的無鋒
怎麼會觸發這種地獄般可怕的夢境?
夢魂由人最痛苦的事觸發形成,它會自動爲人構築甜美的夢境,讓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一旦陷入夢境之中,便永遠都無法清醒過來。
除非,夢境之人可以看清這場夢。
由最痛苦的事情觸發……
說明她剛纔觸碰到了他最痛苦的事情。
她明明沒做什麼。
細細思索了一下,她又想,可能與心脈有關。
記得曾經在阿爹座下學習,阿爹曾經給她講解過神根。
“神根,是神的心脈,神只有這一條心脈,絕無再生長的可能。
神之心脈可以變化爲各種各樣的東西。若是把它們融鑄成兵器,它們必削鐵如泥,金剛不壞。
若是變化成神丹,便可讓凡人吞下,一舉化神。
若是變成一滴血,也會化腐朽爲神奇。
若是變成同心鎖,便可以讓心愛之人永遠愛着自己。”
當時她年少無知,又眷戀美少年,便氣勢洶洶地吼着要抽了自己的靈脈,變成同心鎖,讓心愛之人永遠愛着自己。
“小滑頭,抽了心脈,當心你的小命!”
“略略略……大不了我再長出一根來。”
“你當你是誰呀?還能長出三頭六臂?神的心脈只有一根,沒了心脈就只有死。”
“這……那世上就沒有抽了神根,還能活着的人嗎?”
“有啊——除非你,不做神。”
當年的話還在她耳邊環繞。
不做神?
不做神!
她神色複雜地盯着夜燼玄,他曾經,居然連神都不願做,抽了自己的神根?
難以想象,那是怎樣的痛楚!
剝皮抽骨,挖腎掏心?
她不敢想象。
所以,是因爲見到了他失落的心脈,觸碰到了他最痛苦的事,所以,他才做了這場要命的美夢?
她咬緊牙關,化作一點熒光,潛入了他眉心,進入了他的世界。
……
小世界中,映入眼簾的是一汪一望無際的血池。
洛臻吃了一驚,被迫在血池邊緣停下,盯着那血池,根本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血池?望都望不到頭。
突然,血池中浮起一個赤身的男人,他上半身浮在水面上,下半身隱在血池中。
那張妖異絕美的容顏,一出現就引得洛臻呼吸一窒。她手指驀然攥緊,一雙眸子流露出絲絲緊張之色。
那人閉着眼睛,瀕臨垂死,然而他的脣角卻輕輕勾起,彷彿沉浸在甜夢之中。
“阿玄!”她的嘴脣在顫抖。
聽到這聲音,那人輕輕睜開眼,一隻眼血紅之色濃郁好像魔空之月,另一隻眼黑眸空靈冷漠高高在上。
好一雙異瞳!
黑眸中血紅之色正濃,生生籠罩住黑瞳,黑白分明的眼睛徹底變成一團血紅。
她驚訝地捂住嘴,眼中有滴滴晶瑩滑落……
怎麼會哭,怎麼會流淚,就像是她知道那有多痛,他有多疼一般。
他的目光飄忽,似近還遠,紅色的瞳眸像在注視着她,卻好像視若無物。
洛臻心中有了猜測,她喉嚨滑動了一下,艱難地問:“阿玄,你能看見我嗎?”
他一聲不吭,神色突然猙獰起來——
洛臻便看到,最後一點純潔的東西。
一點點,從他體中剝離出來。
可那東西的出現卻帶來了沖天的血腥氣。
洛臻眼睜睜地看着他胸口的洞越裂越大。
最後那洞啃噬着他的血肉,幾乎把他吞噬了。
“不要!”
任誰,也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被那詭異的黑洞吞噬。
疼痛撕得他臉色蒼白,身體就像個破布娃娃,在那血海中浮浮沉沉——
最後,那東西帶着金色的光芒,化作了一柄劍。
那劍散發出萬丈華光,光芒四射,滌盪着整座血池的血氣。
而此時的夜燼玄雙目血紅,已然魔化——
他卻憑着感覺注視着那空中的神劍,目中有血淚滾滾而下,然而嘴角卻綻開一絲絕美瑰麗的笑。
不做神,變成魔!
原來,他不是天生是魔!
而是以這樣殘忍的方式化神成魔!
墮落的神!
恍惚中,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小不點,你兩萬年壽辰將近,想要什麼?”
“孃親阿爹當我是女娃子養,給我買了那麼多衣服首飾,俗啊俗,俗不可耐,所以我不要這些破玩意兒。”
她本來就是女娃,卻肖想做個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風流仙。
那人颳了刮她的瓊鼻,分外寵溺——
“那你要什麼?”
“我要一把神劍!”她星眸閃着小孩子纔有的奸詐的光,“我要這把神劍比爹爹的神劍還要厲害。”
“你爹爹的神劍是本命神劍,你爹爹修煉了百萬年,纔有那麼一把,你這區區二百年的修爲,說是初化形的胎兒都不爲過,也敢膽大包天地肖想?”
“燼玄哥哥,你到底答不答應?”
那人抿嘴,瞳眸中閃過無奈,卻是似笑非笑地凝望着她。
她便知,他沒有那麼狠心。
拒絕她。
“燼玄哥哥~”
“燼玄哥哥~”
“阿玄!!!”
“再溫柔地叫幾聲,不準這麼沒大沒小的!”
“叫阿玄又怎樣?反正你只比我大個一萬歲!”
“乖,叫哥哥!”紅衣少年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溫柔之色,將這片天地的寒冷盡數驅散。
“就不叫,不叫,你不是我親哥。”
“你不叫我,我就不送你神劍。”
“哼,你不送我神劍,我就不跟你玩咯!”
洛臻捂着耳朵抱着頭,痛苦地蹲下身來。
爲什麼,爲什麼有這樣的聲音,她是不是丟失掉了什麼記憶?
可這段記憶出自哪裏!
“送你神劍也可,你這臭丫頭太傻,哪天被別人害了都不知道,我送你一柄神劍,給你護身用。”
“好吧,如果這劍厲害的話,我會天天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放心。”
她當然放心,他只會給她最好的。
血池中。
夜燼玄想要把劍收回來。
然而那劍畢竟是他身上最後一點神根所化。
雖是從他體內分離而出,但是因他此時已墮落成魔,居然碰都碰不得了。
他凝視着被那劍刺出來的血痕。
眸中的顏色居然一時看不清楚。
僵持許久,他最終用魔氣禁錮了它。
然後他失卻了所有的力氣,被迫被那血浪翻卷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