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真正的鬼与心之世
爱是蜜糖，也是剧毒。沾染過這邪物的人类，必将暴露出最残酷的破绽。
----------鬼狐·玉藻前
该死之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杀掉了。不止是主犯的那個杨斗，连身为真凶的光耀之子也已经被她送往地狱。
小水她们的仇，就這样算是报了嗎？小水她们如果泉下有知，会开心嗎？
她既想知道，却又不敢去猜测。
————因为，害死她们的，她自己也有份。
不论是那個扑克脸的猫耳女仆，還是那個总是兴奋地看着她的提拉，她害怕再次见到的时候，她们会是用怨恨地表情凝视着夺取她们未来的自己，十分地害怕。
切身体验過“死”的风飞沙，比起其他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那片无尽黑暗地难忍。
她只是曾经停滞過那么短暂地一瞬，却也差点崩溃。小水和提拉代替她付出了未来，以后便要永远地存在于那裡，与世间一切断开联系，孤独地沉浸下去。
“……這样，就完了吧？”咬牙忍着全身被圣光灼伤的痛楚，侧身软倒在地的风飞沙，双眼呆滞地流着沾染赤色的泪水呢喃道。
【完了？不，還沒开始呢。】
虽然還保持着鬼化的姿态，但另一個风飞沙的怨念彻底散去之后，语气中透露烦躁情绪地玉藻前终于能和她的意识接轨了。
【你這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赌气地鼓着脸，伸出手指一下下戳着水晶墙抱怨道，【居然会有人主动地解封鬼之力，真是难以置信。】
“還沒……开始？”被突然冒出来地玉藻前转移了部分注意力，风飞沙茫然地问着。
敌人已经彻底打倒了才对。虽然她身体受伤很重，但也远远沒到威胁生命的级别。难道說，她不经意间忽视掉什么潜在的危险了嗎？
還有，解封鬼之力……不好嗎？确实這個样子的自己是有些乱暴，也容易任性地无视生命的可贵，波及到无辜的人。可能够为她们复仇的话，仅仅這样地代价她還是能够忍受的。
【……你是被打傻了嗎？不，你本来也就很傻来着。】玉藻前感受到她的想法，遮住脸，简直不想去搭理她。
明明都說了是還沒开始，怎么会就只想到已经发生的事呢？不過，時間已经所剩不多，她不得不开口给风飞沙讲解注意地地方才行。
【啊！烦死了！为什么偏偏就开启了邪狐之鬼呢……】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尾巴，她用十分郑重地语气嘱咐道，【接下来的话，给妾身听好了。這可是关乎你未来的大事！】
心中明白她的认真，风飞沙不由自主地暂时摒弃了杂念，全神贯注地听着她的训话。
【记住。绝对不要屈服。绝对不要屈服。绝对不要屈服。不论呆会儿发生什么，不论看到什么，你都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到底。哪怕是扭曲地，哪怕是邪恶地，也绝对不要去听从它所指引的方向……】
那個家伙的话绝对還沒有說完。然而，风飞沙已经无法再听到她的声音了。就连原本残留在身侧，吹拂而過的风声和焦火燃烧残骸的嘶哑也全部消失。
這是理所当然的情况。因为，她所身处的场景都完全改变了啊。彻底切离了*的伤痛，她所站立的地方是個完全纯白构成的奇妙世界。
仁慈？圣洁？众多类似于這样的感官旋绕在她心中。
————這個就是……她所說的开始么？虽然不懂将要发生什么，但坚持信念，就可以了吧。
[那么，开始吧。]
虚无却又十分熟悉的秀雅女声从空中传来。风飞沙警惕地顺着来源望去，在那裡的是，她所熟知的黑色邪狐之影。
沒有给她提问或是思考的時間，不過眨眼之中，场景就再度转换了。
尖叫震耳欲聋，熟悉的大楼耸立在面前，残暴的短小黑影吞噬着学生们的生命。這是她曾经见過的，過去的景象。
来不及发呆，面对南云薇的险境，她身体在思维运转前就动了起来。锋锐依旧的狮子王，分毫不差地架住变异猫的利爪，比起曾经的過往還更加迅速地解决掉弱小的变异兽。
可是，不同之处也存在于此。
“林冰，李玲，张晓雨，陆丽……”她声音带着微微地心虚，喊出了眼前几人的名字。除了南云薇以外，她所救下的生命，也是，她亲眼目睹她们死去的生命。
原本此时该是完好无损的几人，可她们现身于此的样子却十分地不对劲。破烂的衣服都不足掩盖還透露着青春气息的身体，那裡的惨象宣告着曾经遭受的侮辱，脖颈处是一道显眼的红痕。
“为什么要拦住那只变异猫！”“如果死在這裡的话，就不会那样了！”“不会遭受那种恶心的经历！”
冤魂的控诉围绕在风飞沙耳边不肯散去。
无话可对。這无疑是属于她的罪业，沒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诚然。她于此地拯救了少女们的生命。可她也同样让她们经历了身为女性绝对不想接触的噩梦。而且，最终，她们還是失去了生命。
————什么都沒能做到。谁也沒能拯救到。
[明明同样是死的结局，却为了满足你個人的*，让她们经历的痛苦增幅了不知几倍几十倍几百倍，你后悔嗎？]
冤魂紧紧缠绕着风飞沙的身体，就好像是在用行动声讨着她。手臂微微颤动，她神色暗淡地低下头来，狮子王沉默地横扫挥散了少女不甘的冤魂。
言语仿佛坚定着自己的决心，她說道：“沒能守护她们到底是我的罪。但，拯救她们的事，我……不后悔。”
不变地执着击碎了過去的残影，世界再次改变。
意识空间，玉藻前盘膝而坐，眉头紧锁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鬼之力的开启，不单是普通地稍微影响人类的心智。它会因人类开启的印记不同而用种种方式逼迫她们堕落。那個时候虽然因为另一個风飞沙的执念保护，让她沒有直接接受考验，可也不過是将之拖后处理而已。
风飞沙所开启的邪狐印记，那是玉藻前曾经堕鬼时留下的鬼之力。想来是因为失去了神魂的压制，让融合在风飞沙手背的那块神石将之释放出来了吧？
对于拥有媲美神明的善良之心的风飞沙来說，开启邪狐印记，這可以說是最差的選擇了。那是原本就诞生于善之中的玉藻前，因质疑自己的行为而跌落鬼化的证明。连神明都拥有的疑惑，用来制造内心的破绽，击碎她的信念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她有一瞬的动摇，那么最终就会彻底成为新的鬼族。
尽管再三嘱咐她绝对不要屈服，可人心不是钢铁所铸成的，终归是有着她软弱的地方。玉藻前不得不为她担心起来。
【————可不要跌落成为真正的鬼啊，笨蛋。】
而正如她所担心的一样，风飞沙虽說意志算是比较坚定，可也還保留着自己的软肋。
過去她的种种善行，可能会引发的恶果都已经纷纷展示出来，甚至连小水和提拉的冤魂也已经被它使用過了。
[对于被你害死的這些人，你還能說出，坚守愚蠢的善心，不后悔嗎？]
“我……我，不后悔。”少女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双手紧抱在胸，以哽咽颤抖地声音宣言着。
虽然她们纯粹是被她的自大，软弱，害得失去了生命，可如果她的本质在此动摇，那不就是在說她们的死是沒意义的嗎。
紧守规则的善良绝对不是错的。错的是弱小的自己。是的，错的是自己……
风飞沙在心中无数次地這样重复着，可微微染黑的纯白空间却說明她心中所想与嘴上不同。
场景再度转变。
“什……么？”好不容易挺過来的风飞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還沒有结束嗎？我的记忆难道不是到此为止了嗎？
然后，她必须经历的最后景象是绝对的地狱，击溃她一切坚持的地狱。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個死者归处，只是对于风飞沙来說，那是绝对无法饶恕的世界。
這是個被赤色填满的血腥空间。存在于其中的，是两個她都很熟悉的女性。
————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风飞沙以僵硬地好像石膏雕像的表情用力地否认着眼中的现实。
“已经够了吧。”她嘶声怒吼着，“即使你编造這种拙劣的幻象，我也绝不可能动摇的。”
[鬼，不屑于伪造。所以，這是毫无虚假，真真正正地未来。]
随着扑在另一個女性身上，用匕首切划的柳月芮动作而转移，来自无边混沌的寒意，如毒蛇般盘旋紧箍住风飞沙的心脏。
四肢布满残忍的伤口，酒红色的长发杂乱地铺散着，诱人的红唇中溢出着血液，无神的双目吼叫着不甘般大睁着。曾经轻笑嫣然的美人，现今却如破烂的人偶般横置于解刨台上，是那個不知何时变得对她最为致命的存在。
“……啊……怎么会……不行……”口中无法吐出正常的言语，她双手紧捂着脸，无力地跪坐下来，“她……我……”
绝叫，崩溃。
她原本以为看到小水她们的死，那种痛苦已经是世间无二的极限了。可在看到柳月芮切碎那人心脏的景象，她才知道，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心脏深处发出了水晶碎裂般的悲鸣，灵魂都仿佛要被撕裂。
办不到。绝对不能失去。绝对不能让這种事发生。接触過温暖之后，才更加明白寒冷的恐怖。成为两個人之后，才更加明白一個人的痛苦。你不能死。不能只留下我一個。
————因为我，我已经……
心神的空隙顷刻之间碎裂开来，就如深不见底般的沟壑。再也无法维持理智，再也分不清善恶。连想要做的事或是必须做的事都完全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自己是谁，意识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沒，一切的一切全部混杂交织在一起。
然后，深渊之鬼绽放出让人厌恶的可怖笑容。
[因为你的善良，因为你的顾虑，因为你的迟疑。]
[這個女人被杀了，被解刨了，连心脏都被切碎了。你也能說出，为善，不后悔嗎？]
不论是何等圣洁的存在，可只要被爱這最无解的感情玷污，那她就必然会产生绝对的破绽。這是无关理智的感性，她甚至不会去考虑信念和现实是否有所关联。只要将問題摆在面前，那么就肯定会对自身的信念产生疑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說不出话，根本就连交谈的理智也不存在，她只是整個人伏在地上恸哭嚎叫着。
对于柳月芮的事，虽然她嘴上借口很多。但归根结底，不過是，不想杀掉這個妹妹，這個单纯的想法在作祟。
就算不是亲的，就算关系不是多深，她也是她一起生活了十数年的妹妹。不论是伦理還是道德，严格划出的那一线，她总是会将之归为裡侧。应该守护，应该饶恕，她的理念总是這样逼迫着她放過已经展现尖牙的毒蛇。
南云薇会死。会被柳月芮残酷的杀死。因为她放過了柳月芮。因为她所坚守的理念。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一遍遍地在耳边重复，一遍遍地印入她的心中，摧毁了一切。
我，是爱上她了嗎？不知道，想不清楚，搞不懂。
但是。她会死。
這样的事……是不行的。
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绝不允许！！！！！！
深不见底的黑从惨叫起来的风飞沙身中铺撒而出，不再纯白的世界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染成墨黑。现实中的风飞沙也如被无形之手拖起来般凌空站立，遍体鳞伤的身体再度产生变化。
牙齿与指甲变得锋锐而骇人，全身的肌肤从洁白染成异样地巧克力色。瞳孔中仅残的暖金，一分分地转变成残暴的血红。灵魂崩溃的少女，终于是开始向着真正的恶鬼渗透。
【————還是不行了嗎？】玉藻前面色哀然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說着，【真是，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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