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即兴告白
自知一定会被邀讲话，程放早有心理准备，大方起身上台，先是向众同事道谢，又向几位组长轻轻鞠了個躬，接着說道：
“我大三就来博扬实习了，算上毕业后的時間，加起来也有四年多，可以說是博扬成就了我，我也是真的感谢公司，给了我如此多的机会，以及成长空间。在座的各位，有些同事是我刚进公司时就已经在的，有些则是新面孔，可不管怎样，我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付出的努力，如果沒有你们，就沒有创意部的今天，真的谢谢大家！”
向前方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程放說得诚恳而自然，底下的同事听着，倒不免感伤起来，有些甚至眼眶泛湿。无可厚非，聚散二字，本身就叫人伤感。
“如今，我因为個人原因，不得不先离开這裡，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也很遗憾。舍不得的是那些与大家一起熬夜做方案的夜晚，以及同伴们互相协作，携手奋进的那些回忆。而我也很遗憾，在這几年中沒能将博扬广告再带向一個新的台阶，让更多人看到博扬的变化与发展壮大，這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缺憾。”
“可最近，当我要离开时，我忽然明白的了一個道理。不管是一個公司，還是一個人，每一個成长阶段总是有最恰如其分的事要做，谁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路走完。所以，我想，让更多的人认识博扬這件事，如果我做不到，那就留给下一任总监吧！希望大家能够好好配合他，一起将博扬推上一個崭新的台阶！”
程放笑說，末了轻轻向台下点了個头，就要交出麦克下台。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留步說道：
“对了，忘了对女生们說，新来的总监比我要帅，所以，我走了，大家也别太伤心，影响工作就不好了。”
程放开玩笑道，說着下了台，将麦克交回老猫手中，回到座位。可台下的女生一听他如此說，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cindy以及其他几位创意部的同事，甚至直接叫出了“程程”這個小名，边哭边叫，场面一度十分失控，致使程放后来也不得不起身拥抱安慰。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啊！”
不一会儿，老猫上台维持秩序，可下一秒，只见他一变脸：
“多好的领导，就這么辞职了…嘤嘤嘤...”
假装掩面哭泣。下面的女生见状，立时一阵吁声，作势往台上丢矿泉水瓶！老猫见状，连忙罢手不再闹：
“得，咱都就此止住哈！說好的欢送宴，就得乐乐呵呵的！我這也不废话了，咱就该吃吃该喝喝，要敬酒的，要說心裡话儿的都抓紧哈，過了今天可就沒這個机会了！”
說完，老猫下台自去吃喝。各组组长、组员、女同事们轮番找程放敬酒、聊天，不在话下。小雨看着，只觉一阵迷离。
看着同事们一個個要么哭，要么笑地凑近程放，她只觉心中发空，好像是在看某個曲终人散的电视剧结局，明明想哭，却得收着，因为一旦释放眼泪就会止不住。
酒過三巡，仍旧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沒有喝酒，不想万一喝醉做出什么丑态，又要麻烦别人。二则，她還在等叶英明的电话。
下班前，小雨给周姨打過电话，想要询问叶英明的复查结果，可不知为什么，打了几個都不通，叶英明的也是，微信也不回，小雨不禁满心忐忑，生怕两人出了什么状况。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心神不宁地想着，不一会儿，却听电话响了起来，连忙拿起查看，果然，是周姨。于是起身去外面接。
“喂，周姨，怎么样？复查结果出来了嗎？给你们打电话怎么都不接？”
小雨声音急切，一连问道。
“小雨啊…你爸他…复发了…”
周姨吞吞吐吐，语气颇为无奈。小雨听闻，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诶？怎么会？”
怎么会這么快？
轻呼一口气，小雨忍不住问道，更像是自言自语——一听周姨刚刚那個语气，她就料到情况不好了。
“谁知道呢？這才出院，每周也都去化疗了，谁也沒想到這么快就复发了呀！”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医生的，全切好了！”
說着，周姨忍不住抽泣起来。小雨木木地听着，顿觉那声音无比陌生、遥远，恍惚地看着前方，脑袋一片空白。不一会儿，只听周姨又說道：
“唉，你爸他也上火，還不让我接你电话…可這也不是办法呀，我也是实在沒办法才…唉！”
“医生怎么說？”
听着周姨在电话裡哭，小雨忽而一阵心烦，半晌，呆呆地问道。
“医生說，還得住院做手术，不過這次做微创就行，大概還得两三万…”
又是一阵沉默。
不一会儿，只听小雨轻吸了口气：
“行，我知道了…我想办法…”
說罢，挂断了电话。
可說是想办法，她還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只能接着划信用卡吧！
倚在餐厅二楼缓台的一面墙上，小雨呆呆地伫立着。她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烦燥？无助？忧虑？或者，還有一点点委屈吧…
沒错，就是委屈。
她想哭，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将关在脑中的那些负面情绪一股脑地放了出来，可心裡却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她一定要克制住，必须集中精力想出解决办法才是。
飞速地擦了擦眼泪，小雨在心中默算着信用卡的额度，大约還能再划两万，可再超出的部分，她一時間也再拿不出来了。
“实在還不够的话，就只能找林菲和薛冉周转下了吧…”
上一次叶英明住院，两人就曾主动问起她需不需要帮忙，可她最终都回绝了——只要她還有一点点办法，她就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她们两個。
說不上是心理阴影還是什么，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沒钱交学费，叶英明都会教唆她半夜去别人家借钱，自从那时开始，她就在心裡发誓，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要過向人借钱的日子。可如今…
如今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想到要跟她最珍惜的两位朋友张口，小雨就一阵羞愧，不仅是为打破了她一贯以来的原则，還因为她知道林菲和薛冉手头也都不宽裕——一個是月光族，挣再多也够不上每月买包和化妆品的钱，一個要维持店裡资金运转，而且最近甜品店生意也不是太好…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想让這两人为难。
“先划信用卡吧，不够再說…”
理了理思绪，小雨在心裡决意道。
一阵凉风吹過，下意识地打了個寒颤，将脸颊的泪擦干，又做了两個深呼吸，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便准备回去。
然而，刚从墙后探出身来，一抬头却撞见程放。
看到小雨在這边，程放也推开缓台的玻璃门，迎面走了過来。
沒想到他会過来這儿，小雨颇有些惊讶，立住脚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别处，自知躲不過，便又看回对方。刚要挤個笑容打招呼，只听对方先开了口：
“怎么在這儿？”
程放问，說着走到小雨身边。
刚刚在裡面，他被一群人围着敬酒，好不容易找個间隙透口气，四顾一看，却发现小雨不见了，于是出来找她，沒想到她在這儿。
“我…接個电话…”
“你呢？怎么在這儿…”
本不想再接话茬，又怕两人尴尬，于是反问对方。
“出来透透气。”
“哦…”
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再說什么。
“我都要走了，你沒什么话跟我說嗎？”
见小雨抠着手机，程放忽然笑說道，看着对方，眼神有些迷醉——刚刚，他被众人连灌了好些杯，如今出来被风一吹，渐觉有些上头，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我…我…”
沒想到程放会這么问，小雨梗住答不上来。
此刻的她，满腹心事，根本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程放。一想到以后见不到他了，心中就一阵堵闷，加上叶英明的事，刚收住的眼泪差点就又流了下来，于是连吸了两口气：
“祝你在新公司，工作顺利…”
憋了半天，她终于想出這么句话。還好在室外，他沒听到她声音裡的哽咽，更沒看到她眼中晕染的泪光。
是啊，她要对他說什么呢？任何什么都好吧，反正，最真心的那句又不能讲。
“嘁，就知道你会這么說...”
一低头，程放笑說道，单手插在西服裤子的口袋，有些落寞。尤其那声笑，既温柔又苦涩。
“傻瓜，我可不想听你說這個啊！”
程放心想着。下一秒，也不知怎么，忽而一個上前，将一只手覆在了小雨的头上：
“我不在，你自己可要乖乖的…”
借着酒意，程放在小雨头上轻拍了两下，在心裡默默說道。索性就当自己醉了吧，任性一下能怎样！
沒错，他一定醉了！在对方的手接触到她头发的一刹那，小雨整個人惊得一缩，待到他轻拍那两下时，更如幻觉般，恍惚得不敢动弹，半晌才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程放。
可就在那一瞬间，一眨眼，一滴泪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她的严重掉落下来，两人惊觉，一下子都楞住了。
沒想到会把小雨弄哭，程放呆楞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不知如何动作。而這次，小雨却先回過神来，蓦地她向后退了一大步，飞速拿手擦了擦眼泪：
“我先回去了。”
說罢，快速走過程放身边。
程放见此，心中忽如被什么击中般，猛地一痛：
“小雨！”
转過身来，程放有些激动，大声叫住她。
小雨听见，心中又是一惊，立时慢下了脚步——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样叫她，平日在公司，虽然布丁老猫他们早已习惯称她的小名，可他，却是第一次。
一瞬间，她只觉眼底的潮水再次涌了上来，可還是克制着，假装ok地应了声：
“嗯？”
“我喜歡你！”
他說。
有如暴击般，小雨只觉振聋发聩。随即，眼泪再也无法自抑，珠碎似的掉落一地。
而程放呢，侧身看着前方的背影，眼睛也似被脸颊的颜色浸染了一般，泛了起红——去他的计划！去他的合适的时机！他都不想管了！
此刻，他只要她知道，他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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