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風雪之四
被火燒灼全身的滋味並不好受,好在源冬柿沒過多久,便又感受到了凜冽的冬寒,那股寒意從腳尖一直蔓延全身,她忍不住抖了抖,然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已經沒有了被大火吞噬的森林,只有紛紛而下的大雪,夜色太過迷離,她一時間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她晃了晃腦袋,用手肘撐着身體,緩緩坐起身來,這時她才發現,那些本該已經被大火燒盡的衣服此時還好好的披在她身上,只是已經被雪浸透,一股股溼寒沁入肌理。
雪花擦着她的臉頰落在她的肩頭,隨後沒入衣料縫隙之中。
耳畔傳來一聲笛音,由低至高,突兀而又悽然,她擡頭望去,卻見身旁枯樹的枝椏上坐着一個少年,他一身的白衣,似乎將夜色照得透亮,淺金色的短髮細細碎碎地垂在臉側,垂着眸,吹着一支看起來已經有些古舊的短笛。
他身後的黑色翅膀虛虛地收攏起來,那張紅色的長鼻子面具掛在腰間,露出了清秀俊美的面容。
源冬柿有那麼一瞬間的懵逼。
大天狗抓她來聽笛子的?
她一手扶着那樹緩緩站起來,卻只感到手掌心的觸感有些不大對勁,她攤開掌心送到眼前,只看見手掌上幾抹黑色的痕跡。
“冬柿小姐,還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那個冰冷而又傲慢的聲音和着大天狗的笛聲響了起來。
源冬柿扭過頭去,只見不遠處,一人踏着夜色而來,他一身幾乎與夜融爲一體的黑色狩衣與百入茶直貫,帶着高高的立烏帽,右手持着檜木扇,輕輕地在左手掌心間敲動,步履悠然,卻又帶着一股讓人無端生怯的氣勢。
他越來越近,然後源冬柿看清了他長長的眉,高挺的鼻樑,抿着微笑的脣,這張臉她非常熟悉,屬於一個整天藉故偷懶,總是帶着戲謔笑意的陰陽師,而唯一的不同,則是此人的一雙金色瞳孔,彷彿獸類,帶着最原始的殘忍與傲慢。
她睜大了眼睛,看着他走到自己身旁,然後道:“黑晴明?”
他笑了一聲,道:“你果然記得我。”他手中的檜木扇挑起源冬柿肩頭的頭髮,微微垂下頭,嗅着她發間的味道,源冬柿皺了皺眉,後退一步,頭髮自他扇骨上根根滑落。
他面上笑意並未減弱分毫,而是直起身,看向源冬柿。
源冬柿後背抵着那棵枯木,皺着眉看着眼前的黑晴明,道:“你把我抓到黑夜山來幹什麼。”
她真的不知道她對黑晴明的偉大事業能起到什麼貢獻。
黑晴明笑着說:“自然是讓冬柿小姐故地重遊。”
“我從來沒有來過……”她頓了頓,又低頭去看手掌心的黑色痕跡,她擡頭看向黑晴明,視線越過他的肩頭,投向更遠處,夜色漫漫,她卻十分清晰地看見了山坡下那些被燒焦的猙獰的枯枝,綿延數裏,如同死寂的地獄。
“這裏是……”她恍惚着說。
而黑晴明接了下去:“信太森林。”他朝源冬柿走近一步,“確切來說,是被一場大火所毀的信太森林。”
源冬柿將視線移回黑晴明的臉上,她直視着那雙如同獸類一般的金色眼睛,問道:“那個夢……”
那個大火呼嘯着,將信太森林吞噬殆盡的夢。
那被大火包圍,蒸乾體內水分,看着自己身上佈滿焦痕,在火中漸漸死去的夢。
“是真的。”黑晴明笑着說,“所以,冬柿小姐是來故地重遊了。”
“我真的死了?”源冬柿問道。
“在夢中回到二十年前的冬柿小姐已經死了。”黑晴明道,他的檜扇在左手掌心間敲動,無甚聲響,在源冬柿眼中卻彷彿有千斤重。
“而從不可說之地而來的冬柿小姐,卻還活着。”
源冬柿看着黑晴明臉上神祕莫測的微笑,忽然想起她在貴船山腳下的橋邊初遇晴明時,問及自己的來歷,晴明也是這樣笑着跟她說,她自不可說之地而來。
其實不是不可說,而是說不了。
“即便是名滿平安京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也無法自卦象中卜算出冬柿小姐的來歷。”黑晴明笑着說,“也許他安倍晴明已經忘了,但我卻還記得,二十年前信太森林,我的的確確是見過冬柿小姐的,赤着腳踝,踏着火焰,如同正在起舞的天宇受賣命。你是來救安倍晴明的,最後安倍晴明得救,你葬身大火。”
他又朝源冬柿走近一步,手中檜木扇再次挑起源冬柿肩頭的髮絲:“真可憐啊,這麼美麗的長髮,在火中捲曲成一團亂麻,美麗而窈窕的身體,變成蜷縮着的一具焦屍,怕是天照大神,也無法忍心看到這樣的慘景吧。”
他越靠越近,身上那股與晴明一般的香味躥入源冬柿的鼻腔之中,她只覺得有些恍惚,想後退,卻已經抵在了那棵燒焦的枯樹上,退無可退。
雪花飄落在黑晴明的檜木扇上,又被風輕輕揚起,融入夜色。
“安倍晴明入陰陽道,我也入陰陽道,他花了二十年卜算他人吉凶,而我花了二十年卜算你的來歷。”黑晴明湊到源冬柿耳畔,輕聲說,“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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