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勤勞一輩子的大爸
大地像是從沉睡中漸漸甦醒過來，開始解凍。
那條冰封了整個冬天的河，也隨着春天的到來喚醒。
大塊大塊的冰漂浮在河面上，它們你追我趕，順着河水一路向北，在奔赴一場盛大的約會。
河兩岸的人們，也隨着春天的腳步，開始忙碌起來。
莊稼地裏，再也看不見年輕人充滿活力的身影，滿眼望去，盡是些彎腰駝背的老人。
我的大爸，自然也是其中一員。
大爸他是個閒不住的人，早早地就開始謀劃今年的春耕了。
羊圈裏的糞，被大爸在很早的時候就一車子一車子地拉到了門口。
堆成了好大的一堆，遠遠看去，就像一座小山丘。
家裏的廁所也沒能“逃過”大爸的安排，被他徹徹底底地清理了個底朝天。
可大爸還是覺得肥料不夠，又把家裏的炕灰也掏了個精光。
就這樣，家門口的核桃樹下，羊糞、炕灰，再加上從廁所掏出來的東西，整整齊齊地堆了滿滿一大片。
只要天氣晴朗，太陽暖暖地照着，大爸每天早上一起來，就會扛起鋤頭，開始挖糞。
他把那些被冰凍得硬邦邦的糞塊，一塊一塊地撒開，讓它們在陽光的照射下融化。
等到下午，糞塊被曬得軟乎了，大爸就會拿起炮子，開始把大塊的羊糞砸碎。
有時候大爸要忙別的事情，這個活兒便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會接過炮子，一下一下地砸着，直到把所有的糞都砸碎，然後再把它們堆成一大堆。
你還別說，來年莊稼的收成，可全指望着門口堆的這一大堆糞呢！
年剛過完，大爸就迫不及待地要準備往地裏拉糞了。
在拉糞的前兩天，大爸就會像對待寶貝一樣，開始仔細檢查人拉車的軸承。
要是人拉車在拉動的時候發出“咯吱咯吱”的異響，大爸那可就緊張起來了，他會把全部軸承都拆下來，給它們進行潤滑。
在暖和的下午，戴上他那副已經磨得有些發亮的手套，拿來扳手、鉗子等各種各樣的工具，把家裏的人拉車的兩個軲轆都小心翼翼地拆下來。
我就喜歡蹲在大爸的身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給人拉車潤滑。
這輛人拉車，對於我們家來說，那可真是太重要了。
它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老黃牛，默默地承擔着家裏各種運輸的重任。
拉糞的時候，它一趟又一趟地把肥料運往地裏；拉土的時候，它裝滿沉重的泥土，幫助我們修繕房屋；
拉糧食的時候，它承載着一年的豐收喜悅；
拉豬娃去趕集，它帶着小豬們去尋找新的歸宿；
拉着養肥的肥豬去售賣，它見證着我們家的辛勤付出換來的回報；
麥子熟了，它一趟趟地把金黃的麥子從地裏拉回來；
碾完場後，又要把打下的糧食運回家；
要是家人生病了，它還得充當臨時的“救護車”，
拉着家人去醫院看病。
所以啊，大爸對它格外上心，經常給它保養潤滑。
每次用完了，大爸都會仔仔細細地把它掃乾淨，然後放在太陽曬不到的屋檐下。
有時候，爲了給它更好的保護，大爸還會把它立起來靠牆放着，兩個輪胎也會用家裏不穿的舊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它們受到一點傷害。
河岸邊的人家，生活大致都一樣，農忙的時間也差不多。
大家也都早早地開始準備一年的春耕。
種子呢，在碾完場的時候就已經精心挑選好了。
等到選個有太陽的好日子，大家會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然後鋪上用織布機親自織的麻布單子，把種子均勻地鋪在上面進行晾曬。
老人們常說，種子曬得越幹，麥子發芽就越快。
那怎麼判斷種子的乾溼程度呢？
大家都是用最原始的辦法——用牙咬。
咬一下種子，如果感覺脆生生的，那就是幹度差不多了；
要是咬起來有點軟，那就還得接着曬。
如果一天沒有曬乾，那就曬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總之，一定要讓種子的幹度達到標準纔行。
正月十五還沒到呢，河兩岸的人們還沉浸在過年的熱鬧氣氛中。
在他們心裏，正月十五不出，這年就還沒有過完。
所以，轉親戚的還是繼續熱熱鬧鬧地轉親戚，大家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走街串巷，互相拜年，問候聲、歡笑聲此起彼伏；
玩牛九的也依舊興致勃勃地玩牛九，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吆五喝六，那場面別提多熱鬧了。
但總有一部分勤快的人家，已經開始爲春耕早早地做準備了。
隔壁的二爺，那可是最積極的一個。
他家的地離家遠，而且人口多地也多，所以早早地就行動起來了。
大爸自然也不甘落後，每天清晨，我還在暖和的被窩裏做着美夢呢。
就被大爸一把提溜出來，讓我給他搡車子拉糞。
生活在洮河兩岸的人們就是這樣，大家你看着我，我學着你，互相比較着，互相激勵着。
誰家的女人要是偷懶磨嘰，那可少不了她家男人的一頓臭罵。
每天天還沒亮透，漆黑的夜色還籠罩着整個村子，拉糞的人拉車就已經忙碌地穿行在村子和地頭之間了。
大人們在前面喫力地拉着，孩子們則在後面使勁地搡着。
雖然天氣還透着絲絲寒意，但拉糞的人們一個個都熱得頭上直冒汗。
把衣服都溼透了。
五爺和五奶奶正站在地裏吵架呢。
厲害的五奶奶把五爺罵得垂頭喪氣的，五爺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好奇地跑過去看熱鬧，原來是五爺家的人拉車還沒拉幾趟糞，就壞在地裏了。
看着五爺那副狼狽的樣子，我心裏忍不住偷偷地嘲笑他：
“你不捱罵誰捱罵呀！”
沒過幾天，原本平整的地裏，就整齊地擺滿了滿地的糞堆。
這些糞堆，它們靜靜地佇立在那裏，等待着春天的到來，等待着春耕時間的來臨。
它們承載着人們對豐收的期盼，也預示着新一年的忙碌與希望即將拉開帷幕。
在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地上，人們的生活就這樣，隨着季節的更替，週而復始，充滿了質樸與堅韌，也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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