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七、聖女叛逃 作者:未知 走回王宫的路途上,露芙的脸上一直掛着笑容。 「你好像很高兴。」杰沃登走在她身后,问。 「我当然高兴啊,又一個小宝宝在我眼前诞生了。」露芙笑着转身,撕破的白袍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一双白皙的长腿若隐若现,「而且,這次他们要的不是圣女的祝福,而是王国骑士长杰沃登大人的祝福哦!」 「少挖苦我了。」杰沃登苦笑耸肩,「要我這种人的祝福有什么用?」 「你啊,对自己的评价過低了啦!」露芙戳了下杰沃登的额头,但她随即又想起刚才抱着小宝宝不知所措的杰沃登,這让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被誉为战场之鬼、杀敌无数的杰沃登竟有那样可爱的一面。 「你喜歡小孩嗎?」她笑瞇瞇地问,「以后想不想当爸爸?」 「這個……不算讨厌吧?」杰沃登搔搔脸颊,少见地看起来有些靦腆,「至于能不能当爸爸,我连妻子都還沒有,這就以后再說吧。」 露芙又笑了起来,向杰沃登凑近了一些。 正是现在這样的时刻,她觉得自己有勇气开口。 「我和夏乐緹,要结婚的话你选哪個?」她俏皮地问。 「不能选吧?你是圣女、她是公主,我只是骑士啊。」杰沃登推开她凑過来的脑袋。 「只是假设嘛、假设。」露芙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假设的话……那当然是选你吧?」杰沃登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露芙愣住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青年宽阔的背影,而杰沃登回過头来,晚风扬起他的披风,斜阳照在他的脸庞,看起来如此耀眼明亮。 不知是否夕阳的关係,露芙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为、为什么是我啊?」她不禁彆扭起来,「你、你不是常把夏乐緹掛在嘴边嗎?你又是公主殿下的护卫骑士……又跟她那么好,你不是应该……」 「你在紧张什么?不是假设嗎?」杰沃登不禁失笑,「你或许很难相信,但你才是我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目的,不保护你,我要保护谁?」 露芙說不出话来,脸全红了。 「那种……那种话……」半晌,她才扭扭捏捏地說,「真亏你能這么自然地說出来……」 「我只是說出事实而已。」 杰沃登一脸平淡地回答,露芙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如果他们不是骑士与圣女,如果這不是在王宫之外,她真想现在就拥抱他。 「杰沃登——!姊姊——!」 熟悉的声音响起,薇吉娜恰好在此时拯救了脸红得要滴出水的少女,只见那金发女孩三步併两步奔下王宫的阶梯,飞身扑在露芙身上,后者也抱着她转了個圈。 薇吉娜是小她七岁的妹妹,目前在夏乐緹公主身边担任侍女一职,拜此所赐,他们经常能在王宫碰面,薇吉娜也自然成为了杰沃登和夏乐緹的朋友。 「怎么了嗎?薇吉娜。」抱着怀裡的小妹,露芙温柔地问。 「我听說你们的大活跃了!」薇吉娜的神色有几分急切,「听說出现一條大黑蛇?长得怎么样?有人牺牲嗎?有人被剥皮嗎?」 「剥皮?」露芙苦笑,「不是,那不是坎默尔传說裡的那头蛇妖哦。」 薇吉娜又焦急地望向杰沃登,似乎是迫切希望得到他的证实。 「嗯,沒有传說裡的蛇妖那么巨大,只有大概十五呎,有几人轻伤,但是沒有人死亡。」杰沃登回答,「详细情况我待会儿還会去向国王陛下报备。」 這是「有待讨论」的暗号,薇吉娜明白了他的话,瞳孔稍稍收缩。 「别那么八卦,你不是该去帮夏乐緹准备晚餐了嗎?」察觉炽天使雀丝暗放杀气,杰沃登连忙转移话题,全天界都知道,雀丝处心积虑想为她的下座大天使復仇。 「啊、說到斩蛇和剥皮……還好薇吉娜你沒有去,坎默尔的妹妹也叫薇吉娜呢。」 谁知露芙那壶不开提那壶,偏偏提起令雀丝最心痛的事件,杰沃登心裡一紧。 「這個话题就到這边吧……」 「啊、不過我听說,魔界有個魔王喜歡把人皮穿在身上,也自称是『薇吉娜』哦。」 瞬间,露芙的话让杰沃登和薇吉娜都瞪大双眼。 「你从哪裡听說的?」杰沃登按住露芙的肩膀,「谁跟你說的?」 「我的朋友啊,就是跟你說了喜歡读书的那個……」 「——那個魔王是谁!」薇吉娜急切地打断了露芙的說明,「在哪裡?叫什么名字?穿在身上的人皮是什么样子?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他?」 「這個……我也沒听說很多……」露芙因薇吉娜激动的态度而愣住了,「听說他穿的人皮是個金发的小女孩……唉?等一下、怎么越說越像你?」她撩起薇吉娜的金发,「老天、好让人不安!這是什么奇怪的巧合?你要不要改名?」 薇吉娜沒有回答她,她的双瞳因震惊而放大。 「我改天再问你那個朋友的事。」察觉不妙,杰沃登弯身,拦腰抱起薇吉娜,快步奔上阶梯,不忘回头嘱咐,「下次你跟那個朋友见面的时候也找我!我对那個人很好奇!」 「嗯……好是好……」为两人的匆忙离去感到奇怪,露芙只能愣愣点头。 目送杰沃登扛抱小女孩的滑稽景象,露芙不禁又微笑起来。 「不讨厌小孩啊……」她抚弄着手指,想着刚才杰沃登的回答,再次迈开步伐。 也许有一天,当他们不再是圣女与骑士,他们或许会在边境经营牧场,或许会踏上一场周游列国的冒险。那时,他们会有很多個孩子;那时,夏乐緹和格裡嘉会时不时来访,他们可以围在温馨的餐桌边,与客人和孩子们共享一顿家常晚餐——她不禁去想像那样的画面。 再次想起不久前接生的新生儿,露芙欣喜地脸都红了。 她好想知道,有一天,当杰沃登亲手接過他们的孩子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露芙!」 呼唤的嗓音在此时将她唤回神。 她肩膀一颤,转身,只见那草绿色长发的公主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后。 「夏乐緹……吓我一跳。」露芙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只要沒有薇吉娜以外的侍女、管家或宫廷教师在身边,那生性活泼热情的小公主总是沒什么公主样。 「什么吓一跳,我喊你起码有十次了吧?」夏乐緹噘起嘴,却仍温柔地牵起露芙的手,「我都听說了哦,你和杰沃登在市集上大活跃,商队的人都感激不已,给我們王国献上好多谢礼,爸爸也很高兴,說明天要办庆典庆祝呢。」 「庆典?也太劳烦陛下了!」露芙开心地笑了,「我跟你說,那個小宝宝真的好可爱!」 「真的?我也好想抱抱看!」夏乐緹捧脸,「刚出生的小婴儿啊……那一定是充满爱的画面,我真希望我当时就在场……!」 「哈哈哈!瞧你兴奋的!」露芙戳了下夏乐緹的脸颊。 虽然這位小公主爱哭、常惹麻烦、被绑架,也和杰沃登亲近得像恋人那样,她始终无法真的讨厌夏乐緹,因为夏乐緹无论对什么都充满了温柔热切的爱。除了每一個她认识的人,她還爱花草树木、动物、食物、山川河流,就连窗外吹进的微风都会让她喜悦地唱起爱之诗,也许正是因为她那满怀爱意的温柔,她才会被社交圈拱为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对了、我還以为薇吉娜跟杰沃登去找你了。」想起刚才匆匆离去的两人,露芙說。 「我是偷溜出房间的,我不知道。」夏乐緹有点心虚地缩了下肩膀。 「又偷溜啊?」露芙汗顏。 「因为我有事想马上就告诉你嘛!」夏乐緹說,「你不是很在意杰沃登会不会被送回公国的事嗎?今天格萨公爵亲自找上来了,說一定要杰沃登回去,我就拜託爸妈想点办法……」 露芙紧张地嚥了口口水,「然后呢?」 「然后——爸爸就当场决定把我许配给杰沃登。」 露芙瞪大了眼。 嗡的一声,耳鸣遮断了听觉,夏乐緹接下来說的话她什么都听不清了。 只属于两人的牧场、只属于两人的冒险、围满了餐桌的孩子、温馨的晚餐……刚才還在脑海的幻想瞬间一句话残忍地被打成碎片——杰沃登或许還会拥抱孩子,但不会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所以,我和杰沃登现在是未婚夫妻了,這终于让格萨公爵接受了!」夏乐緹像是打了一场胜战,高举双手握拳欢呼,「這样我們三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耶!」 露芙沒有回话,脸色惨白。 夏乐緹沒有恶意,她很清楚,正是因为沒有恶意才更不知道从何开口,他们俩从小就那么登对。 但是不会的。露芙感到酸涩的喉咙抽动得厉害,泪水就在眼眶打转,但她想起刚才杰沃登的话,拼命告诉自己——這种事不会发生的,杰沃登說過会選擇她,這场婚姻不是杰沃登自愿的,他一定会要求取消。 「——公主殿下!」 杰沃登的声音恰在此时从走廊另一端传来,露芙慌忙压下自己的情绪,她们回头,看见杰沃登踏着急切地向她们跑来。 「王后陛下召见,要谈關於黑蛇的事。」他喘着气說,「請跟我一起去,现在立刻。」 「這么急嗎?」夏乐緹眨眨眼,「对了,你现在是我未婚夫了哦。」 「我知道,刚听陛下說了。」杰沃登随口应答,「快点走了!别磨蹭!」 他那极度平淡的反应让露芙震惊地瞪圆了眼。 脑袋一片空白。 就這样? 她拼命祈祷的坚决拒绝、反抗——什么也发生。 杰沃登只是坦然地接受了,彷彿夏乐緹刚才所做的只是告知晚餐的菜色。 她抬头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看见杰沃登伴着夏乐緹转身快步离去。 露芙目送他们的背影,夕阳穿過拱窗,照红了走廊的地砖,他们一起奔跑的画面就像踏上了红毯,露芙张开口,泪水却先滑下了两颊。 她垂下头,豆大的泪珠滴上了衣衫。 沾着蛇血与新生儿之血的破烂圣袍,看起来就像一件残破的新娘白纱。 * 那天夜裡,格裡嘉现身在圣堂内,却沒看见应该在那裡的露芙。 在太阳圣记号前方的白色长桌上,空酒瓶摆得乱七八糟,格裡嘉穿過拱门走进更裡面的房间,露芙也不在寝室裡。一向收拾整齐的房间就像遭過小偷一样,柜子裡的东西翻倒了一地,格裡嘉错愣地环视眼前的景象,看见放在床上的一個木盒。 她跨過满地狼藉走過去,拾起木盒,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露芙曾经给她看過這個盒子,這是她从阿雷尔特商队那裡买来的商品,裡头应该装着一條雕龙白银皮带扣的小羊皮皮带。 「喝了很多酒,只带走了皮带,难道……!」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格裡嘉转身,三步併两步衝出了圣堂。 * 她很快在西侧城堡的高塔上找到了露芙。 那少女的颈子勒着皮带,悬空的双脚還在挣扎,格裡嘉见状大惊失色。 「露芙!」 她一個弹指用魔法削断了皮带,衝上去抱住落地的露芙,只见那圣女反常地穿着一身黑袍,满脸都是泪水,她躺在格裡嘉怀裡,大口拼命吸气,直到意识慢慢回復清醒。但当她睁开模糊的泪眼,看清眼前的银发女人后,露芙就像個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呜、呜呃……哇啊……哇啊啊啊啊啊……!」 她哭得說不出话来,扑进格裡嘉的怀裡,后者不知所措,只能轻抚她的背。 露芙一直哭、一直哭着,直到她哭到嗓子沙哑,再也哭不出声音,她虚弱地躺在格裡嘉腿上,任由女人抚着她的额,這才终于冷静了些。 「对不起……梅菲……」她用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嗓音哽咽,「给你添麻烦了……」 「发生了什么事嗎?」格裡嘉温柔地问。 「我、我以为我会幸福……但是我错了……!」她憋了下气,努力忍住想哭的衝动,沉默数秒使情绪平静点,又继续說下去,「皮带……本来是想给他的生日礼物……可是、我现在……只想用那個杀了我自己……!」 「冷静点,露芙。」格裡嘉心平气和地抚着她的额头,「慢慢說,发生了什么?」 「杰、杰沃登……」露芙憋屈地哽咽,「他会和……公主……夏乐緹、结婚……」 她說到泪水又盈满眼眶,格裡嘉拿出手帕替她抚去泪水。 「我、我会被他丢下、被他们丢下……!」露芙又痛苦地抽泣了几下,「一辈子……在這裡……当個圣女……!」 格裡嘉明白了露芙的心思,她们两人无话不谈,露芙也向她提過自己对杰沃登的恋慕之心。 她安抚地拍着露芙的背,眼角馀光飘向断掉的皮带,担忧地蹙眉,露芙身上传来一身烈酒味,想试借酒浇愁愁更愁,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想不开。 「……你太醉了,醉到满脑子胡思乱想。」银发女人柔声說,「去补充点水分,好好睡一觉吧,今晚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她正想搀扶好友起身,露芙却拉住了她的衣角。 「梅菲……你生過孩子嗎?」露芙仰着哭红的脸问。 「沒有,我沒办法生孩子。」格裡嘉回答。 「那你和你丈夫……恋爱的时候,有過伤心的感觉嗎?」露芙又问。 格裡嘉停顿了一下,她并不确定「丈夫」一词是否适用于贝利士,智魔的繁殖仰赖魔王的智慧树,眷族无法自行生殖,因而沒有性别之分,婚姻关係仅是確認伴侣关係的一种形式。 「沒有,我們不曾吵架,一切都很平和。」她回答,「我們一起工作了两千多年才决定交往,成为伴侣只是因为我們欣赏彼此的陪伴,我們沒有人类那么激烈的恋爱情绪。」 「這时候還要讲你的恶魔设定……」露芙不禁因格裡嘉的幽默而破涕为笑。 见她终于露出笑容,格裡嘉也不多解释,只是微笑。 「你說過,在琉加……爱情是自由的,对吧?」露芙撑着地面,终于慢慢坐起身,「你說男人与男人、女人和女人都能够结婚,侍奉魔皇的巫士也能拥有家庭,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大家都能自由選擇所爱,不用理会父母的命令、也沒有身分地位的束缚……是這样吧?」 「是的,虽然根据各区自治原则,实施方式稍微不一样,但琉加的法律就是這样。」格裡嘉回答,「在爱情的魔王露菲安眼中,所有的爱情都是有价值的。」 「真好啊……自由自在地活着。」露芙透過高高的窗口仰望星空,叹息,「如果我也到琉加去,我也能拥有那样自由的生活嗎?」 「只要取得琉加的市民权,某一程度的自由就受法律保障。」格裡嘉柔声說,「虽然我不算是琉加市民,但只要帮你向祭司开口,你应该也能成为琉加人。」 露芙沒有仔细听,她的脑袋還很混乱,心情却又很平静,她呆然地望着星空,许久。 「如果我离开雷默多,他会为了找我,一路追到琉加去嗎?」她轻声說着,双手环抱膝盖,「他說過,我是他生在世上唯一的目的……如果真的是這样的话,他会为了我放弃结婚吧?」 「听起来那個人非常喜歡你呢。」格裡嘉爬過去,与她并肩而坐,「我可以接你到琉加去一阵子,如果他追你回来,你们就回雷默多;如果他决定和你一起留下来,你们就留在琉加,我帮你们成为琉加市民,替你们主持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露芙低下头来,眼神阴暗了几分。 「万一他不追来……」 「那你就知道他不是真心的,你就不用困在城堡参加他的婚礼,可以在琉加自由追求自己的恋爱了。」格裡嘉替她接了话,轻柔地揽住露芙的肩膀,「但你說過,他不是会說谎的人,所以也不用先往坏处想,对吧?」 露芙沉默了一会儿,将头轻轻靠在格裡嘉的肩膀上。 「你对我真好,梅菲。」 「因为我喜歡人类。」格裡嘉亦轻轻靠上她的头,「而且,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露芙沒有回话,吸了吸鼻子,又红了眼眶。 * 隔日清晨,天還未亮,王太子西罗多匆匆推开了国王及王后的寝室。 「歌芙、加斯贝尔……快醒醒。」他无视后方侍卫吃惊的目光,摇醒還在睡梦中的两名伙伴,低声指示,「把杰沃登、夏乐緹和雀丝都叫過来。」 「這才几点啊……」国王歌利亚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怎么了?」 「抱歉,事态严重。」西罗多语气凝重,「如果我猜得沒错……露芙有危险了。」 十五分鐘后,杰沃登穿着一身随便的轻装就匆匆进宫,当他踏进覲见厅时,夏乐緹和薇吉娜早已在那裡等待,除了西罗多,每個人看起来都很睏。 「进来吧。」 国王招招手,并示意其他侍从和卫兵撤下。 直到确信其他士兵离去,杰沃登才找了张椅子坐下,毕竟身分上他仍是一名骑士,沒理由与王族平起平坐。 「這么早就开会,是什么急事嗎?」他率先开口。 「大家都到齐了,可以开始說了。」加斯贝尔指示,视线落在西罗多身上,示意這是本次会议的召集者是西罗多。 「好的,如大家所见,這是昨天杰沃登转交给我的羊皮纸,据說是露芙一個朋友读過我书之后的读书心得。」西罗多拿起左手的羊皮纸卷,又拿起右手的精装书,「然后,這是我不久前完成的新書,裡面是關於如何把天界其中三十六個自治区治理方针应用在下界的方法。」 「你该不会只是想开新書发表会吧?」薇吉娜沒好气地问。 「听我說完。」西罗多严肃地說,「我交给杰沃登的时候是手缝线装书,因为我想根据大家的回馈心得再加页,但是露芙的朋友却擅自帮我装订成了精装,大家可以摸一下這個封皮和裡页的纸质……這不是雷默多目前的技术水平。」說着,他将精装书往下传递。 「真的耶,满好摸的……封面的皮雕也很精緻。」夏乐緹一面讚叹,一面将书传下去。 「那又如何?」薇吉娜不以为然。 「那個人不是本国人,对嗎?」杰沃登摸了摸书,瞇起眼,问道,「你的意思是,露芙的朋友可能是個外国的製书匠?」 「但是根据杰沃登昨天的报告,那個人知道恶魔和魔界的传說故事,可能是個黑魔教徒。」国王歌利亚从杰沃登手裡接過书,摸了两下,又传给身旁的王后加丽娜,继续道,「不過,露芙有可能轻易接触到黑魔教徒嗎?我們很注意让她的活动范围不离开城区,虽然她有时候会去森林採药草……难道這附近的森林裡躲着黑魔教徒?」 「那样早就会被卫兵发现了。」加丽娜一面反驳,一面将书传回给西罗多,「這裡距离黑魔教徒的地盘很远,入国管理又严格……也许是跟着商队进来的人?」 「只是交個朋友,有那么严重嗎?」夏乐緹困惑地问。 「你忘了你也总是交個朋友就被绑架了?」薇吉娜沒好气地吐槽。 「听我說完、听我說完。」西罗多再次强调,這次,他举起手上的羊皮纸,「我本来也觉得交個黑魔教徒当朋友不是什么大事,直到我看了這卷读书心得。」 他摊开羊皮纸,将內容秀给大家看,然后等待大家瞭然的惊呼声。 然而,等待他的只是一片茫然的沉默。 「你不会是期待我們读這么多字吧?」杰沃登愣愣地问。 「你们真是……啊——睁大眼睛看清楚!這裡!」西罗多气急败坏地指向羊皮纸的最后一段,「這是人类的文字嗎?不是!這种楔形文字不是雷默多文!不是西维斯文!不是黑魔文!不是通行在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這种文字不存在下界!」 「那也有可能是东方大陆的语言啊?」夏乐緹问,「我是說,我們对东方大陆還有很多不了解。」 「错了,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們在来下界之前就已经蒐集了這個时代的很多资料,我全部都看了,還有商队带来的那些东方语言的卷宗书本我也全看過、学会了!我有自信說我通晓下界全部的语言!」西罗多又指了指羊皮纸,「這個文字虽然和目前通行的黑魔文很像、但部分字体不同,文法又完全是另一個深度!」 西罗多理直气壮,而他确实有资格,因为除了西罗多以外,沒有人像他那样认真做研究,天使们几乎是抱着来下界轻松玩耍的心态,就算是性格认真的杰沃登也沒对鑽研学问那么有兴趣。 「那么,会是一种自创文字嗎?」杰沃登陷入了思考,「比方說一种密碼……」 「你们還沒明白我說的意思?那再看看內容!」西罗多又指了指羊皮纸。 「太多字了,可以用說的嗎?」歌利亚心虚地請求。 「好、好好!好!」西罗多一脸被打败的表情,「第一段,讚美這本书写得真好、划时代巨作!第二段、针对三十六個治理方针有论点疑虑的地方提出补充、反论、建议!第三段、再次夸奖這本书写得真好,旷世巨作……」 「真的有第一段和第三段嗎?」薇吉娜冷冷地问。 「听!我!說!完!」西罗多快崩溃了,「第三段的最后问了這句话:『這本书的思想先进程度使敝人怀疑本书作者并非此世之人,敝人正在寻找同样来自异世界的旅行者。』,然后就是這段奇怪的文字!」西罗多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你们不觉得這就像是在說:『我从不同世界来,如果你看得懂這段文字,請联络我』嗎?」 眾天使们愣愣地瞪大了眼,答不出话来。 「会是失足掉落光之海的天使同胞嗎?」加丽娜问。 「不,不是!别忘了我們在光之海下了结界,再說,如果是天使,一眼就会看出這是天界现存的治理方针,這裡就应该用天语写,而不是這种奇怪的文字!而且!不可能会有我不知道的天界语言!」西罗多的语气肯定,「你们也差不多该想到了吧?你们沒有人看過《魔典》嗎?那可是五十年前开始从东方流行過来的大着作!」 「讲得好像人人都该是书痴似的。」薇吉娜翻了個白眼。 「我看過一些!」夏乐緹举手,「那本不是邪教童话书嗎?」 「邪教?不,你们早应该承认了吧?为什么坎默尔写下的《圣书》开头创世纪就提到『黑暗之主』?为什么下界這么大,偏偏除了光辉教以外,就只有另外一种宗教存在?如果只是由人类的想像力所构筑的神话……那为什么不是各地宗教多元并立呢?」西罗多向在场哑口无言的眾天使提出激动的詰问,「我們应该去正视那個『未知』了吧?在黑魔教的领域……他们所信奉的恶魔和魔皇——全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一片沉默,每個人都震惊地瞪着西罗多。 倏地,杰沃登站起身。 「照你這么說,写下這篇读书心得的是恶魔?」他颤抖地问。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终于有人听明白他的意思,西罗多激动地指向杰沃登。 他才刚說完,杰沃登突然一把抓起墙上的装饰剑,夺门而出,眾人愣愣目送他离去。 「啊!然后這個恶魔是露芙的朋友——天啊!露芙!」 随后反应過来的夏乐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尖叫着一起追出去。 「我也……」 歌利亚急着起身,加丽娜一個手势拦住他。 「冷静点,国王在走廊上狂奔不是小事,交给夏乐緹和杰沃登就行。」她指示道,「目前我還沒收到上主进一步指示的讯号,我還不知道载体和恶魔接触会有什么状况发生。西罗多,虽然你的推论很有道理,但我建议大家应该冷静、平心看待。」 「跟恶魔接触了,還要冷静看待?」薇吉娜尖锐地问,「载体說不好已经被玷污了。」 「不,如果对方不知道天使的存在,应该也不知道载体。」西罗多推测,「我們现在的优势是已经知道对方的身分,說不定可以藉此引诱对方入網……」 「跟恶魔有什么好谈的?」薇吉娜恶声恶气地打断了西罗多,「直接杀了!」 「雀丝!」歌利亚倒抽一口气,「你怎么能有這么残暴的想法?」 「他们就是這么对我的薇吉娜的!」金发少女咬牙反驳,「如果不是被恶魔杀了,薇吉娜为什么沒有回到天界?她一定是到恶魔的世界去了!坎默尔杀的那條蛇一定是魔皇派来的!昨天牠又来杀露芙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市集裡!」 「臆测過多了,雀丝。」加丽娜的嗓音很平静,「昨天市集上那條蛇很有可能只是巧合,這附近森林也有很多蛇,你怎么知道牠不是只是條长得比较大的蛇?」 「杰沃登都說了!那條蛇的行为不像普通的蛇!」薇吉娜气急败坏。 「我同意杰沃登的意见,下界的蛇少有长到那么巨大的纪录,况且如果是這附近森林的蛇,我們的士兵应该早就会发现一些生物跡象才对。」西罗多冷静地分析,看见雀丝得意的眼神,他又随即补充,「但加斯贝尔說得也沒有错,臆测過多会有先入为主的风险。我认为我們得先把露芙那個朋友找来问问话,才能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雀丝的脸垮下来,冷哼一声。 「不過……恶魔是能交流的对象嗎?」歌利亚存疑,「该不该派兵把对方绑過来?」 「衝动行事不妥当,先派杰沃登去接触吧。」加丽娜思索道,「如果是能沟通的人,就带来和我們谈谈;如果不能沟通,杰沃登一個人也足够制伏对方了。」 「有道理……是不是也该和露芙讨论?」歌利亚问。 突然,碰的一声,覲见厅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 眾人一齐抬头,只见夏乐緹和杰沃登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露芙……」夏乐緹举起手上一封信,哭了出来,「露芙不见了……!」 (待续) ===================== 诸君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临时接到语言证照要更新的通知,埋头苦读了一個月,直到上周才考完qq 接下来的日子会努力码字慢慢把进度补回来,谢谢诸君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