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和林月在天台 作者:未知 11岁那年,我和对门邻居家的妹妹一起看了狮子座的流星雨。当星芒挂着道道银痕划過夜空的时候,她紧紧拉着我的手,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不断地发出惊叹的声音。那时我看着她夜色下的背影,觉得那就是天使。 再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有一天放学她来找我,我俩又一次上了天台。她告诉我因为她父亲工作调动的原因她们要搬家了,要离开這裡。我记得自己很生气,但当时我并不清楚为什么生气。 那时候手机并不是人手一個,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见到她。所以我們互相留了一個纪念品—— 我给了她一张她的肖像画,是我自己画的,现在想想当时画的真是挺难看的。而她,在那個天台,在我的脸上,轻轻的印下了一個吻痕。 无论過程是怎样的,最终她還是走了,离开了那座城市。那個夜晚,我們约定,无论双方身在何处,十年之后,一定会再回到這裡。 后来我們也搬家了,住进新房子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顶层的人家串门,为的就是和他们熟悉以后,可以去他家的私人天台看星星。我的目的很快就达到了,可却发现,一個人的夜空,似乎也不是那么美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星星一颗颗的少了,原本晴朗无垠的星空仿佛被一层黑布所遮盖。我再也看不见那一年的夜晚,再也看不见那一年的女孩。 丝丝的凉意将我拉回了现实,远方的城市建筑依旧有火光在闪耀,我似乎听到了丧尸在咆哮。儿时的约定,我觉得自己早已经忘记,或许她也已经忘记了。就算我還牢记在胸,就算她也铭记于心,可在如今這個世界,還有什么约定是可以兑现的呢…… 一個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刚才思绪正乱,连有人上来都沒听到。我沒有回头,因为我感觉那就是彭姐。我看着远方随口說道:“還沒睡昂。” 沒有回答,脚步声停在我身后似乎有一段距离,沒等我纳過闷来,一件东西就被人用力扔在我的身上,我赶紧拿开一看,是那件皮夹克。再一回头才发现来人竟是林月。 我看着她有点诧异,而她却是皱着眉头瞪着我。 “你……” “你什么你!”林月两手掐着腰說道:“是不是以为来的是彭姐啊!” 呃……我不自觉的挠了挠头,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哼!”林月那气就像从鼻子往外喷的,說道:“我怕你冻成冰棍掉下去摔死!” 這丫头气性真大……我看了看皮夹克,对林月說道:“谢谢。” 听了這话她的脸色才变得好了一些,迈步走到我旁边坐下。我一边穿上皮夹克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那個半吊子连长告诉我的。” 看来那张玮兵已经算是‘臭名远扬’了…… “他告诉我說你下楼了,但他那個叫师尧的人不可能让你出去,你又半天沒回屋,所以他說你肯定是在這。” “哦,看来這连长沒有看上去那么白痴。” “谁能有你白痴!” “啊?”我這個纳闷的,“我又怎么招你了?” 林月白了我一眼沒說话。得了,索性我也闭嘴,省的又指不定哪句话惹着這位大小姐。 两個人就這么静静的坐着,一起望着远方,有那么几分钟我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很平静,很安宁。這种感觉,就算在前世,也很久沒出现過了。 “你干嘛不去睡觉,大夜裡的跑着吹冷风啊?”林月忽然出声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总要找個地方喘口气。” 林月听了一愣,随即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我。我感觉心裡毛毛的,躲了躲說道:“干嘛。” “你知道么,”林月說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奇怪的。” “什么昂。”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变.态的,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有的时候……你又好像……” “觉得我挺善良细心的?”我接了一句,想起今天中午喂她吃饭的事,不禁淡淡一笑。 啪! “干嘛昂你?!”我护着被她抽了一下的脑袋怒道。 林月甩了甩手,道:“一看见你笑我就觉得你沒想好事!” “有病!” “你再說一遍?!” 我真是懒得理這個疯婆子,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让她弄得乱七八糟。见我不再言语,林月也不說话了,两人又开始沉默以对。 “喂…”林月又出声了。 …… “喂!石头!” “干嘛!”我沒好气的回了一句。 “哎呀!生气啦?” “沒!……沒有。”我发现最近好像一跟林月說两句我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了。 “你肯定是生气了!” “說了沒有。” “小心眼!” “我說我沒生气!” “那你干嘛不說话?你就是生气了!” “我…你能不废话么…” 见我一副囧样,林月呵呵呵的笑出声来,那表情就跟赢了什么好东西似的。笑了一会,她往后轻轻一仰,双手撑着地面,說道:“喂,石头,我问你,你小的时候有沒有和别人有過什么约定呢?” 听了這话我一愣,“什么约定?” 林月顿了一会,轻轻的說道:“很多年前,在我們還很小的时候,我有個特别好的朋友。” “我們出生以后就一起住在一個大院裡。他比我大一岁,经常带着我和一群男孩子玩,有时候哥哥不在家,我被人欺负哭了,他就去帮我报仇。他和哥哥的关系也特别好,可是哥哥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那几個破模型,都不爱带我出来玩。我就闲的沒事跟着他们东跑西跑的。那個人啊,他教我做弹弓,教我玩弹球,我用他教我的方法赢了好多漂亮的弹球回来。对了!還有砸炮,后来還玩四驱车!” 你個男人婆,怪不得现在這样,小时候玩的就全是男孩的东西…… 林月不知道我心裡想什么,继续說道:“有的时候呢,我們也会一起這样看星星……可是,你知道的,合久必分嘛……大院被拆了,各家领了拆迁款就搬走了,我們也是……” 我直接开口道:“然后你俩就约定什么时候再见面,或者十年,或者五年什么的。” 林月诧异地看着我道:“你怎么知道……?” 气…老套路,哥也玩過。 我沒提自己的事,直接說道:“你沒跟他亲個嘴儿留個纪念什么的……哎呦!你掐死我!” 林月轻巧的抽回自己的手,而我紧紧的捂着腰上被她掐的一块肉,心裡暗骂道:该!你這就是自找的! “算了,你這种白痴石头不可能理解的!” 我這回真不想說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一跟她說话也开始沒谱了,不能出声,不能出声了。 林月刚提到约定的时候,我還侥幸的以为林月就是那個她,可后面一說我也听明白這根本是两件事。两個有過相同经历的人,如今能遇到一起,我想也算不上巧合,因为這种事情在很多人小时候都发生過。 等疼痛過去之后,我向后躺去,一只脚踩在天台边沿,享受着冷风拂面的感觉。林月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远方,那纤瘦的背影在晚风中显得单薄而柔弱。 我本来不想管她,可是看了一阵她的背影,還是坐起来把皮夹克脱了,披在她身上。 林月愣了一下,随即柔声說道:“谢谢……” “林月……” “嗯?” “其实……”刚說了两個字我就停住了,因为我后面想的原话是:這‘谢谢’两字是你說的第一句人话。還有你既然要上来不能拿两件衣服么。 “什么?” “哦,沒什么……” “哦…” 很快,我就感到了身上的一股异样。我一手轻轻的扶住林月的肩膀,道:“林月。” 我手碰到她的时候她抖了一下,不過也沒什么更多反映了。 “林月,我…我有件事必须要……” “嗯。” “你能…帮…帮我去拿点……纸么……?” “嗯……啊?”林月回過头看,這下差点把她吓了一跳,“石头!你怎么啦?!” 我估计自己的脸都扭曲了,“我…我肚子疼…憋不住……你…你让林阳……” “我管你去死啊!”林月一把将皮衣扔到我脸上,然后气冲冲的起身离开了。 真挫!早不疼晚不疼,非得這会疼得要命,八成是坐在這久了着凉了……我感觉肚子裡像被拧在一起似的,那個劲昂…… 忍過了最痛的那一阵,我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从天台下来,找到了二层拐角的厕所,一开门看裡面根本就是一团黑,我想都沒想就钻了进去。丧尸肯定沒有,至于黑暗和鬼魂之类的,我虽然怕,但是每次用這种公共的蹲坑时,我都会想起一部旧国产僵尸电影中的情节:一個小胖子在古堡的厕所蹲坑,坑裡突然伸出一只枯手,结果被他一屁就给蹦回去了。只要想到這,我就能稍微战胜一下内心的恐惧。 漫长的時間過后,我蹲在阴暗的厕所单间裡,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林阳,我在這。” 咣当一声,厕所门就开了。接着有人一個個的拉开单间的门查看,我就在第三個。门一开,林阳用手电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嘴裡還发出怪声。 “别闹了,纸给我。” “嗷~!你小子怎么招我妹喽又!”林阳粗着嗓子說道,“一脸不高兴的让我给你拿纸,還把我数落一顿哦!” “沒有,我肚子疼得厉害,让她帮我拿点纸。” “真的吼?!” “真的!” 林阳粗声哈哈两下,跟着往后退了几步,把纸卷放在水池边,說道:“自己拿,谁让你又惹我妹生气喽!吼吼!”說完就往外走,临出门還用正常的声音說道:“真他嗎臭!” 接下来的十分钟裡,我特别烦姓林的…… 解决完毕,我整好衣服下楼,走到大门那边的时候,那個少尉师尧已经不见了,另一位士官站在那守夜,看见我沒问什么,就是让我赶紧回去。 上了二层,看到林阳和张玮兵同时躺在地上,两腿抬高至45度,从两人紧要的牙关和满头汗水来看,估计已经抬了一会了。周围的士兵紧张的看着两人,其中一個還不时观察手表。 又开赌了。我沒兴趣,直接进屋了。除了高小涵還在和黄旭阳聊天,其他人都睡了,林月缩在一個墙角闭着眼不动。我本想跟她說两句,一琢磨還是算了,就算她沒睡着,保不准又得吵起来,我還是踏实守夜好了。 加工厂的第一個夜晚,我间断性的跑了五趟厕所。二层的大厅裡,林阳和张玮兵倒在地上就睡了,其他几個军人還要值夜,看见来回奔走的我,纷纷投来了同情的目光。等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我两腿直打抽抽。彭姐被我吵醒了,知道缘由后不理我的推辞就开始给我轻轻的揉腿,别說按一按還真就好多了。想起来彭姐說過她以前是幼儿园的教师,估计沒事也会给那些小朋友揉吧…… 1月26日,星期六,小雨转晴。 大概凌晨3点多的时候,外面又掉了一阵小雨,不過很快就停了。野猫的叫声如同婴儿哭泣一般从窗外传了进来,這還一月就开始发.春了么。我找了根10几厘米的废铁管,在墙上随意的画着火柴人打架,以前初中上课就爱画這個。 学生时代的常年熬夜沒有什么其他好处,却是练出来通過身体的反应来感测夜晚的時間,每次都能猜個大概。又過了将近一個小时,小涵醒了。原本黄旭阳就睡在他旁边,可高小涵這小子睡觉還喜歡打人,把那男孩打的醒了好几次,于是挪到老远去睡了。 “黄旭阳呢……”高小涵迷离的看着身边哼哧道,接着又打了個哈欠,看见我,說道:“石磊哥,你還沒睡啊……” “沒,你接着睡吧。” 高小涵揉了揉眼睛,道:“這有军队守着,你就放心睡吧。” “行了,睡你的。” 他哦了一声,转個身刚要躺下,又起来說道:“得了,石磊哥,我来守着,你赶紧睡会吧。” “行。”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去……您還真不客气……”高小涵站起来伸了個懒腰,道:“我上趟厕所,一会回来看着,你先睡吧。”說完他就出去了。 我往铺在地上的皮夹克一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见关门的声音,然后就睡着了。 那夜我又做了一個梦。梦中的一個女孩在前面跑,我就在后面追,那意思好像說她就是和我约定的那個女孩。追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抓住了她的肩膀,等她一回头,我发现竟然是林月,她挥手给了我一巴掌,然后从凭空出现的包裡掏出了一堆杂乱的卫生纸,全都扔在我身上,接着又转身跑了。剩我一個人挂着一身卫生纸站在风中凌乱…… 我走在一個人来人往的街头,身上還挂着卫生纸,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也沒人注意我這個‘怪人’。前方有一個和曼哈顿时代广场上一样的大屏幕。不一会,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接着有人在旁边晃悠我,晃晃的我就醒了。 天色已然大亮,朦胧中看到彭姐在一边叫我,房间裡有人正在排队往外走。 “怎么回事。”我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直升机来了,在天台,他们是這一批登机的。” 闻言我才注意到一阵轰鸣声从房顶传来,带的整個房间似乎都在轻微的颤抖。林阳已经回来了,坐在我旁边,說道:“每次带走十五個人,還有一定量的物资。如果上一组人数不够,就从下一组出人补上。” 看来他跟连长玩了半天也不是瞎玩,還打听点事回来。等那批人走出房间后,過了一阵,一位站岗的军人朗声道:“换号!” 闻言又有一些人站了起来,他们开始互相交换手裡的卡片,同时嘴裡互相說着‘好运’两字。一位中年男子在接手另一人的卡片后,径直走到我們這裡。 “你们是37号吧?”男子问道。 我站起来晃了晃手裡的登机牌。男子走過来递给我一张,我接過来一看,是张购物卡,上面写着36。男子给完我,說了句“好运”,然后就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登机的组把自己的卡交给下一组,1号给2号,2号给3号,以此类推。”林阳给我解释道。 “那這個给谁。”我晃着手裡的37。 “下一组幸存者。今早上好像又来了一批人,在那個房间。” 這时门开了,一队人走了进来,手裡都有一张号牌,看样子是那個房间的。剩下的人开始互换,林阳拿過我手裡的37,转头问道:“三八在哪?” 沒人搭理。這小子不說三十八,非得问三八,谁能答应他。旁边的几個女生听了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八在哪?!” 话音刚落,一個魁梧大汉从人群裡走了出来,对林阳瓮声說道:“小子!你他嗎找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