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声闷响
這几天李杨都有留意外面的动静,沒有听到過什么声音,他们這一层应该是安全的。
這栋楼的内部是三角镂空结构,楼下走廊裡如果有什么声音,楼上也都能听得到。
李杨放下水,贴着门仔细听声音,好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风信子,就怕是他们上来拿东西,遇到了感染者。
他不敢出去,只敢趴在门上听,一边听着一边拿出手机来看群裡有沒有人发消息。
群裡果然有人也注意到了。
【卧槽啊!外面好像有人跟感染者干起来了!】
【我就在现场,16楼,有两個感染者,一個男拿着菜刀,好猛——】
【现在還有人敢出去???不要命了吧。】
【不会是那個风信子吧?要去18楼拿东西不是?】
【一個人对两個感染者?16楼有沒有人出去帮下忙啊?人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呢。】
【谁敢啊?】
【你几楼的,你行你上?】
【老子在6楼,外面也有感染者,要是老子在16楼早冲了,要你哔哔?】
【现在什么情况了?】
【這大哥好猛,菜刀直接砍倒一個!】
【牛逼。】
【大哥沒被咬吧?】
“怎么了?”周茜看李杨一直沒动静,问道。
“沒事。”李杨怕周茜害怕,沒告诉她,但心裡却忍不住担心起来。
在這個时候出来的,估计就是风信子家了。
他脑子裡有一瞬间的念头想過要不要去帮忙,但心裡還是不敢,跟很多人只是在網上见到感染者的恐怖不一样,他是亲眼见過、甚至可以說是近距离接触過感染者的。
那张牙缝裡卡着肉丝的血盆大口、那双已经完全丧失任何人类情感的眼睛,還有喉咙裡发出来的诡异低吼他這几天晚上都会梦到,心裡实在是害怕。
大概過了几分钟。
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门被敲响了。
像惊动什么似的,动作很轻。
但是环境实在是太安静了,周茜都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李杨也被吓了一跳。
這几天他们的神经都紧绷着,屋外一点动静都能让人心惊胆战,他连接水都不敢把水龙头开最大。
李杨谨慎地隔着门小声问:“谁?”
周茜也蹑手蹑脚地走了過来,神色紧张。
门外是一個男人的声音:“我是风信子的老公。”
李杨松了口气,心裡生出几分庆幸来,也沒有废话,开了门赶紧把准备好的东西递出去,除了說好的两包方便面,他跟周茜商量着,加加减减,最后是多给了四包沙琪玛,两條巧克力,還有六七包小饼干。
然而一开门,他却脸色一变。
门外的男人拎着把菜刀,手上胳膊上都是血,手腕处還赫然可见一個被撕咬的伤口。
李杨惊骇地看着他,一时說不出话来。
男人却神色如常,一只手拎着把菜刀,用另一只手来接過袋子。
只是接過袋子后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老婆跟他說只有两包泡面,但是接過来的袋子重量显然不止两包泡面,他感激地看了李杨一眼,郑重地說:“谢谢。”
李杨声音发颤:“大哥,你、你被咬了”
男人仿佛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說:“我回去了。”
李杨看着男人消失在门口,把门关上了,心裡却沒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只觉得闷得慌。
他一转身,发现周茜就站在他背后,一脸紧张,手裡還举着把菜刀。
李杨吓了一跳之后觉得好笑,可好笑完,心裡又一阵难受。
周茜也有同样的感受,露出一個想哭的表情:“李杨,我好害怕。”
李杨把她的刀拿走,然后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安慰:“不怕,至少我們在一起呢,对吧?”
“嗯”周茜哽咽着抱紧了李杨。
他们两個家裡都有亲人被感染了。
可他们的确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他们彼此可以依靠,而且刚好病毒爆发的时候是在家裡,家裡還囤了一些食物,不用在外面躲藏,直面那些可怕的感染者。
但他们却无法因为自己的“幸运”而高兴起来。
·
宋文辉拎着从18层拿到的食物回到了自己家门前。
“老公?是你嗎?”隔着门,赵筠在裡面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焦急地问道。
宋文辉沒說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开始上升了。
“老公?”裡面的声音变小了。
“老婆,是我。”宋文辉应了她一声。
赵筠激动地就要给他开门,被宋文辉在外面伸手压住了。
“老公?”赵筠打不开门,似乎意识到什么,声音开始颤抖。
“老婆,我被咬了。”宋文辉压着门說。
门裡面顿时传来了哭声。
“老婆,你先别哭,听我說。”宋文辉把袋子放到门口,然后背靠在门上,把菜刀夹在腋下,摸出這几天一直忍着沒抽的烟,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镇定地交代后事。
“那個帅哥人很好,给了挺多吃的,你跟小光省着点吃,应该還能撑几天我就把东西放门口,等一下我走了,你再拿进去。”
赵筠竭力压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你要去哪?”
裡面传来小男孩着急的声音:“爸爸,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嗎?怎么不进来?”
他也看了新闻,知道外面现在很危险。
哪怕在這個时候,他也沒忘记爸爸妈妈的提醒,要小声說话,声音压的低低的。
宋文辉嗓音低沉,语气却很温柔:“小光,你听爸爸的话,以后爸爸不在了,你是個小男子汉,你要好好照顾妈妈,知道嗎?”
小光趴在门上,忍不住小声哭了:“爸爸,你要去哪儿啊?爸爸你是不是被那些怪物咬了?”
“小光,你是個小男子汉,以后你要照顾好妈妈”宋文辉還想再交代几句,但是他却忽然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急速上升,甚至有种身体裡的血液在沸腾的感觉,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他强压住不适,說:
“我走了。”
說完,重新拎上菜刀,转头往外走去。
“爸爸!”小光着急的声音都变大了,但是只叫出了一声爸爸,就被赵筠捂住了嘴巴。
赵筠慢慢蹲下来,把小光搂进怀裡,眼裡含满眼泪,声音却已经冷静下来:“别喊,小光,不可以喊。”
小光伏在她肩上,连哭也压着声。
宋文辉拎着刀,迈過走廊上他之前砍死的两個感染者,径直从楼梯下去,刚走到楼梯口,一個女性感染者就冲他扑了過来,他直接伸手卡住它的嘴,沒有再跟之前一样心软,毫不犹豫地一刀劈在了它脑门上。
感染者咬在他的虎口上,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砍了一刀,又补了一刀,接着迎向第二個、第三個
砍死了第四個扑過来的感染者,宋文辉砍不动了,脑浆都像是要被烧干了,他扶着栏杆,俯下身,喉咙裡呕出了一滩绿色的呕吐物——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已经拿不动刀了。
他丢掉了手裡的菜刀,双手抓住栏杆,用尽最后的意志力翻越過去。
宋文辉抬起头,望向自己家的方向,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松开了双手往后仰,身体急速向下坠去——
“砰——”
沉闷的重物坠楼声,打破了沉寂,回荡在大楼中。
与此同时,群裡的消息飞快弹出来。
【什么声音?】
【是不是有人跳楼了。】
【那個大哥怎么样了?拿到东西回去了嗎?】
【风信子那個大哥是你家的嗎?他平安回去了嗎?】
【有人知道什么情况嗎?】
【李杨那大哥找你拿到东西了嗎?】
沒有等到风信子跟李杨出现,有人往群裡发了條视频。
薛凌点开了這條视频。
视频的视角是从防盗门裡拍的,隔着绿色的玻璃,男人拿着菜刀砍倒了几個感染者,然后扶着栏杆吐出了一滩绿色呕吐物,他沉默了几秒,接着翻過栏杆,跳了下去。
薛凌的心脏也跟着往下坠了一下。
跟看網上那么多更残忍血腥的视频不同,這是她曾经见過的,有過交集的,活生生的人。
薛凌按灭了手机,沉默的坐在沙发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听到了那個男人坠楼的声音。
沉重地一声。
群裡的求助消息忽然少了很多。
男人的前车之鉴,让很多人都觉得宁愿在家饿死,也比出去被那些感染者咬的好。
·
随着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人们的希望也随着時間的流逝一点一点消失了。
转眼间,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救援不会来了,现在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哪怕是再怎么省着吃,食物也快消耗完了。
群裡有人开始提议,大家一起组队扫房。
扫房的意思就是,大家一起组团,去看哪家沒人的,就撬门进去找食物。
病毒爆发的很快,整栋楼估计有大半的人都沒有机会回到家。
而且每层楼的楼梯口都有门,只要把门关起来,他们可以一层一层地搜,相信能搜到吃的。
這個建议一提出来,立刻就有不少人参与讨论,但是讨论来讨论去,却沒几個真正下得了這個决心的。
最开始提议的五哥见他们說来說去就是沒有人真的响应,言辞也变得激烈起来:【现在趁着還有点力气可以出去找吃的,我們人多,就算遇到感染者也不怕。要是到时候真的饿的沒力了,再遇到感染者,那就可真的只能等死了!】
他正是之前在群裡让人去帮宋文辉的人。
他是楼下五金店的老板,会开锁,家裡有装备,所以才会牵头說去扫房。
他都這么說了,但是却沒有一個人回应他。
除了少数几個家裡還有囤货的不打算去冒這個险,剩下大多数人都在观望,抱着让别人先去探探路的想法,坚决不做出头鸟。
就在這时,一個从来沒有在群裡发過言的id出现了。
【我去。】
拿着手机的李杨看到這條消息吓了一跳。
是薛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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