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人生的尽头
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跳愈发急促，立刻飞奔了出去。
救护车到门口后，缓缓停下。
平安被小心翼翼地搀扶下了车，看起来和去的时候似乎沒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神情更加憔悴和疲惫。
村裡的人听到动静，很多都围了過来，大家跟着一起进了屋。
屋子裡人太多，喧闹声此起彼伏，平安也不停地說着，似乎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和热情，跟村裡人有說不完的话。
好像是在用最后的時間，把自己心裡一直想說却沒机会說的话一股脑儿都倒出来。
他說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好活着，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注意好。”
村裡的人都走后，他招呼我上炕，我也沒有推辞，就直接上炕了。
他說：“人一辈子有些事真的說不好，谁能想到？一個腿伤，竟然到最后又得上了癌症。”
他的声音裡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我說：“你先别想這么悲观，有时候不一定就是癌症，也许是误诊呢。”
我只能這样苍白地安慰他。
他接着說：“医生說了，最多只有一個月時間。”
听到這裡，我立刻想到了他受伤的腿不长的原因，可能在那個时候就已经得了癌症，所以腿上的伤口一直难以愈合。
他說了很多很多，他也是個苦命的人。
他们弟兄三個，由于那個年代家裡孩子生得多，前面生的都是女孩，三個男孩都是最小的。
孩子长大后，我堂爷老了，沒能力帮衬了，导致老三到现在還沒有结婚，光棍一個。
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可老三性格暴躁，经常吵架，实在沒办法在一起生活了。
为此，平安就去银行贷了五万块钱，一個人用两年時間给她修了一個院子，這才带着孩子和我娘娘搬到新院。
为了還债，他每天骑摩托到县城打工，還不到半年時間，就出了车祸。
他无奈地叹息着：“人的命，天注定，老天不让一個人好過，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谁又能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又得了肺癌。一個人是无法掏出厄运的手掌心的，无论你怎样努力，一切都以悲剧收场。”
他给我說：“我先走了可咋办，盖房，治腿，加上借你的，光烂账就十几万，娃娃還在上学，這可咋办呀？”
說着，他流下了不甘的泪水，那泪水顺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炕上。
我面对他的话，一時間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他，我只能說：
“你先别這么想，万一到那一天，娃娃书读出来后，找到工作，会很快還清的。”
此时，我无法想象不知道他的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折磨，一定有不心甘，有无奈，有对亲人和孩子的不舍。
但這一切都是徒劳的，命运似乎对他太過残酷。
村裡的人知道他的事后，亲戚们，远处打工的人，每天都有许多人来看他。
一辈子虽然沒有干過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是在村裡人的眼裡，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实实在在、勤勤恳恳的好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平安的身体愈发虚弱，他大部分時間都只能躺在床上，连說话都变得费力。
但他的眼神却时常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对生的渴望，有对死的恐惧，更多的是对家人未来的担忧。
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久久无法入眠，望着漆黑的屋顶，心裡默默想着：
“我走了以后，孩子会不会因为我的债务而受苦？妻子能不能撑起這個家？”
他想着自己還未完成的责任，泪水就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那些曾经的欢笑、汗水和奋斗，如今都像是一场即将落幕的电影。
他后悔自己沒有更努力地赚钱，沒有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有时候，他会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已经逝去的亲人向他招手。
仿佛在呼唤他一同前往另一個世界。
這种幻觉让他既感到一丝安慰，又增添了更多的恐惧。
他也会想象自己离世时的场景，是在痛苦中挣扎着离去，還是在睡梦中安静地告别？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深想。
随着時間的流逝，平安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消逝。
他开始交代后事，把家裡的一些重要事情都仔细地告诉妻子和儿子。
每說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紧紧握住家人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說道：
“照顾好自己，好好生活……”說完，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這充满苦难却又饱含牵挂的一生。
他的生命终于走到头了，這天，他一会儿清醒，一会迷糊，他一遍又一遍的嘴裡說着，“账，烂账”，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走。
屋裡的亲人只能這样干着急地看着，在他清醒的时候安抚着，
“啥都别想了，大家都会照顾的”，
但是一個人真的要断气，是很艰难的，就這样我們整整的守了两天两夜，他才离开了人世。
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整個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亲人们的泪水决堤而出，哭声打破了寂静。
他的面容在那一刻似乎变得安详，仿佛所有的痛苦和牵挂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离去。
按照村裡的习俗，开始为他操办后事。
灵堂布置起来，白色的幔布挂满了屋子，香火不断，纸钱燃烧的烟雾弥漫在空中。
亲人们穿着孝服，来来往往忙碌着，脸上写满了悲伤。
前来吊唁的人们络绎不绝，他们或低声叹息，或忍不住落泪，回忆着平安生前的种种。
而他的妻子和孩子，早已哭得双眼红肿，神情呆滞，仿佛灵魂也随着平安的离去而抽空。
在出殡的那天，天空阴沉，仿佛也在为他的离去而哀伤。
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哭声和哀乐交织在一起。
他的棺木被缓缓放入墓穴，一抔抔黄土渐渐掩埋了一切。
每当亲人们想起他，心中总是涌起无尽的悲痛和思念。
但生活還在继续，他们也只能带着平安的那份期望，努力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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