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豪婿
天才·八六中文網()

  從這一天後,葉光紀停止了瘋魔的納妾之舉。

  羲和佛身的出現,好似將他也度化了。他收起了野心、那股拼命想證實什麼的勁兒,只專注於刺史司職之中。在家中,他成了好丈夫,好父親,立了其中一位沉穩賢惠的夫人爲正室,善待其餘十四位妾室。

  在外人看來,葉光紀堪稱人生贏家,年輕有爲,妻妾成羣,是所有神族男子的奮鬥典範。但只有葉光紀自己知道,所謂“風流快活”,對象是情人,絕非老婆。情人一旦成了老婆,一旦生了孩子,便會開始滿腦子家長裏短,柴米油鹽。當一羣老婆聚在一起時,嘰嘰喳喳,嘮嘮叨叨,一說便是好幾個時辰,根本沒男人什麼事。他偶爾想插個嘴,妾室們開口便是奶孃喫多了葷腥對孩子不好,某位夫人又拿了家中財物補貼孃家,廚子燒飯多加了幾勺鹽……他接不上話,她們也覺得和他聊着甚是無趣,還是拉幫結派,自顧自地相親相愛,鬥來鬥去,有時爲了飯桌朝哪個方向擺,她們都可以吵得面紅耳赤。所以,別說什麼風流快活,葉光紀已經快被這些破事唸到不舉了。每次被妾室們念崩潰的時候,他都想再找情人風流快活——十六個妾室都是這麼來的。但是,自從答應了羲和要有擔當,他便再不納妾了,硬着頭皮,過着這表面風光無限、私下煩悶孤獨的生活。

  至於雁晴氏,自葉光紀得知她害過尚煙後,看在雪年和芷姍的面子上,並未將她掃地出門,只徹底冷落了她。

  那一日,尚煙其實並未給她喝爛臉的茶。當年的茶早不知去了何處,尚煙只拿了普通茶葉試她,不想還真試出了真相。自羲和佛身降臨,雁晴氏還道自己死了,嚇得魂飛魄散,清醒過後便說話顛三倒四,神神叨叨,持續了好長時間。

  休養一段時間後,她身體痊癒,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但再不敢招惹尚煙,反倒把氣都撒在自己女兒身上,又開始頻繁教唆芷姍。

  芷姍對她早已忍無可忍,一日,突然打斷她的訓話:“我不想聽了。”

  “……什麼?”

  “你一天到晚便跟我說什麼,要嫁得好,要嫁得好,我不想聽了。”

  “不嫁人?”雁晴氏笑了起來,“女兒,你可是想告訴娘,你想在九重天上混出點名堂來——以你的本事?”

  這種嘲諷的語調令芷姍很窒息,芷姍吐了一口氣,道:“我覺得姐姐很好,請你以後休在我面前說她是非。”

  “哦,我說呢,你爲何突然不想嫁人了。原是學你那尚煙姐姐去了。人家尚煙是有那資本,最受你爹喜愛,親孃馬上飛昇成佛,家族最有權有勢,你呢?你呢?嗯?你呢?你娘已經失寵啦!”

  芷姍感到更窒息了,她閉着眼,胸膛劇烈起伏,強壓着即將噴薄而出的情緒。

  只聽得雁晴氏拖着長長的音,譏笑道:“在佛陀耶什麼根基都沒有,還想學人家上神家的女兒,真不知是誰給你的臉。”

  “你知道吧,娘,我確實不如她。倒不是因爲孃家無權無勢,而是因爲,我娘令我感到羞恥。”

  “你說什麼?葉芷珊,你再說一次。”

  “你覺得綠了前夫,很光彩?”

  從芷姍出生以來,一直柔順乖巧,對她言聽計從,這還是第一次說出這種話。雁晴氏直接傻眼了。

  而後,沒等到雁晴氏答話,芷姍又道:“你覺得當別人外室,很光彩?

  “你覺得每天跑到人家宅子裏鬧,很光彩?

  “你覺得欺負人家原配女兒,卻被人家母女狠狠當衆按着跪地磕頭,很光彩?”

  “葉芷珊,你……你……你真是翅膀硬了,什麼都敢說了!你別忘了,娘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都是爲了你!”

  “又是爲了我。”芷姍嗤笑,“我早說了,我不需要你坑害姐姐來救我。”

  “你都小產兩次了,又不嫁韶宇,你老孃我能怎辦?!”

  “怎的,我小產兩次,便無資格活下去了?還是說,娘覺得,女兒便是子宮,子宮便是女兒。如今我這子宮用了兩次,女兒也沒必要養下去了,是這意思嗎?娘打算如何呢,要我引咎自裁?抱歉,我不會自裁的。從今往後,我也不再喫您一粒米,拿您一錢幣。您也別想再控制我的人生。”

  這一次,雁晴氏被芷姍堵住了嘴,但她本是好高騖遠之人,沒過多久,還是會犯這老毛病。因而如此大戲,成日上演,反反覆覆,如其貪慾,永無止境。直至多年後,芷姍在火域天尋得了供職,跟逃也似的搬出葉府,極少回來看她,她的傾訴欲便轉加到了兒子身上。雪年本是個胸無大志之人,徹底與繼承家業沒戲後,更是玩得飛起。他既無本事,又愛花錢,自然會聽母親絮絮叨叨,順着母親的意思,說出她想聽的話,再從她這要錢。但雁晴氏在家中早無地位,哪還有那麼多錢,可供兒子揮霍。她便只能從孃家不停地要錢,以供養兒子。久而久之,她愈發感到不滿且憤怒,於是,故技重施,勾搭了個漢子,想要跑路。這一回的漢子比葉光紀當年還懂她,他們再度愛得痛徹心扉,天崩地裂,海誓山盟,層出不窮。結果不知怎的,這次卻撞上了個鬼故事。漢子分明說要寵她、養她一生一世,還找她要錢,去爲他們的未來打拼,但錢全給出去,卻是肉包子打狗。二人在私底下撕得頭破血流。葉光紀還未發現自己被綠了,她的愛情已徹底告終。她賠錢又傷情,傾訴欲愈發旺盛,對雪年動輒絮叨上一個時辰。可是,絮叨是要花錢的,怎辦?只能繼續掏空孃家。她爹下臺後,孃家也沒錢了,她再從喫穿用度之中,摳摳搜搜地省出錢來,養這嘴抹了蜜的不成器兒子。

  因此,雁晴氏和雪年一生鎖死,倒還比跟前夫、比葉光紀、比那偷來的漢子,更似夫妻。只是,她那年輕時拼了命也要生兒子、只求老年有保障的心願,早與她的人生毫無瓜葛。年老色衰之後,她怨氣橫生,自認清醒,最愛說的話便是:“女人生在世上,苦得很!想靠男人、靠兒子?放屁!做夢!人活一輩子,誰也靠不住!靠來靠去,不如靠自己!”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解決了最後一些家務事,尚煙又收到了一件世間最棒的禮物——無量太學的登科書。

  就這樣,她順利從無量私學畢業,進入了全神界最頂級的學府,開始了新生活。

  上古時代,第二位天帝上乾文帝統治神界時,親自下令修建無量太學,他指出:“凡學之法,嚴師爲難。師嚴而後法尊,法尊而後民知敬學。”

  上乾文帝這一重要論斷,極大地激發了廣大神界庠學工作者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此後,神族入學之前,必舉辦釋典,以表示對先師先聖之敬。無量太學一向校風肅穆,舉辦釋典必然也是規中規矩,頗具君子之風的。換言之,無量太學是一所很淡定的學校。然而,尚煙的到來,還是讓衆學生不淡定了。

  因爲,她以頂尖成績考入了無量太學,光系術法修行得爐火純青,曾經擊敗千年大妖,勇闖魔界的事蹟,並且被成功選爲學生代表,爲開學釋典發表演講。身爲佛陀耶一把手的千金,如何不靠家境,成長得如此優秀,自然引發了衆學生的討論和爭議。

  然而,更令衆人好奇的,莫過於另一句話:“葉刺史之女有國色。”

  此聞一傳出,更加引發了衆學生的討論和爭議。要知道,佛陀耶乃寸土寸金之地,日神天又有甚多藏龍臥虎,最不缺的便是美女。

  可是,當他們見到尚煙本人以後,都沒了爭議,只剩了討論。

  又得知她是昭華氏,他們連討論都沒了,只剩下了二字評價:“難怪。”

  舉辦釋典之前,尚煙表示略尷尬以及非常不適應。因爲不論她走到何處,總是有人不經意繞到她前面,假裝忘記什麼東西似的回頭亂瞄,然後再溜回同伴身邊,個個演技都不怎麼好。

  是時秋風拂面,釋典即將開始。百里楓林之中,有新生三千人,有鶴山鳳尾之聲;有紅葉千樹火,楓葉鬥尖新,還有把千萬紅楓都比下去的尚煙。

  釋典開始後,尚煙飛上佛蓮臺。

  放眼一望,只見下方黑壓壓的人頭連成一片,她輕輕吐了一口氣,道:“凡學無量,百年入學,隔屆考校。一百年視離經辨志,三百年視敬業樂羣,五百年視博習親師,七百年視論學取友,謂之小成;九百年知類達通,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夫然後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說服,而遠者懷之,此神學之道也……”

  唸到一半,她在人羣中看見了紫恆。

  他坐在佛蓮臺上最前端,衣袂翩然,神色溫柔,眼中寫滿了對她的驕傲,好似已看到了自己的娘子。

  當然,這般深情望着尚煙的男學生,可不止紫恆一人。或說,還有成百上千人。

  當她停下來喚氣時,甚至能聽見學樓之上,有男學生遠遠高呼:“昭華氏的師妹好美啊!!”

  緊跟着的,便是一波又一波的“喲哦哦”起鬨聲。

  對面的學樓中,似有人對此異常不服,也有人帶頭高呼道:“葉小師妹,嫁給我吧!!”

  “師妹是我的,你們誰也別搶!”這一回更誇張,竟是個女子的聲音。

  尚煙有些尷尬,但很快調整好儀態,不動聲色,優雅鎮定,接着從神學之道,談到德樂之爲,繼而議情禮之行,論天安之數……若說聲音也有姿色,那她的聲音便是國色;若是說氣質也有味道,那她的氣質便是天香。哪怕不聽她演講的內容,只看她站在佛蓮臺上,已令無數人心馳神往,意亂情迷。

  最後,她進入了總結:“良冶之子,必學爲裘;良弓之子,必學爲箕。師者授記問之學,不足以爲人師;學者習記問之學,不足以爲神子②。無錯豈言對錯,無過豈言功過。無黑豈言黑白,無敗豈言成敗。”

  聽衆席變得比方纔安靜了一些。尚煙繼續有條有理道:“窮禮極樂而知韶華虛度,圭臬之徒也;窮高極低而知乾坤深厚,霸業之士也。思汝所思,行汝所欲,大成之勢矣。神子大成則動之四時日月,而百化興焉③。”說罷,她微微一笑,輕揮袖袍,飛下佛蓮臺。

  這一番釋典演講的衝擊性,全然體現在所有神君、祭酒、天官和老師的臉上。

  “禮樂德義”一直是無量太學的校訓,校方推薦來的高足弟子,竟還是個離經叛道的,令羣衆譁然不止。殊不知,此一策論文是紫修年少時寫的,尚煙在孟子山讀過,深感欽佩,便把大致內容記下,融會貫通,纔有了今日之言。

  這樣一個聖潔的神女,思想如此出類拔萃,自然更討學生們喜歡。

  尚煙剛下佛蓮臺沒多久,有人便按捺不住了。

  只見一個男學生向她飛來,他衣着莊重華貴,神態威風凜凜,身後還跟了一羣小弟小妹,一看便知絕非池中物。他道:“師妹,我快畢業了。待到學成後,便派人到刺史府提親,不知師妹意下如何?”

  尚煙看看左邊,看看右邊,指了指自己:“我?”

  “葉師妹,不是你是誰呢。”

  “我們……認識嗎?”

  男學生冷笑一聲,不言。但他的小弟狗腿得特別機靈,一個箭步上前,補充道:“師妹,這位是東方青帝家的公子。不需要認識了吧。”

  另一位小跟班姑娘也道:“青帝公子想娶你,你是有多大的福分呀。尋常姑娘,連給他做小,都沒這機會呢!”

  哦,他爹是青帝,釋迦天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難怪語氣如此囂張。

  尚煙笑了一下:“青帝公子,你爲何想娶我?”

  她這一笑,青帝公子瞬間感到頭暈目眩,臉頰發燙:“因爲,我覺得你好看。”

  尚煙想到當初自己家中遇難,還是多虧了他爹,說話也客氣了幾分:“多謝青帝公子謬讚,你也甚是好看。”

  青帝公子喜道:“那不正好。你和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呃,這……”尚煙的腳趾都快抓緊了,“對不起,我心有所屬了。”

  “我知道,你說的是七重天某村另一所高學來的那小子。但是,他都從那地方來了,肚子裏能裝些什麼墨水。”

  “嗯?你在說什麼?”

  “況且,那小子只是燭龍養子,不論才貌門第,我哪樣不如他?”

  原來,他真是在說紫恆。尚煙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那,你能不納妾嗎?”

  “不能。”青帝公子斷然道,“葉尚煙,你是笑起來甚是好看,像個孩子般天真爛漫。但是,別真像個孩子啊。這九重天之上,別說似我這般門第的,便是隨便一個釋迦天宮神官,哪個不是妻妾成羣,子孫滿堂?你想獨佔我,我很開心,但你生得了那麼多孩子嗎?你,還是成熟點。”

  “你覺得我笑起來甚是好看?”

  見尚煙又笑了,青帝紅着臉道:“不錯。”

  “可是我覺得,”尚煙繼續甜甜笑着,“你看起來甚是好笑。”

  她轉過身去,狂翻白眼,一溜煙便飛遠了。

  經過一片楓樹林,尚煙看見了樹下的紫恆。正有兩名女學生與他談話,他卻笑着擺手,似乎在婉拒什麼。

  他只站在那裏,已是顏如舜華,玉樹臨風。

  待女學生走後,尚煙遠遠對他揮了揮手:“紫恆!”

  “煙煙。”紫恆微微一笑。

  看見紫恆,尚煙心情也明亮起來。因此,不管有多少人看他們倆,她似乎什麼也都看不到了,只有眼前的少年。她道:“你竟然真的來了,我好開心啊。”

  紫恆卻什麼都沒聽進去,一直凝視着尚煙,直至尚煙擡起頭,疑惑地看向他,他才匆促別開視線,輕聲道:“煙煙,你容貌恢復了。”

  “是呀。”提及容貌,尚煙可開心了,隨即原形畢露,捧了捧鬢髮,得瑟道,“如何,美嗎?”

  “好美。”

  她本來臭美不知羞,聽他答得如此懇切,她反倒害臊了,清了清嗓子:“你來了,爲何不通知我一聲?”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不過見有人和你說話,便沒過來。”

  “哦,其實你應該過來的。”

  “爲何?”

  “我好溜之大吉啊。”

  “可是……”紫恆看了看她飛來的方向,見青帝公子氣得直跺腳,疑惑道,“那不是青帝的兒子?我聽到他說,要向你提親。”

  “天啊,別說了,他真是有病,有毒。”尚煙氣得直捶頭,“我也夠倒黴的,開學第一天,便遇到這種腦子不正常的傢伙。”

  紫恆怔忪了片刻:“你……可是不想被人求婚?”

  “是不想被他求婚。”

  “可是……”紫恆頓了頓,嘆道,“他父親畢竟是青帝。煙煙,這可不是尋常神族。”

  “那又如何?關我何事?”

  “你確認不跟你父親聊聊麼。”

  “我的事,爲何要跟父親聊聊?他若敢到我們家提親,我一個‘日揚聖斬’把他劈出去,我看他還敢不敢提成親二字。”

  紫恆笑出聲來:“煙煙,你好凶。”

  “哦,你又不喜歡我兇了?”

  “不,你怎樣都是美的。兇起來也很美。”

  “好了,別誇了,我真的會害羞哦。”尚煙雖這麼說,但臉上全是甜蜜的笑,“對了,‘七重天某村另一所高學’是什麼意思呀?”

  “是伽藍學府。你從何處聽來的?”

  於是,尚煙便將青帝公子說的話,轉達了紫恆。紫恆笑道:“原來如此。這事跟你外祖母有關係,你沒聽過?”

  尚煙搖頭。紫恆道:“你外祖母不是從無量太學畢業的嗎?”

  “對呀。”

  “她成爲了月神以後,九重天大部分課本都做出調整,記載:‘常羲,月神,畢業於無量太學。’只有伽藍學府課本寫的是:‘常羲,月神,畢業於佛陀耶一所高學。’從那以後,無量太學的學生都管自己母校叫‘佛陀耶一所高學’。”

  尚煙道:“然後因爲伽藍城小,所以伽藍學府變成了‘七重天某村另一所高學’?”

  “煙煙還是如此聰明。”

  “那青帝公子是嫉妒你吧,你可是兩所學府都讀了。”

  “他想讀伽藍,還不容易?犯不着嫉妒我。”

  “我不管,你是最好的,誰都會嫉妒你。”

  紫恆笑:“好好好。”

  “不過,神界最強的兩所學府之間,竟會撕得幼稚如斯,真是不可思議……”說到最後,尚煙打了個呵欠。

  “是呢。”紫恆觀察了她一會兒,輕聲道,“煙煙,今天演講你說了好久,可感到累了?”

  “嗯,有一點點。”其實因爲這演講,她前一夜幾乎沒睡着。現在何止是累?是非常累。

  “那,我送你回宿舍休息?”

  “不要。”她使勁兒搖頭。

  “你需要休息了。”

  “不要。”尚煙踢了踢地面的花瓣,看上去有些不悅,但更多的是對紫恆的依戀之情,“我不睡。”

  她一點也不想睡。那麼多年沒見了,好不容易重逢,她只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紫恆嘆了一口氣:“不要讓我那麼擔心,好不好?”

  “可是……可是……”尚煙有些動搖了。

  “而且,”紫恆聲音放低了一些,卻因此顯得更柔情動人,“你看周圍,好多人在看我們。你現在可是風雲人物,若不想被人誤會,還是別跟我說太多話。”

  “你怕被人誤會嗎?”

  “我當然不怕。”紫恆小聲道,態度卻很堅決,“我與那青帝公子沒任何區別,爲何要怕?”

  “那你還想放我跑?”尚煙仰起頭,笑容中全是使壞之意,“不怕我被人搶了?”

  “我怕。”紫恆淡淡一笑,有些苦澀,“但是,比起我的感受,煙煙的感受更重要。”

  紫恆實在太溫柔謙遜了,令尚煙都有些心疼。她想了想,道:“那這樣,我肚子有點餓了。你先陪我喫點東西,再送我回去,好不好?”

  “好。”

  二人走了幾步,尚煙又道:“對了,明天晚上你有空嗎?陪我在學府裏逛逛,好嗎?”

  “好。”

  “後天晚上呢?”

  “有空。”

  “大後天晚上呢?”

  “煙煙,只要你想見我,我隨時都有空。”

  “這你說的哦。”尚煙燦爛地笑起來,“以後每天都陪我。”

  “好。”

  當晚,尚煙和火火回到宿舍休息。不得不說,無量太學連宿舍質量都忒好,還可以選單人間。不過尚煙想,神族一生漫長得很,唸書的時光去了便不復返,以後有的是單人住的機會,現在還是融入集體。於是,她和火火還有另外倆姑娘睡一間。

  火火和她是上下鋪,所有牀鋪都由懸空的雲霧凝結而成,人往上一躺,翻個身子,雲霧還會跟着抖一抖。雲牀上方,有懸空的書架,均由黃色的君子蘭藤編織,把書放入內,藤條便會將其纏繞,防止落下砸人。

  “煙煙,晚上你有何打算?”火火倒掛金鉤,垂下腦袋,看向尚煙,粗粗的火紅辮子在空中擺來蕩去。

  “還沒想好呢。”尚煙施法後,發現書架的君子蘭上,出現了倆字“尚煙”,然後書架上一層金光一閃,幾封信箋掉在裏面。她眨眨眼道:“這也太方便了些。”

  “什麼什麼?”

  “這是個小信筒,我們居然也可以有自己的信筒了。”尚煙指了指書架,“你看看說明,只要對它施法,刻上個人烙印……”

  “咦咦咦咦咦咦?”火火一個打挺兒,翻身上去研究自己的信筒了。

  尚煙翻了翻那些信,分別是新生解說、學府附近的餐廳書鋪介紹、學府活動說明和申請書、宿舍注意事項,只有一封信是來自無量私學的。

  打開那一封私人信件,她看見了秀麗卻不失英氣的字跡:

  尚煙姐姐如晤:

  悉聞姐姐金榜題名,入學佛陀耶頂級學府,此乃一大喜事,特此賀也。願姐姐出門在外,勤學之時,切記天寒加衣,保重身體。

  胤澤敬上

  不想胤澤還是挺有禮的一弟弟。尚煙笑着回了信。

  胤澤回信也是極快,不過眨眼功夫,又一封信掉進了信箱:

  尚煙姐姐如晤:

  師父嘗言,親者毋失其爲親,故者毋失其爲故也。兒時姐姐對胤澤的教誨,胤澤莫不敢忘。只盼有一日,也能與姐姐一樣,入學無量,出人頭地。

  胤澤敬上

  胤澤真是好玩極了,本人拽得不得了,話也完整說不出幾字,寫信卻如此規矩。尚煙一邊讀信,一邊笑出聲來。上頭的火火聽見了,嘆道:“看樣子是情哥哥來信了,真幸福。不像我,只有娘唧唧歪歪一大堆的家書啊啊啊,我娘真是夠了,我都無量了我,她還讓我像個女人,好好努力,什麼鬼啦……”

  “誰跟你說是情哥哥了。”

  “哦,原來是情弟弟。”

  “是胤澤啦。”

  “原來是情包子。”

  “……”

  尚煙和火火研究了一天的信筒。火火覺得,如果有朝一日這書櫃能縮小些、發展成可挪動的,連通六界,那可更加便利了。尚煙說,如此都不能叫書櫃。火火說,也是,叫神界移動比較妥帖。尚煙覺得神界連通也頗好。

  和胤澤通完信,尚煙寫信給紫恆,約他晚上見面。紫恆回了一個字“好”。

  注:②③改編自《禮記·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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