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糟糕的室友
是耽溺于回忆的蜃景，還是抓住现在，勇敢地向前看？
如果不是那個夏天的奇妙际遇，叶宿雨可能终其一生也搞不清楚。
所谓生命的自由与价值，所谓对生活的热忱与探索，如若沒有那两個男孩用尽全身心力气的爱去教会她，她或许一辈子都将被粘在自己编织的罗網中，独自沉沦，直至孤独地消逝在世界的某一隅，仿佛這個世间她从未曾来過，也从未曾发過光热一样。
然而，這一切都随着她在那個夏天的某個决定倾然颠覆。
8月的北京如同上了蒸屉，小雨觉得自己要被烘成一片干叶子，干瘪的身材有如缩了水，更显得沒精气神。再看看身边這两排面试者，平均身高165cm+，精致的妆容，耸立的高跟鞋，一個個自信满满岿然不动，小雨不禁喉咙更干，猛灌了几口矿泉水。虽然室内开着空调，额头和腋下的汗還是禁不住一直往外冒。
“17号，叶宿雨。”
“這裡！”
小雨匆忙提包起身，举手示意面试官。简单整理了下衣着头发，深吸一口气，便跟着进入面试房间。
叶宿雨，24岁，某二流大学广告学专业，毕业两年，一直在北方三线小城市从事文案工作。
“請问之前所在的广告公司主要承接什么方面的业务？”
“主要是房地产，简历最后一页有附作品。”
“谈谈在以上公司的工作心得吧。”
“是這样，我本人很喜歡房地产广告，也憧憬写出像陈绍团、揽胜那样优秀的地产广告，毕业后由于一些原因選擇了回老家，也进了当地一家比较知名的地产广告公司，但工作两年，越来越发现在小城市做广告业的局限性，所以决心来北京的4a广告公司，想要做些改变。”
小雨假装自信从容，右手紧张得出汗，尽力保持声音不颤抖。
“你刚刚說，想要做出改变，請问是有什么契机嗎？”
“這個…”小雨犹豫。
“…算是为了某個人吧…”
小雨歪头，声音压低，稍显害羞。
人资姐姐与在场另一個女面试官听到，会心一笑。
這时，房间门“咯哒”一声，程放推门而入。落座后，小雨看清他的脸，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她感觉记忆好似回拨一般，一下子回到高中。沒想到当年那個带着黑框眼镜稍显瘦弱的高冷学霸，如今竟帅出新高度，身材也明显比高中时匀称挺拔，海蓝色的休闲西服被他撑得刚好，白t恤下隐约能看到腹肌的轮廓。
程放要了小雨的简历，简单扫了眼，直接翻到作品页细看。
“請說一下這些作品中，你最喜歡哪個？并谈下你的文案创意点？”程放问。
小雨猛地回過神，迅速整理好心情，在脑内匆忙搜刮答案。接连又被问了几個問題，虽然有些紧张，总算顺利应付了過去。
出了面试房间，小雨心想，她会被认出来嗎？
应该不会吧，毕竟高中时她和程放就沒什么接触，现在又過了七八年……
回到家，小雨一头栽倒在床上，想起今天的表现，她恨不得狠抽自己几巴掌，怎么就那么紧张？看来想进博扬广告有些悬啊！
初到北京的小雨還沒找好房子，暂住大学室友林菲這裡。
林菲是小雨的室友，亦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想当年，她俩一起翘课刷剧，宅在寝室看bl漫画，吃喝拉撒形影不离。有一阵子小雨甚至以为自己爱上了林菲，是個拉拉，吓得自己几個晚上沒睡好觉。
如今，林菲来京已两年，从一名小对接人到现在的高级客户经理，一路升职加薪，最近又刚刚跳槽到某德国知名广告公司，月薪也升到2万。小雨一边为林菲高兴，一边看着一事无成的自己，相形见绌。
虽然林菲不嫌弃小雨，知道她要来京，甚至高兴得說要包养她，无限期管吃管住，但小雨明白，她必须尽快找到房子搬走，因为林菲的德国男友leon马上就要回来，在北京一家知名的心理事务所常驻，這次是要正式和林菲同居的节奏，她可不想让林菲为难。
小雨知道，林菲虽然嘴上說着leon粘人，但心裡還是喜歡他的，毕竟，那么一张帅脸啊。
就在小雨昏昏欲睡时，林菲下班回来，见小雨颓在床上，问道：
“怎么了這是？面试不顺？”
“嗯…够呛…”
“碰到学霸了？”林菲调侃。
“嗯…”小雨蜷缩了下，犹豫着回答，拽着被子往上挡了挡脸。
“出息！”林菲笑道。
“是不是见着本尊就說不出话来了？”
小雨隔着被子不做声。
“我就知道会這样！”林菲得意。
小雨一把掀开被子，坐起。
“你就别說了，我都烦死了…感觉這次真是够呛了。”
“那就接着面别家，做两手准备，万一成了就去，万一不成咱還有個planb。”
“百分之九十是planb了…”
“怎么，就那么想去学霸的公司呀？去不成他那你就不在北京呆啦？”
“当然不是！主要我真的喜歡那家公司…”小雨的脸稍稍有些热。
“别解释！谁沒有個思春的时候！理解！”
林菲顺势坐到小雨旁边，调侃的对她挤着眼睛，小雨作势要打林菲，不過继而又低头抱住被子。
“其实吧，我就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去他那，只是沒想到今天面试就遇上了。”
“长挫了沒？”
“沒…”
小雨假装轻描淡写，心裡想說更帅了。
“诶？拍照片了嗎？”
“当然…沒有！”
“那你废了！”
“？？”
“你想啊，万一去不成他那，有张照片也好，至少還可以舔屏！”林菲作舔唇状。
“变态啊你！”
說着，小雨一把将枕头丢了過去，却被林菲接了個正着。
两人你来我挡又闹了半天，随后一起吃了林菲带回的外卖。
紧接着一周，小雨一边面试，一边跟着中介看房子，就在她对程放的公司绝望时，终于收到了复试通知，紧接着两轮复试，竟然顺利被录取了！
月薪1万二，扣除五险一金，到手不過1万块，三個月试用期，80%工资，在北京也是艰难過活。但小雨還是喜不自禁，当晚請林菲吃了顿日料大餐。
第二天，房子也找妥当。公寓在五棵松附近，全朝南两居室，使用面积将近70平。房主本是一对中年夫妇，最近刚移民美国，但房子却不打算卖，想要长租给干净稳定的年轻人。看得出，室内刚刚整修過，家电家具都是新添置的，干净明亮，而且還有個露天阳台，這点最让小雨心动。
小雨被告知，现有的租户是個自由职业者，平时不怎么在家，与他合租的话月租两千八，另付水电網费。虽然早晚去国贸上班远了点，但守着地铁口，小区安保、绿化也都不错，实在是错過不再，于是当下就定了。
押一付三，再加上中介费，她這两年攒下的微薄存款一下见了底儿，暗自准备好吃土度日。
周末，林菲帮小雨搬家打扫，一切都安置妥当。小雨开心地买了几盆多肉，一盆米兰，一盆茉莉装点客厅和阳台，满心期待着全新的工作生活。
“你室友男女啊？”
林菲问，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男的。”
“诶？干嘛的？多大？帅否？”
“不知道，也沒见過，就听說是個自由职业者，平时不总在家，我也沒仔细问，只是确定了下他不抽烟。而且听中介說，他的房间是直接由房主租出去的，所以应该沒什么過分的不良嗜好吧。”
“搜嘎，听着是個良人啊，沒准会有艳遇哦，那你可赚到了…”林菲鬼笑。
“拉倒吧，我就期盼不是什么奇葩就好，家裡省心点，我才能全心扑在工作上！
“是扑在程放身上吧？”
“滚！…就算沒他，我也会好好工作！”
“是哦！”林菲一把搂過小雨的脖子。
“那就加油！一路开挂杀他一條血路出来，咱姐妹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嗯”
小雨笑，转身抱住林菲。
幸好這半個月来一直有林菲帮她，陪在她身边，她从心底感到安心又温暖。
终于，周一到了。7点闹钟一响，小雨立马跳了起来，冲去卫生间洗漱化妆，穿上昨晚准备好的套装，简单吃了個煎蛋三明治，就出门了。
虽然是早10晚7的作息，进入地铁已经9点，小雨发现她還是低估了北京早上通勤的惨烈。一路汗流浃背地挤进地铁，真真如沙丁鱼进了罐头，被挤得一动不动。照這种情况，她想，以后還是要早点出门才行，不過幸好第一天沒迟到。
到了公司，讯速地填了入职，领了胸卡，录了指纹，被人事带着各部门打了招呼，走了一遍流程后，她才知道创作部共分两组，她被分在了创作一组。除了自己一個文案，還有一個文案，两個设计，一個策划，一個主管项目对接的客户经理，即在广告公司通称为“ae”（accountexecutive）的存在。策划老猫担任组长。
坐在小雨旁边的设计叫布丁，比小雨早来一個月，小她一岁，是今年刚毕业的应届生，她简单给小雨讲了下公司和组内情况。
原来另一個文案刚刚去休产假，而直管他们的程总，也就是程放，目前正在武汉出差，所以這一阵子他们還是挺闲的，几乎都是一些日常活。布丁又将一些项目资料传给小雨，以及同组文案整理的交接文件，大致了解了下情况。
說完工作上的事，少不了還有些办公室生存法则和八卦，比如二组的组长伍哥和老猫不和，两人经常为项目明裡暗裡地互呛；客户经理安迪最讨厌文案错字连篇，不校稿就发她；平时要跟财务部的姐姐们处好关系，加班打车的票子才好走流程，报销快等等。
小雨第一天来，同事环境都不熟悉，好多听完也就忘了，唯独听布丁說起程放的事，她才竖起耳朵，一一记在心上。
在布丁口中，小雨了解到，程放在公司裡就是一個传奇，不论是业务能力還是人气都是公司的no.1。他大三起就进了博扬广告实习，毕业后直接进入公司创作部担任创意组组长，仅两年就升到创意总监的位置。公司现有广告业务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由程放带领团队拿下来的，虽然年轻，但公司的人对他坐在這個位置都心服口服。另外，最重要的是，他目前還！单！身！因此在公司女同事中人气极高，可以用前仆后继来形容了。
小雨听罢，先是欢喜莫名，原来他沒女朋友！但转头一想却又有些担心，他能力那么强，她能跟上他的脚步嗎？而且公司裡比她年轻漂亮能力出众的女同事也是一抓一把，她简直毫无竞争力嘛，瞬间觉得心裡空落落。不過，這才第一天上班，她也沒空想那么多，必须打起精神来，好好工作，保住饭碗才是正经。
第一天以及随后半個月，都還算平静，小雨一边熟悉项目情况，一边处理些日常性工作，总算应付的来。反正程放正出差，她也沒什么可分心的，工作也算這么安定了。
不過话說，来了近半個月，传說中的室友小雨還一次沒见過。本来她還担心早晚两人会抢用卫生间，以及各种状况，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可以說，她仅花三千大洋就整租下一個條件這么棒的房子，简直是赚到，运气值算是开到满点了。
小雨满心祈祷那位室友最好一直不要回来，岂料天不遂人愿，某天這人却突然回来，而且见面的方式小雨一辈子都不会忘。
這天周五晚上，难得不加班，小雨吃饱喝足，开始二刷山崎贤人主演的日剧——《终结一吻》，11点多，满脸姨母笑地进入梦乡。
忽然，腹内一阵剧痛。
“该死，就不该吃那么多冰的。”
小雨捂着肚子一路扶墙到卫生间。刚开门，還沒来得及开灯，只见裡面一個黑影，忽然回過头——乌青的脸颊，猩红的嘴唇，怒目狰狞，整张脸如画魂一般模糊可怖，真是活生生见了鬼！
“啊——！”
小雨“砰”地一声关上门，冷汗一下子冒了一身，瘫坐在地上。
她感觉胆都吓破了，胆汁在体内爆浆，想要逃跑，腿却一动不能动，只能颤抖着把头埋在膝盖裡又哭又叫，蹭着地板往后退。
叫了半天，门内仿佛沒什么反应，只听到水龙头哗哗的声音。小雨稍稍抬起头，鼓起勇气眯着眼睛看。
卫生间的灯亮了。突然，门被打开，走出来個什么东西。她赶紧又把头埋下去，啊啊叫着。
“喂欸~喂欸！”那人踢着小雨的小腿问。
“你…是人，是鬼？”小雨抖着声问。
“你說呢？”对方冷淡地回答。
小雨慢慢抬头，泪眼朦胧的看向這人，逆光，看不清脸，但可以肯定是人。
沒错，是個人。脸上似乎還滴着水，像是刚刚洗過的样子。
小雨晕乎乎站起来，又懵逼又火大，反应了半天才一边哭一边骂道：
“你丫有病吧？大半夜的這身打扮，想吓死谁啊？”
对方白了她一眼，也不理，转身去客厅倒水。
小雨见状，气更不打一处来。快步跟上，猛地拽住他。
“喂，你這是什么态度？吓到别人难道不需要道歉嗎？”
被小雨這么一拽，那人的水撒了一地。他掸了掸裤子，明显不耐烦，将水杯用力拍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小雨。
“你是谁啊？啊…新搬来的是吧？可沒人告诉我家裡搬了人。”一脸轻蔑。
“中介沒告诉你？”
小雨瞪着他闷声說。
对方也不看她，拿起水杯，坐到沙发兀自喝水，根本不睬。
“就算是這样，你吓到人总该道個歉吧？你不知道你刚刚多恐怖嗎？”
小雨跟到沙发跟前追问。
“是你胆子小吧！吓成那样，我看你就差大小便失禁了吧？”
“你…”
小雨气得說不出话，正想如何怼回去时，对方推开她沒事人一样地回房间了。任小雨在背后喂喂地叫着。
小雨感觉自己要气炸了，气鼓鼓地回房，突然想起来她本来是要去解手的，被他這么一吓都忘了，肚子也不疼了。再想起对方說的话，小雨更觉羞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气得猛蹬被子，心想着明早一定要好好找他算账。
第二天周六，小雨特意早起，可都中午了也不见人出房间。试着敲门，半天也不见反应，才发现那家伙早就出去了。
這种感觉真是似曾相识的不爽，好像跟小时候被表弟和同学欺负，沒找准时候回击一样，憋屈得小雨浑身难受，终于，她忍不住打给中介详细问了那家伙的情况。
原来那厮叫季枫，23岁，今年刚从中国传媒大学表演系毕业，平时都泡在剧组，很少回家，半年前好像接到個新戏，很久沒回来了。中介有跟他確認過，告诉他小雨会搬過来，但沒說具体時間，后来给他打电话又一直不通，几次下来也就罢了。
很久以后，小雨才搞清那晚的状况，原来那天他是刚下戏，沒来得及卸妆就连夜回家取换洗物品。那张脸就是他在《通天帝国》中巫士的扮相，难怪青面獠牙的，不知家裡搬了人的他，沒想到会被小雨撞见，不過即便撞见也沒太在意，一大早又匆忙赶回剧组了。
說起季枫，不過是個籍籍无名的小角色，其实根本就不用整天跟组，是他自己非要赖在那。平时沒戏，他就跟着打個杂，也不要酬劳，供吃供住就行，连副导演也拿他沒办法，毕竟，全剧组的小姐姐都为他說好话。
用化妆组tony老师的话来說就是：“那么一张帅脸，可狼可奶，可攻可受，可霸道总裁，可邪魅妖孽，看着就解压，权当是员工福利吧！”
也亏得季枫平时在剧组勤快机灵，化妆、服装、道具组尤其偏爱他，时不时地他也很会撩，惹得工作人员小姐姐们心花怒放心驰荡漾，久而久之，全组的工作人员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越来越离不开他，他就這样混的如鱼得水。
自上次以后，小雨又半個月沒见到季枫，那晚生的气已沉到丹田，被她向内消化。小雨也有些想开，觉得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天天见到那货，她就可以独占整個房子了。
這天，小雨加班到家已经12点，一进门竟发现门口有鞋子，而且，還是一男一女两双！
“excuse…me?”小雨感到被当头一棒。
悄声向房间走去，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你轻点…啊…痛…痛啦..啊！”
一女声哭唧唧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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