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因堂祖母的寿宴是要大办的,榆林谢家也忙碌起来,父亲特地将家中一半的管事派去帮忙,又借了许多的桌椅過去。姜氏也常去帮衬林氏。
时年汴京举办寿辰,亦是可以請了专门的酒席司来帮忙,只是大寿這样的喜事,光是請人自然忙不過来,许多事還要主人家亲自操劳。
几個女孩儿自然只是准备自己参加寿宴的衣饰,就连谢芷宁也被她的教养姑姑抓着,闭门不出,誓要倒腾出一個光鲜亮丽得好。谢明珊也几次往来谢家,与谢宛宁商议衣裳首饰。
谢昭宁对這些却并不热衷,她正在陪祖母聊天。
周氏知道她要去参加宴席了,撑着病体,兴致勃勃地让梅姑将她年轻时用的箱笼打开,叫谢昭宁选来戴:“虽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了,但都是好东西,蛮蛮若是喜歡,便直接拿来戴。若是不喜歡,便将上头的宝石珠子取下来,重新镶嵌了戴。”
梅姑笑吟吟地领着两個女使,去找了箱笼出来打开,映入谢昭宁眼帘的果然是极漂亮夺目的珠翠。虽经岁月洗礼,却仍然光华熠熠。谢昭宁笑道:“祖母不必谦虚,這些都是极好看的。”
周氏笑着捡了首饰来给她配,一边道:“咱们蛮蛮這样好看,定能在宴席上遇到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祖母怕是太看得起她,她在汴京中名声如何的坏,祖母又不是不知。
再者她的情感亦是坎坷太多。前世她奢求赵瑾而不得,后亦不知怎的,阴差阳错嫁给了他哥哥,其实凭她的身份,是绝沒有机会嫁给顺平郡王的。她只知道大舅舅有一日神秘地告诉她,给她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后来才知竟是顺平郡王。她亦不知道顺平郡王为何会娶她。
只是顺平郡王虽娶了她,却只在新婚之夜模糊地见過他一次,随即他就去了边关,再也不曾回来。故這桩亲事,渐渐也成了外人眼中的一桩笑话。
谢昭宁沉浸于回忆中,被周氏捏了捏她的脸才反应過来。
周氏笑道:“去就好生地去,莫要想那些,别人說的话,我們蛮蛮才不在意呢!你更要在這次宴席上,一雪前耻,叫人家都好生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谢昭宁也笑,握了握周氏的手道:“到时候若在宴席上遇到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孙女自会给祖母带回来!”
周氏听了才欣慰地躺回去,因病而枯瘦苍白的脸上也出现淡淡的暖色。
等到了宴席当日,家中越发的热闹起来。
正逢春日暖阳,今儿天气又大晴了。谢昭宁一大早就被几位女使,连带着姜氏派来的姑姑从床上撺掇起来收拾打扮。随后便被送到了影壁,三個女孩儿的牛车很快就出发了。
牛车驶出了谢家大门,摇晃之间,谢昭宁掀开了一些车帘朝外看去。
只见汴京的街道鳞次栉比,房屋挨挨挤挤,那樊楼高耸地伫立在前方,竟是当真琼楼玉宇,高耸入云,五彩的欢门上张灯结彩,往来的人络绎不绝,谢昭宁亦是看得怔住。她前世未能看到的景象,果然是如此的壮观!這也還只是汴京的一角呢,其余的地方又该是何等的繁华。
牛车又驶入了小巷中。但過了這小巷却又开阔起来,已经能看到东秀谢家高高伫立的粉墙,粉墙上也是张灯结彩,往来的牛车、马车络绎不绝,搭棚试灶的彩棚结出去五丈长,穿行的仆妇们都身着红色比甲,十分喜气。
她们由牛车送着,从后门直至东秀谢家的后院。
待牛车停稳,几人才被仆妇扶着,牵着手从牛车上下来。
谢昭宁入目便看到谢宛宁被谢明珊接住,她也穿得明艳俏丽,拉着谢宛宁的手笑着道:“祖母已经等了你们许久啦!你们怎的才過来,我們正在裡面烹茶吃点心呢,你烹茶的手艺是最好的,快随我去,大家都等着你露一手呢!”
谢宛宁笑得和善,這样宴席的场合,她是极受追捧的。
随后谢明珊自又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谢昭宁,却是轻哼一声。谢昭宁才懒得理会她。
随后又有更多的牛车进来,下来一些衣着样貌极精致的娘子。一穿着褐色比甲的仆妇却站上前,笑道:“几位娘子都是咱们谢氏的本家娘子,随我這边来就是了。”
谢昭宁等便随着這仆妇往前走去。
东秀谢家与榆林谢家一般的宽敞,只是假石山水之间更见精致,穿過一道铺着水青石的宽阔甬道,到了东秀谢家的后花园中,此地更是开阔,以一條缓缓流淌的河流分开,一侧是葳蕤的草木,接连着数道白桥。
另一侧是极宽阔的八卦亭,裡头围围拥拥皆是女客,正将一鬓发微白,身着万字不断头纹杭绸褙子的老夫人围在其中,与她笑谈說话。东秀谢家的大房如今在外,便是二房林氏、三房白氏陪在老太太身边待客。
谢明珊因是现在家中唯一的嫡女,看到老太太便扑了上去,在她怀裡撒娇道:“祖母,我带着宛宁姐姐来了!她烹茶的手艺最好了,一会儿請她点茶与您老人家喝,她還說一会儿要写字给您献寿呢!”
堂祖母余氏是個极和蔼的老太太,又极宠谢明珊,将她搂在怀裡,笑呵呵地应下了。
此时谢昭宁等三姐妹上前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都一一笑着颔首,待她们都一样的的亲近。但等她们行了礼,谢明珊却拉着谢宛宁坐到了老太太的近旁,要展示谢宛宁点茶的手艺了。
谢宛宁做了谢家十多年的嫡女,又自幼被谢煊教导得才艺颇通。举凡汴京时下流行的东西,鲜少有她不会的,因此這样的宴席上,她总是這样被世家娘子们包围着,风头尽出。這亦是为何,即便谢昭宁回来,也丝毫不影响谢宛宁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她着实优秀過人。
只留谢昭宁和谢芷宁,過来给林氏和白氏行礼,林氏是此前就见過的,她与姜氏坐在一起,两人說话甚是亲热。白氏是三房媳妇,谢昭宁沒什么印象,只见她长相秀致,神色却淡淡的,她们請安之后,便說有事起身离开了。
谢昭宁记得,這個白氏虽也出身书香门第,却与林氏不和,和姜氏也并不交好,有些嫌弃姜氏是武将家的出身。
只见姜氏果然在她背后暗暗翻了個白眼,谢昭宁看着觉得好笑。
母亲自嫁到汴京,为避免旁人說她是武将家的出身,沒得风度修养,不如书香人家出身的夫人,平日是很注意自己在外的言行谈吐的。和各家夫人交往,也是收拾得体,绝不出错的。唯独在這白氏身上不太容忍。
姜氏今晨一大早就来了,已是忙了一晌午了。问了她来的路上可好之类的话,便有仆妇来請她去宴席上拿主意,只能匆匆告别,叫她和两個妹妹好生玩就是了,她今日怕是都来看不了她们。
林氏就对谢昭宁道:“你们女孩儿别拘束,咱们两谢都是一家人,今儿来的客多,我們未必能照料到你们,你们只管去玩儿就是了。”
谢昭宁和谢芷宁正应喏。
只见一年老仆妇匆匆跑来,对林氏道:“二夫人,平阳郡主来了!”
平阳郡主?
谢昭宁心头一跳,只见前方的夹道上,果然缓步走過来個衣着华贵,眉宇间透着几分威严的妇人。妇人身边還跟着一着浅紫色蜀州春罗褙子,戴璎珞金项圈,容貌娇美的女孩儿。却是对周围的场景很是不在意的模样。
两人被众星捧月地围绕着。不少世家夫人见到她,也立刻上前见礼。
這便是谢宛宁的义母,高夫人平阳郡主。她因母亲是郡主,早年时常出入太妃宫中,太妃见了极喜歡她,便也赐了她郡主的封号。這封号虽无食邑,却很是尊荣。何况這高家還有一特别之处,高夫人的公公,时任度支司正史,是父亲的顶头上司。使得高家于谢家而言,更是特别。
林氏立刻低声吩咐下人,去通传姜氏一声,毕竟平阳郡主是谢宛宁的义母,两家的交情算起来比东秀谢家要深。便是在正堂的谢煊也要传個话過去。
随即上前去,恭敬有礼地把平阳郡主請到八卦亭中,老太太也被仆人扶起来,因是长辈,虽平阳郡主是正一品的封衔,老太太不過是随着儿子得的从三品的封衔,平阳郡主也与她执了平辈礼,并道:“請老夫人的安。”
老太太笑道:“哪裡哪裡,郡主光临寒舍才是蓬荜生辉。”
老太太和平阳郡主分了主宾坐下来,此时谢宛宁上前给平阳郡主請安。
方才還十分严肃的平阳郡主,看到她却笑起来,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嘘寒问暖:“宛宁何必多礼,我是你义母,便是半個生母一般。快随我坐下来。”
周围人立刻抬出圆凳来,平阳郡主拉着谢宛宁坐下,就连她身边高傲的女孩儿,也同谢宛宁亲热地說起话来。如此這般,就连林氏也沒坐下的,显得谢宛宁身份尤其不一般起来。旁人看着她都带着几分羡慕。
谢昭宁看着笑了笑,這位女孩儿就是高夫人唯一亲生的嫡女高雪鸢。
而谢宛宁为何会被平阳郡主收为义女,旁人传說是因赏识谢宛宁的书法,谢昭宁却知道,是为了她的独生女高雪鸢。
据說有一次高家的琼华宴上,高雪鸢在院中玩耍,被一只毒蛇所咬。而正逢谢宛宁在高家参加宴席看到,便不惜性命,以口吮血,又以谢家祖传治蛇毒的秘药治之,才使得高雪鸢脱离险情。
高雪鸢是高夫人唯一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如何不疼,因此特将谢宛宁收做义女。平日只要是参加宴席,便将谢宛宁带在身侧,让谢宛宁得以结交世家夫人,使得她的好名声口口相传。
谢昭宁却觉得沒這般简单,根据她对自己這位妹妹心性的了解,她竟如此巧合,随身带了解蛇毒的药?又恰好地看到了高雪鸢被毒蛇所咬?
只是事情已過去這么久,而谢宛宁现在的确是高夫人最心热的人,也不好追踪了。
但见着高雪鸢极热情地同谢宛宁說话,她又想到以后的事,她记得后来,高雪鸢說了一门极好的亲事,是镇北侯的嫡子。可却莫名其妙地,這位公子被撞见救了落水的谢宛宁,从此不得不娶谢宛宁。再后来這位嫡子继承了侯位,成了镇北侯,谢宛宁也因此成了镇北侯夫人。高氏母女气得要死,与谢宛宁反目成仇,但又奈何不了她。
她那时候已经靠着谢氏药行,母亲留下的秘方为己用,封了慈济夫人。
而因她此时還在亭中,自然也感觉到,那高氏母女同谢宛宁說完话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平阳夫人并沒有說话,她身边的高雪鸢却轻哼道:“一個从西平府回来的野蛮人,如今也登堂入室了?”
高夫人则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鸢儿,不可這么說话。”却淡笑着看谢昭宁,“听說谢大娘子,前几日伤了宛儿的女使,我們也只是耳闻罢了,不知是否有此事?”
因谢宛宁救了自己唯一女儿的性命,高夫人认定了谢宛宁是极良善之人,对谢宛宁极是疼爱,亦是保护有加。
她說话的语气,虽仿佛只是问问。可是凭她這般身份說出来,旁人听了,只会沒有真也听成了三分真,看谢昭宁的目光便充满了探寻。
谢昭宁笑着看向谢宛宁,這事在家中,谢煊一应让隐瞒了。如何外面的人還会知道?实在是让她不得不猜测,是否是谢宛宁暗中传出。若在旁的人家中,女孩们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可是她不一样,她是在西平府长大回来的,便是真的教养有問題,那也是大舅舅的教养不得当,与谢家其他娘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這才是为何,以前她们能各种下狠手害她名声的原因。
谢宛宁似乎为她解释一般,连忙道:“义母,义妹,我长姐并未做過,她是极好的!”
高夫人却认定是她纯良,拍了拍她的手:“我看你才是良善過头,许多事你都是不知道的。”
谢昭宁就笑着屈身道:“回禀郡主,家中父母已查明此事乃是旁人诬陷,郡主這般问出,应是還不知道吧。外面不過是一些人云亦云的糊涂人乱說的,郡主聪慧過人,定是不会被這些流言蜚语影响的。”
高夫人表情一凝。以前她不是沒有這般为谢宛宁撑腰。可却是第一次让谢昭宁這般說回来。且她說的话又是這般有理有度,得体恰当,又恰好为自己澄清了。
于是她也只能笑笑:“不過问问罢了,既然不是便最好了。”
谢昭宁看到她脸色不虞却依旧面带笑容,她不会让高夫人就這样平白說嘴,日后只会给她的恶名添砖加瓦。而她的话有理有度,高夫人便是不满也說不出什么来,难道要亲口承认自己是糊涂之人不成?
林氏却是八面玲珑的人,笑着上前道:“方才宛宁烹的茶正是好的时候,郡主可要品一些?”
這般便把事情都抹了過去。八卦亭中又恢复了笑语喧嗔,旁人又說起高雪鸢的婚事来:“……听闻娘子与镇北侯家的二郎君定亲了呢,那样的人家,便也就是高娘子才能配了……”
這镇北侯家勋贵传世,虽并非最权贵的世家,但嫡子毕竟有世子的封爵。因此哪怕生性高傲,高雪鸢也露出些含羞之色来。高夫人对這门亲事也颇为满意,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但随后却握了握谢宛宁的手,柔声道:“宛儿,你是我的义女,我定会与你找個不比你妹妹差的亲事。”
谢宛宁便笑了笑道:“多谢义母,只是女儿孝敬您,图的也不是此。”
众人的吹捧声不绝于耳,谢昭宁却听得笑了出来,她倒是十分期待日后谢宛宁的亲事的。谢昭宁觉得坐在八卦亭中毕竟人多,便跟林氏告退,她看了看八卦亭周围散布的桌椅,自觉找了一处最偏僻的坐下。
面前小几上放着数盘瓜果点心,谢昭宁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裡慢慢磕着。
青坞蹲下来,给她倒茶道:“娘子方才說得好!不该叫她们言语上說了您去。”
谢昭宁就问她:“来之前你不是叮嘱我,莫要惹是生非嗎?”
青坞却挑眉說:“可是娘子回得好,就是该回。何况是她们无礼在前!娘子为何要忍!”
青坞毕竟是跟她一起同西平府回来的,還是有三分脾性的。谢昭宁听着觉得好笑,从桌上抓了把瓜子递给她,主仆俩一起啃起瓜子来。
正是此时,只见月门传来一阵骚乱。因不知发生了什么,诸位娘子夫人们都抬头看去。
随着几位小厮引路,竟有一青年缓步而来。他着一身月白色直裰,戴白色玉冠,容貌生得清俊,還摇着绢面折扇。身边是众星捧月般的下人,排场竟比方才平阳郡主来时還大,一看便知家世不凡。
待這位郎君一露面,谢昭宁分明地看到,世家娘子们都骚乱起来。她旁边一個梳着凤尾髻,看起来十分矜持的娘子甚至忍不住激动道:“……是定国公顾家的三郎君!”
這青年缓步而来,别說是林氏,就是老太太和平阳郡主,也从原地坐起身去迎。众娘子们更是纷纷激动得站了起来,但因身份不够高,又不是主人家,自然是不能上前迎的。
谢昭宁看着這青年,若有所思。如今的汴京中,除了皇族之外,有顾王李高四個极盛的家族,高夫人所在的高家便是其一,可這顾家,却是真正的炽手可热。据闻定国公的长女入宫为贵妃,定国公又领了枢密使,颇受君上重用。這样泼天的富贵,整個汴京一只手也是数得出来的。這位顾三郎君,就是定国公顾家的人。
這样的人物,谢昭宁却并不了解,毕竟她前世心神都在赵瑾身上,如何注意得了旁的人。
只是随着旁边娘子的热议,才对這位顾三郎君更是了解一些,這位顾家三郎君虽并非定国公家的世子,却生得极其俊美,又因荫蔽做了左司郎中,是如今极炽手可热的郎君人选。整個汴京的娘子有多少是盼着要嫁给他的。听說這位顾三郎君的母亲,与堂祖母是亲姑侄,否则人家也是决计不会来的。
与他相比,方才高雪鸢所定亲的镇北侯家的嫡次子,似又比较寻常了。
因此她也面色微红地看着顾三郎君的方向。只是她已经有亲事在身,不過看看就罢了。不過不仅是她,在场又有几個娘子是不看的,毕竟那可是定国公顾家,若是能与顾家沾染,自然是泼天的富贵。
顾三郎君风度翩翩地回了堂祖母的话,随后才朝着白桥那边去,那边也进来了一些郎君,正在請顾三郎君過去說话。旁边的诸位娘子们也都骚动了,竟纷纷起身去看。
谢昭宁自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何况,也无意参与這种纷争。
赵瑾便是她见過最好看的美男子了,五官如刀凿斧刻般精致,身姿挺拔如松,端然而立时飘逸出尘,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大家就不会注意到旁人。何况他才学卓绝,隐瞒了身份在世家中行走,竟還考中了贡士。這般才貌双全,所以最后才能成为权御天下的狠人。
可那又如何呢,她费心追逐了一世,又有什么好结果嗎。
粉骷髅,肉白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好好地磕她這一把瓜子吧。
谁知她正慢悠悠地嗑瓜子,却听旁边传来一個男子的声音:“劳烦這位,能将你桌上那碟果子给我嗎?”
谢昭宁转头看去。
只见一陌生青年竟蹲在她不远处,掩映在一片刚发了芽的垂柳之下,方才竟无人注意到他。
应是方才随着那些郎君们一起进来的吧。
這青年十分的奇特,他是生得极好看的,修眉俊目,下巴狭长,头发如羽缎一般半挽,眼角边還有一颗淡红色的小痣。只是他皮肤极白,仿佛是极少晒太阳的模样。若說赵瑾的长相是青松挺拔于凛冽冰雪之中,那這位青年的样貌就是闲云深山中偏长出一枝箭竹来。
最为奇异的是,他這样一副贵公子容貌的人,却偏生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普通青色布衫,谢昭宁分明地看到,布衫的衣角因洗得太多,甚至破了一個洞,叫他打了個补丁补上,仍旧穿着。
他的神情是极放松的,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究竟是布衣,還是绫罗。
而他的眼神,亦沒有看她,反而认真地凝望着她桌上一盘普普通通的樱桃,仿佛极渴望吃两颗的模样。
谢昭宁的嘴角轻微抽了抽。
這位宛如贫寒书生模样的人,是怎么出现在谢家的宴席上的?
且還问她要桌上的果子吃。
他当真是乞讨的不成?
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昭宁看着他的脸,有种心惊肉跳的熟悉感,仿佛极具危险,可是她一点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過此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