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人间几度事依旧 闲云野鹤最难求 作者:慈莲笙 管殷睡個午觉的功夫,三恒又不见了踪影。坐起身来,管殷沒来由的有些心慌,总觉得又要有什么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就要发生。 三恒是這個家裡最不需要担心的,就算管殷能把自己折腾出問題来,三恒也不会——一家人的出身,让三恒被迫早早学会了处世之道。 “该不会又是姣安那裡……”管殷已经会下意识的为了這個世界中的人牵动心魂。 是怎样的過去能让刘姣安舍弃刘家,看清這些求娶之人的背后面目?或者說,原身和刘姣安這样的女孩子身上的故事,管殷很想知道。 鸟越碧深涧,云透好青天。此时分的江南,少了几分水墨的氤氲,更像是画师刚才沾上浓墨重彩时的兴致盎然。 于是,一位年轻而自信的画家挥笔画下了這幅色彩分明的画。 “好景。” 管殷甚至觉得以自己的笔力,就算是想要写出這样的好景,尚且是件难事,何谈凭空想象出這样一方天地。倒是会就這幅画卷的自然,从未考虑過一切是否需要“合理”,好景反而成了理所应当。 “這样或许对相公和夫人都是一件好事。” “一件事的好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三恒知道夫人說的沒错,可他毕竟算是夫人的人,就算管相公对他這些年却也不错,凡事三恒首先考虑的,還是夫人的利益:“可是夫人,老……刘家也沒有让夫人就這样舍弃了相公的意思,不是要夫人将相公一起带回刘家生活么?” “這话你不要同相公再說。” “夫人往常不都是要相公来想回应之法的?” 三恒的追问刚好顺着大敞的窗传进管殷耳朵裡,后者别過头,拖着椅子往后挪了挪,躲在墙后默自不语——管殷不知前情,可同样的問題也藏在胸中。 “如果父亲真的只是舍不得我,为何不早讲我接回家去?” “或许是夫人情感动天。” “哪有什么情感动天?”提起父亲,刘姣安的情绪已经能够做到异常平静,“我知父亲对我有父女之情,只可惜這父亲对相公可沒有半分恩情在。” “夫人,老爷說爱屋及乌。”三恒還是想最后劝一劝,“夫人……” “爱屋及乌?三恒……你可知在人屋檐下?” “可是相公如今也不能……” “三恒,這件事我已经說過了。” 早就已经說過了。管殷知道這些话不是刘姣安特地說给自己听的,毕竟“顺风而呼”這种巧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到,而自己当今也算得上是“在人屋檐下”,刘姣安根本沒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向自己表什么决心。 “夫……” 三恒知道自己根本是拦不住的,也沒有真的想要伸手去拦住自家夫人的去路,只是希望后者能够听下自己的劝。 站在三恒的角度,三恒沒有错。一個教坊出来的男人,花言巧语骗了夫人的心,如今這男人连养活家中的钱都挣不到,当然要换掉! “夫人回来了。” “夫人,其实三恒……”二人伸出的手都因为管殷這句话停在了半空。蓦地想起自己听见刘姣安那头一句来,管殷到嘴边的话转了個弯,“其实三恒也是为了夫人好,只是想得未必那么全面罢了。” 管殷想過,也在梦中与程衡聊過。只是后者說:多少人觉得“王宝钏苦守寒窑一十八年”是恋爱脑。可王宝钏应当与刘姣安是一样的——两個女人都是冷静的在做自己认为合适的選擇。 “我知道。” “其实刚刚夫人和三恒說的我都听到了。”似乎自己這句话并沒有挽救回刘姣安的情绪,管殷知道前者几次被家中旧事缠绕,心中恐怕郁郁难解,最应该有個人听听她的心裡话,于是一味的贴上去。 “嗯。” 刘姣安不愿意主动开口,自己便主动些,管殷并不死心的跟上一句:“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夫人同我說便是。” “相公忙自己的便好。” “夫人,其实三恒真的也是在为你想,你不必同他置气。” “我沒有。” “夫人,其实刘家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同你一起去闯一闯。” “不行!” 终于有一句是带上情绪的话了,管殷知道自己大可以顺着這句话继续說下去。只是刘姣安一叹气,管殷又不知道自己该說什么了,脑子裡准备的一大串话,忽然间一句也說不出来。 “哎……相公啊。” 刘姣安的心情說不上好坏,只是原本的好心情本就被毁了大半,和三恒理论一路,早就是身心俱疲,什么话也不想說了。 “是我多言了,夫人先休息罢。”管殷看得出刘姣安疲惫,千言万语终于被咽回口中,“刘家的事,以后全凭夫人做主,我便不提了。” “好。” 天色還不算晚,刘姣安其实也睡不下,靠在床榻上低垂着眸子,目光难得沒有落在管殷身上。 暮色坠飞鸟,星辰落天幕。又是春光老,夏日长,管殷目光在窗外和桌面上的纸之间徘徊,心裡面想着的,更多還是刘姣安刚才的那几句话。 “相公,休息休息罢。” 這些年求学,头一次在春季裡回到家乡,沒想到却是在一段“穿越”之中。听见刘姣安的话,管殷的心神依旧恍惚游离在当下与自己的過去之间。 “三恒在做饭了罢?” 管殷呃目光刚才挪到刘姣安身上,就又因为這句话移向窗外,炊烟渐渐升起,三恒不在院子裡:“是。” “我們去院子裡待一会,也看看三恒。” “好,我拖两把椅子出去。”管殷正愁在屋子裡两看闷闷,有了刘姣安這句话,刚好走出屋去,“可要我拿把扇子。” “扇子在三恒那裡烧火。” “可要我沏茶?”管殷今日有意献殷勤,不为了什么金银财宝,只是因为……朋友伤心。 “不用……相公,姣安经历的多了,早就不把父亲那裡当做家。姣安此生,应当只有這一個家的。” 明月半檐星辰动,炊烟倒云鸟撞钟。三恒的饭菜做好了,香气唤起了人最纯真的需要,管殷终于放下那些有和沒有的,拿起筷子,端起碗,三個人坐在一起默默的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